这次平津损失最大的是东郊,而东郊与明渊接壤最多,流入的明渊人也是最多的。所以首个招工局就在东郊建立,其次便是平京的招工局。
平津繁荣昌盛了近一百年,忽而逢此灾祸,一时间全国上下都忙慌得很,不知该如何是好。有此经验的司怀昀和元北庭有条不紊地将事宜安排下去。
南善帝给了元北庭位同丞相的正一品官令,奉为国师,有权过问插手政事,这也是跟司怀昀商议后的结果。
东郊有元历近和张适春坐镇,一文一武,而且司怀昀在回朝前也下了不少功夫。如今倾颓的大厦推倒重建,在各地的周济下,也都顺利地度过了这个寒冬,迎来了春天。
第一批粮食收获下来时,张适春在东郊办了一个米粮节。百姓将自己家的粮食搬出来放在门口任人取食,而自己也可以去别家吃些东西。一时间热闹非凡,冲去了前些日子的惨淡。
而元历近收了南洋军的兵力,暂且还放在吴威凛名下监管。黑鹰军也进行重整,明渊有好几个地方自动投降,甘愿收归于平津下。于是元历近便将那些投奔而来的明渊人都放在了那几处地方,跟司怀昀商议过后,东郊招工局便放在这里面。
忙完平京忙东郊,司怀昀即便是个不事事躬亲的,也忙得团团转。
他今天光检查招工局的流水就忙到了丑时,按平时来说,他肯定就直接歇在官府里了。
但如今他并不想如此,于是牵上已经在马厩里睡去的季哲流光往家跑。本来张适春要给他们安排住处,但元北庭看了过后不喜欢,就自己在城里寻了个院子住下,并命名为“桃花源”,与司怀昀在平京建成的桃花水榭同名。
家里就招了几个仆从,这时给他牵马脱下披风。司怀昀挥了挥手,自己拿了一盏灯往内院里走去。
他进门的时候发现灯还未息,风吹过时有烛火晃动。他一踏进门,外面就下起了雨。川千央剪了一圈烛芯,看见他,向他行了礼,随后便退下去了。
元北庭正在伏案,在看燕风凡报上来的近期寻找赤庸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妖族那边整天都有人上门索要妖王之血,也没有进展。而之前那个差点被他杀了的小蛊魔也终于醒了过来。那小蛊魔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空闲时候就咒骂元北庭,倒是挺有精气神。
被人辱骂十八代祖宗的事,两位都已经身经百战,处之泰然,所以压根没当回事。
司怀昀拿手指轻轻扫了扫他的眼敛:“怎么这么晚还在等。”
元北庭低下头去触碰他的手:“你最近总是忙,我也索性找点事情来做。那三妖青藤能让一族翻天覆地,翻云覆雨。若是现世,估计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若是只是他自己,他是什么也不怕的。可如今有了一个司怀昀,他就像获得了至宝却无处安放的乞丐,时时刻刻提防,甚至恐惧。
司怀昀垂眸笑。像他这种拥有伴生武器,势必影响时代走向的人,从不曾有过一片安宁:“利器择善主方才安宁。可那妖族由天上跌到地下,塞了满腔的愤恨。要是他们重新获得三妖青藤,会对你很不利吗?”
元北庭点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这种东西掌握到自己手里。”
司怀昀垂眸:“不是说当初妖族王宫被袭击,妖王直接被击杀在宫中,公主侥幸逃脱,可仍然重伤未愈。能找到当时袭击妖族王宫的人吗?”
元北庭摇头:“找不到,甚至连一点信息都找不到。可能是袭击者把痕迹处理得太过干净了,而且又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幸存的公主也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司怀昀淡笑:“啊,这么巧。”他嫌暗,又多点了几盏灯,“就单指闯入妖族王宫屠杀王族,你觉得当时能有多少人,或者组织可以做到这一点?”
元北庭不假思索:“单论能力不论动机,我。不过我当时正在被仙魔妖三族围剿,腾不出空来,如果是我手底下的,似乎没有。又或者天界的那位主神,加上大天使也可以。”
司怀昀撑着脸,衬着烛火看他:“嗯。”
元北庭皱着眉:“当时是泰安二年,所以。”他缓缓抬头,对上司怀昀赏玩的目光,“还有可能是你。”
烛火被风吹动,火焰像是在他的脸上跳动。司怀昀一抬眸,随即扬起笑:“啊,对,就是我。”
元北庭:“……”
司怀昀伸出手拍拍他的脑袋:“真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啊。改日我就将什么包拯、海瑞,全换成元、北、庭。”
元北庭羞恼地埋住脑袋:“你又取笑我。”
司怀昀讶异:“我只是在笑,怎么能冤枉说是取笑。”
元北庭彻底埋着脑袋不出来了,司怀昀走到他身边,弯下腰轻声问:“生气了吗。”元北庭扭过头不说话。
“我的错我的错,”司怀昀凑近了,“快别生气了,给我看看,有没有把鼻子气红啊。”
元北庭:“没有。”
司怀昀:“没有气红?”
元北庭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闷闷道:“没有生气。”
司怀昀看着他,轻声道:“其实北庭,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元北庭一愣。
“你说那天界主神要更改善恶派别,让我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苏芊尔和赤庸更是对我们恨之入骨,没日没夜地谋划着哪天把我俩钉进棺材里,那种前尘往事留下来的腌臜事太多了。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如果他们要报仇,就各凭本事。我只是不想看见你,总是因为我的事这样忧虑,总害怕会出什么事,所以去猜测各方势力的举动,以便制衡化解。我不想要你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你跟大天使做了什么交易,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来这个结果。可现在你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为我以前做下的孽,这对你来说太不合算了。如果这辈子他们成功了,那我就下辈子再来。你相信我吗,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司怀昀笑起来,捧着元北庭已经有些懵然的脸,牵起元北庭的一缕长发吻下,可这时,却有泪珠,衬着旁边的烛火,像是一串珍珠一般掉了下来。
元北庭从底下看着司怀昀,此人有一双狐狸似的眼,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扬,鼻梁微微有些瘦削,一双薄嘴唇,怎么看都像是个薄情寡义的主。虽然从鸣盏那继承了一身的流氓劲,但依然遮不住那股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铁骨,眼里像是蕴了一池的温柔乡,能让人心甘情愿沉溺于此。
元北庭颤声:“可是,你比一切代价都要沉重。”
司怀昀的笑容停滞了,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认命一般:“前途莫测,唯有沧海寄余生,你可会悔?”
“怎么会,”元北庭有些愕然,轻声道,“夜半难寐,思之如狂,却仍旧只梦闲人不梦君。”
他的神色近乎有些虔诚了,司怀昀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俯下身,气流顺着脖颈流下去:“那就让我们来陷入一场好梦吧。”
他们从书房纠缠到卧房中,衣摆被风刮来的雨沾湿。元北庭点了一对龙凤花烛,床幔铺天盖地落下来,将烛火遮掩得朦胧,印衬出司怀昀眸中清潋的光,看得元北庭心头起火,抑制不住地拥吻上去。
司怀昀跟他亲吻,忽而轻轻推开了他,不许他靠近。他伸手将元北庭的衣服解开,他刚从外面回来,手都是凉的,圈住了元北庭的腰身,弄得元北庭一激灵。随即司怀昀跪坐起来,从上吻到下,轻轻地描摹着他的眉眼,温热的气息缭绕,把元北庭撩拨得动也不敢动。
“你是木头么,”司怀昀轻笑一声,“要我教你?”
元北庭反身就将他压了下去,他那头长发散下来,戴着金银镯的手交缠,撞得叮铃响。原本漆黑的双眸透出点腥红的光来,眉间的罪奴印显现出来,让他变得更加妖冶,像是嗜血的邪魔:“好啊,那哥哥教我。”
元北庭的手指是灼热的,伸进衣服里的时候让司怀昀感到很烫。他并不想露怯,于是报复似的咬了一口元北庭的嘴唇,扯着他的唇不让走,这一下狠得把血都咬了出来。
元北庭“嘶”了一声,抿了抿血,没有退缩反而被激得更加上火。
他主动伸手将元北庭的衣衫解开,勾着脖子将元北庭压下来,元北庭的手落在他的后颈处,然后往上弄散了他的发,长发纠缠在一起,异常暧昧磨蹭。元北庭软下声音来,低低地在他耳边叫他:“哥哥……”
司怀昀被他叫得骨头都酥麻,闭上了眼,元北庭细碎地吻了上来。他记得元北庭小的时候就有一双含情眼,满心满意看着人的样子,让人难以辜负他的信任。可后来他发现这崽子盯着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冷得很也凶得很,虽然只是一只小奶猫,但磨尖了的爪子也能刮出血痕。
现在也这样。
夜色在斑驳的树影内翻涌着明暗交汇,像是潮汐时上下的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