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嘉树又有了退出节目的想法。
这种想法一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综艺开录的第一天,盛穆的突然,第二次是在湖山的古街上,被人当众喊话,第三次就是昨晚,盛穆的屡次撩拨令他方寸大乱,无法做到如老僧坐定般心怀不乱。
他一边唾弃自己的意志薄弱,一边骂盛穆不要脸。
“嘉树,你在想什么呢?”丁轻芸轻轻碰了下纪嘉树的胳膊。
纪嘉树回过神来,一杯白色的椰子水出现在他的瞳孔里,耳边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
他们现在正在逛海岛的集市。
东济岛上只有一家中型超市,主要卖一些日用品跟肉类、零食快消,要吃新鲜的蔬菜水果、海鲜就要到集市上买。
集市也不是每天都有,每周二、四、六的早晨5点开始直到11点才闭市,一些摊贩是从岛外来的,兜售一些海岛上没有的东西,还有一些人是特意上岛买海鲜的。
这几天是除了旅游旺季外,海岛上最热闹的时候。
等嘉宾们起床,海滩边已经摆满了一个个硕大的遮阳伞,五颜六色的像花一样盛开着。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品,海风吹来了各种味道。越往里走,鱼腥味就越重,纪嘉树看到有人在杀一条很大的金枪鱼,新鲜的金枪鱼肉、三文鱼肉、个头有一只手大的鲜虾摆满雕花的瓷盘,旁边还放着芥末酱油,可以现买现吃。
集市的另一头,卖一些海鲜制品,主要是晒干的海鲜干货,这种的存放时间普通偏长,腌制的海鲜,比较下饭。
纪嘉树很喜欢一种糕点,据说是用这边特有的一种大榆树的叶子做成的,跟外面的榆树不是一种。
取树上新长出来的嫩叶挤压成汁,再掺在面粉里,倒入鸡蛋牛奶做成。
大榆叶自带甜味,又有牛奶,不需要再另外加糖,但有些卖家喜欢放上点蜂蜜,或者红枣提味,吃起来糯叽叽的。纪嘉树一开始尝了块原味的,觉得好吃,又买了另外两种,吃得嘴角都下不来。
他喜欢吃蛋糕甜品这类甜食,平时为了维持体型很少会碰,但到了这里,他就自由了许久,加上这糕点的制作讲究一个天然,他吃得更加放心。
纪嘉树一手糕点,一手椰子水,只觉心满意足,人生实在是美好。
他的余光瞥到盛穆站在卖甜品的摊位前,不知道在跟摊主说着什么,时不时低头在手机在打上几个字。
纪嘉树的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他将嘴里的糕点囫囵着吞进肚子里,当做没看到。
他四目环顾,寻找其他嘉宾的踪迹。
丁轻芸、宋莹莹跟陈轩浩蹲在一个干货摊前挑挑选选,这边提供寄货服务,买了当天就能发货,他们都想买点干海鲜回去,这里的价格比江城便宜,种类还多。
他们三还让老板把做法都教给他们。
许怡跟任雯在一个首饰摊前,挑选着上面的首饰。许怡拿起一串贝壳做的手链戴在手上,问任雯好不好看。任雯仔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好看。”
顾流就在两人身后的一个卖宠物的小摊前,他似乎对一只白毛鹦鹉很有兴趣,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逗着鹦鹉,鹦鹉可能是被逗烦了,猛扇了两下翅膀,叫骂道:“白痴,傻瓜,白痴,傻瓜。”把周边的人都听笑了。
纪嘉树经过,笑着问摊主:“老板,这是你教的?”
老板坐在小板凳上,用手遮着阳光说:“怎么可能,它自己跟着电视学的。这鸟挺聪明的。”他停了一下,从袋子里倒出一点鸟食,站起身边喂边说,“就是太聪明了,好赖话不知道,听到啥学啥,每天不知道骂我多少遍。”
他嘴上嫌弃,表情却透着得意。
老板话音一落,就听这鹦鹉又叫骂起来:“王八蛋。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王八蛋……”
“我靠,它连这都会?!”纪嘉树惊讶了,他得到了老板的许可,拿了点鸟食喂他,它闭嘴了。
盛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这里,看到纪嘉树那头卷毛随着白毛鹦鹉的进食频率的小幅度抖动着,心里浮现出一丝异样。
他伸出手摸着鹦鹉的脑袋问:“老板,它卖吗?”
纪嘉树喂食的手一顿,把鸟食放在鸟笼的食盆里,缩回了手。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松味似乎比以往都强烈,稍一靠近,他就能闻到。他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一天他都没怎么看他,但他能感觉到他眼底蕴藏的炽热,比昨晚淡,却比以往浓烈,似乎能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那颗纷乱的心。
昨晚的一切好像都被过渡到了今天,哪怕他们从早上起到现在没有说上一句,哪怕纪嘉树没有正眼看一眼盛穆,可他就像个影子一样,覆在他的心上,挥之不去。
这很不妙。
连嘉宾们都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在来这的路上,丁轻芸还小声问他是不是跟盛穆吵架了。因为在盛穆端着早餐坐到纪嘉树边上时,他条件反射般起身坐到了另一边,出门时也紧跟大部队,绝不落单。
他看出其他人也有同样的疑惑,只是跟他没熟到这地步,没有开口。
老板摇了摇头说:“不卖,它今年已经三岁了,有感情了,去谁那里我都不放心,就留在身边陪我好了。”
他朝白色鹦鹉伸出手,小鸟将头放在了他的掌心。
纪嘉树想起了他养的那只猫,每当他冲它伸出手,它就会扭着小屁股颠颠地过来,拿头蹭他的手心,绕着他的腿打转,缠着它让他抱它。
每天他从学校里放学回来,它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跑来门口来迎接他,冲他喵喵叫。
别人都说它不像一只猫,倒像是狗。纪嘉树抱着它,坚决捍卫它的猫权,说它就是猫,听话的小猫。
他很喜欢它,有空就抱着它去后院看那一群锦鲤,小猫爬在水池边,探头探脑地看着比它还大的锦鲤,时不时伸出爪子撩拨一下,模样娇俏可爱,纪嘉树抓拍了很多照片跟视频,都存在电脑里,还拿它当过很长时间的头像。
后来,它长得比锦鲤更大更胖,再后来,它死了。
纪嘉树在后院挖了坑,将它埋在了里面。他很伤心,怎么也不能接受它就这样离开了,明明早上他起床时,它还乖乖地躺在被窝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还说回来给它开罐头。
埋了小猫后,桂姨见他还一脸难过,就给盛穆打了个电话,盛穆没有接,后来纪嘉树在陆飞白的朋友圈看到他们两人一起去了某个美术展,可能不允许接听电话吧。
从那时候起,纪嘉树就下了决定,再也不养宠物了,不是不喜欢了,是接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
他不想身边再有人因为死亡而离开他。
他不想再做被留下的那个人了。
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难过没有逃过盛穆的眼睛,他低声问道:“你想憨豆了?”
纪嘉树抠了下手指,说:“没有。”他抬头看着陈轩浩他们的背影,说,“我去找轩浩。”
顾流动了动耳朵,说:“我也去。”
盛穆盯着他看了一会,顾流不明所以地回望了他一眼。
盛穆也想跟过去,转身却被老板拉住了手臂,他热情地说:“小兄弟,我这还有别的样式的鸟,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谢谢。”等盛穆走到干货摊前,纪嘉树已经挤到了最前面,后面围了一圈的人,像一堵人墙隔绝了他和他。
上午是逛集市,下午也是海边比赛。大家在学校里或多或少都学过,都会打一点。
嘉宾们分为两队,这次比的是他们口袋里的钱,赢的那队将得到节目组提供的4000元奖金做各自的零花钱,输的那队要拿出1000元出来放回到节目经费里。
导演一开始让两对宿敌一组,纪嘉树一般不会对流程提什么意见,但今天他破天荒的开口说道:“江导,我觉得互为对手更好吧。”
他不否认,他就是存了私心,他在躲盛穆,不想跟他太靠近。
导演先是皱了皱眉,随后眼睛一亮,直夸纪嘉树想的周到。
宿敌宿敌,既然叫宿敌,那显然竞争比合作更有看头。
他欣然同意,调整了组队。
经过盛穆旁边时,纪嘉树张了张口,很轻地说了声:“别放水。”
这是纪嘉树今天第一次主动对盛穆开口,他挑了下眉,说:“好。”
嘉宾们全力以赴,谁都没有放水,盛穆的扣球很是凶狠,他在国外参加过不少体育比赛,像要弥补自己缺失的童年,也是为了结交新的人脉,很是疯狂了一阵,网球,篮球,高尔夫,排球都是他的强项。
纪嘉树这队派出了全场最高顾流去挡球,他因为个子高,以前读书时经常被各个球队拉去陪练,对排球也很熟悉,挡了盛穆好几个球后,又跟纪嘉树配合在网前拦网,后方则交给了两个女生。
双方你来我往,打的好不激烈。最后哨声响起,盛穆所在的队伍以2球赢了比赛。
结束时,盛穆跟顾流握了下手,顾流明显感受到他的力道很大。他心有疑惑,看到他离开的背影透着股孤寂,浑然没有获胜后的喜悦。
纪嘉树,陈轩浩,丁轻芸,任雯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凑了1000出来,充到了经费里。
周三是海岛纯玩,节目组不再安排任务。纪嘉树去玩了潜水,他已经很久没有玩过了,在红色的珊瑚礁里穿梭,看着各色奇异的小鱼游过,他感到了一阵轻松。他感觉到旁边有人,转头发现是盛穆后,就匆匆又游了一会,上了岸,好像身后有狼在追。
之后,他,陈轩浩跟任雯三人还乘船出去海钓,钓回的海鲜当晚就下了肚。
第二天一早,他就拧着一袋简单的行李,乘上了出岛的游轮。
这两日,他充分的感受到,他无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若无其事的与盛穆相处。
每一个对视,每一句对话,每一个有意无意的触动都会让他想起那个夜晚。
属于盛穆的气味,他身上的温度,他低沉的声音,他的喘息,他的抚摸,鼻尖的触感,眼里的欲望……这一切一切好像都藏在他的身体深处,像要再次点燃他心中的火种。
虽然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的一件事是,盛穆成功的打乱了他的步调,打碎了他长久以来的冷静与淡定。
纪嘉树站在游轮的甲板上,看着逐渐远去的黄色沙滩,松了口气。
逃避可耻但有用。
他现在需要绝对的独处,离盛穆远一点,来好好理清满脑子混乱的思绪跟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