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空听得一头雾水。但看上去李满确实是有办法的样子，他只能赶回家翻找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灯。再回来的时候，李满的速度快得离谱，那个雪人已经基本上成型了。

……但这是什么啊？

围在粗糙树干上的雪缠了几圈，这几天堆积的雪并不十分松散，很轻易地就能粘合在树上。李满埋头做上一会儿，然后又会后退几步看看整体的效果，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林天空在一边看呆了，这个雪人的样子，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从李满那边的视角看来，一个圆形的脑袋从树后探出，一条胳膊粘在树上，做出扒着树干的动作——那个东西的手还做得十分精细，不愧是画画的吗……林天空也绕到李满身旁去看。

然后他就被吓了一跳。

“满哥……这个东西，是要放到……”林天空好像猜出来李满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了。李满正在完成最后的步骤：“你懂我。”

虽然确实是很怪，但这种东西真的不会吓到小孩吗？那个雪人头部被挖出了两个空洞的圆形眼窝，嘴巴是一条弧线，一直延伸到脸颊。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太阳马上就要落山，李满拍了拍手，回头对那小女孩说：“等天黑了再拍，效果更好。”

“天黑的话，妈妈就要下班把我带回家了……”她好像很急迫。林天空本来以为她会怕的，但终于看到成品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惊喜的表情。

“好厉害！我好喜欢这个！”

“啊……你喜欢就好……”林天空只能这么回她。看来这个任务目标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拍照了吗……女孩说着“要全都拍进去哦——”递给他自己的手机，于是他打开相机功能。

女孩跑到了雪人旁边，灿烂地笑着摆出剪刀手，那张脸也露出诡异的笑容看着自己。这个画面实在是太乱套了，林天空想。

满哥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林天空拍下照片那女孩便道谢后离开，系统随即给出提示：【已完成奇遇任务。】

【玩家李满获得荣誉点数10。】

但林天空的获得点数提示，却迟迟没有刷新。李满也注意到了这点，问他：“你收到荣誉点数了吗？”

“……”林天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自己的身份和记忆的问题，迟早都是要和对方坦白的，但他不想现在就直接说出来。“可能……是延迟了吧，再等等就……”

李满顿了一下，把手套脱下来重新塞回口袋里：“……排行榜上也没有你吧。我不知道你在瞒着我什么，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嗯……”

林天空低下头。他不是不信任李满，但他就是说不出口，好像是之前出现的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在阻止着自己，他不敢违抗“那个人”的命令。我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也和满哥有关呢……他想过这个可能性。

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他更没有勇气全部说出来了。

夕阳已经沉下。李满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刻，把林天空拿来的小灯打开，嵌进了那个雪人的眼窝里。红光闪烁着，这时候他才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林天空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被李满拍了拍之后才猛然抬头，发着光的眼睛在夜幕衬托下更加显眼，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要不然还是拆了吧……感觉会吓到路人……”

但李满立刻拦住了他。“这是艺术。”他说，“不过不是我的原创，之前刷到过，没记错的话是志天朗他们学校的学生堆的。”

“原来这就叫艺术啊……”林天空感觉自己涨了一些不需要的知识。

“就在这里放着，让所有人都来欣赏。”

“真的合适吗……”

“非常合适。”

直到最后林天空也没有成功劝阻李满，只能一边在心里敲木鱼一边回了家。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李满，何照骄他们的事情。

“哈啊……来这里玩啊……麻烦死了。”李满回来之后又恢复了往常颓废的样子。魏知还好，他不喜欢应付何照骄，总感觉他是一个有点危险的人。至于和他们组队，他想，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说他们认识的玩家里只有我们是东北人。然后还说什么……呃，让我等着被他线下单杀……不对，是线下和我交流……”林天空不小心把他在心里翻译的话说出来了。

李满问：“魏知有说什么吗？”

“她倒是没给我信息啦……”魏知虽然面相很凶，但应该比何照骄好相处一些，这是他们俩的共识。

……

时间已是凌晨。即使是平日里繁华的S市，霓虹灯也纷纷暗了下去，而一栋居民楼的六层某个房间仍然亮着灯。

房间里很乱，桌上的电脑旁，一张张画着五线谱的白纸随意地铺着，有些已经被从中间撕成两半，也有几张被粗暴地揉成一团，从桌面滚落下来，掉到地上的声音很轻。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坐在桌前，手指滑动鼠标的滚轮，没过一会儿又毫无目的地咔哒咔哒敲着键盘。

一把贝斯被放在房间的角落，好像很久没人去碰，已经积了些灰。

他戴着一副头戴式耳机，里面传来被调到最大声的摇滚乐，尽管分贝大到震得他脑袋生疼，他却丝毫没有想要减小音量的意思。

逃避……逃避这样几乎要把自己撕碎的漫长而痛苦的现实……他落在键盘上的手紧紧握成拳状。电脑旁立着一个已经过时的2024年的台历，12月25日的那一格，被画上了一个重重的红色叉号。

而24日下面的空白处，却还以飘逸的笔迹写着一句英文：【Life is struggle！！】

这是摇滚乐队【M&W】解散的第16天了。

而于冬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匿名区见到了自己曾经的搭档。那个人的面容疲惫了很多，在与自己偶然间对视的那一刻，露出的是惊愕和……恐惧的表情。

他本以为那个会把所有痛苦都化作养料的自己迟早会完全放下这件事，但现实是他除了被传送到匿名区外，已经半个月没出门，整天只是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写歌来麻痹自己。

去匿名区之前还把自己的头发好好地用发蜡造型成了曾经的样子，但他在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任何精力再去打理自己，长到肩部的头发垂下来，摘了美瞳和墨镜之后眼睛也变得无神。

窗帘没有拉上，他去看遥远的月亮。月光淡淡地洒下。

然后他又看了眼电脑屏幕现在的页面。他点进了一个叫【Moon】的用户的微博主页，却显示着【因对方隐私设置，无法查看。】

“……你倒是和我说我哪里错了啊……。”

于冬想叹气，尽管他曾经大言不惭地和队友说过，像我们这样强大的人是面对任何困难都不会停滞不前的。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有一个人给他发送了消息。

【阿冬！匿名区可以随意进出了！要不要我们三个再见面讨论一下组队的事情？】

聊天框上的名字是【宋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