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指你的作者吗？”邱研问。

侦探点点头，“嗯。他不是故意要抛弃我的，我知道。”

“人类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演绎故事就好了，但在他们的世界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阻碍他们的脚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风，对邱研和初号机轻轻鞠了一躬，“……言尽于此。你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吧？关于他的。”

他看向初号机。初号机被这道视线盯得心里有些发怵，“你想说什么？”他说。

“我是说，你们，真的想变成人类吗？”

初号机沉默了一会儿，小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没想过这些。”

在掉进这个世界之前，他所见的一切只有那个小房子而已，从来不知道他仅仅是存在着，便可以令不计其数的“自己”趋之若鹜。人类——那是距离他很远的一个词汇。我从哪里来？所有的“邱研”都有一个作者、一个来处，可我又是被谁以什么样的心情所创造？

就算是不停地思考着这些，他也没办法得出一个答案。

哪怕他是初号机，是世界上的第一个“邱研”。

“我也没想过啦。虽然我总想着能像这样，用自己的身体在现实世界活动，但是如果来真的还是算了吧，”荒原的邱研把手枕到脑后，笑着说，“因为我感觉所谓现实世界的人类，比我在的那个世界里的还难缠呢。”

“因为那也是虚构故事啊……末世什么的。”初号机说。

【已收集碎片 2/5。】

系统提示在这时出来了。李满本还以为提示有延迟，但再去看口袋里装着的那两枚碎片时，黑色的发卡被染成了黄色。所以，有时候拿到的初始碎片，得做点别的任务才能变成初号机需要的……

……真麻烦。

他其实根本没想仔细了解邱研的事情，结果还是不由自主地接着听了下去。

“你的出现，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希望你能做出遵循你内心的选择，无论它是对是错。”

侦探为初号机留下这一句话，再次摘下了帽子，俯身鞠躬。“你们走吧，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

【任务已刷新：在存档点附近找到传送道具，前往「同人集市」，收集第三枚碎片。】

他们再次在站台的贩卖机旁存了一下档。在离开拍卖会场馆时，初号机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侦探，对方朝他微笑着，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小，他没有听清。

“我们暂时在这里理一下剧情吧。”

李满说。不过也有一大半原因是他累了而已，推理剧情这种事，他感觉不需要用到自己的脑袋，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在旁边歇着。

“诶～这还用特地去讨论吗？”

李满感觉何照骄总算能有可以装逼的时机了，但他也懒得去管，手插兜倚在墙上简单应着，“行，那你说说。”

“首先，这个世界是无数个有着‘邱研’的作品的交汇点。除了初号机之外，所有人都是基于他的形象的二创角色。这个基础设定，没错吧？”

“……对。”

初号机给出肯定的回答。何照骄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嗯～然后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收集初号机的代码碎片，把他拼凑成‘真正的邱研’的样子。你不是缺失很多记忆吗？碎片应该就是帮你补全记忆的东西。我猜，你的有些代码已经在这么多的二创中遗失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环顾了一圈其他人的表情。魏知啧了一声，“没了？”

“没了。”

“这些我们都知道。”

“诶～就不能当作不知道的样子吗！”

但何照骄故意装出来的委屈表情被魏知一拳捶了回去，“现在过的剧情都是围绕着这些的。那些邱研对你虎视眈眈，你要小心。我们不可能完全无死角地保护好你。”她对初号机说。

初号机的脸上少见地浮现了一丝笑，“嗯，我知道。谢谢你们。关于记忆的事……”

不知不觉的时候，雨也已经停了。他收起伞轻轻甩了几下，残留的雨滴纷纷洒落在地。“我希望能知道更多。就算到最后并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答案……我也想看到真相。”

“喔。别这么悲观嘛，继续走下去总会有好事的。”邱研揽过他的肩膀，“而且我也和那些人不一样，我可不会想吃你的代码。因为我觉得，就算都是从‘现实’衍生出来的东西，我们每个邱研的世界也一定都是真实的。”

“真实和虚幻，并不矛盾，只是就不同的世界而言。是吧？”

他笑着看那个和他长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的人。初号机垂下了眼帘。

“……嗯。”

……

天色已经接近黎明，大雨过后余下的潮湿气味还尚未散去。传送来的地方像是一条商业街，大部分建筑物都是暗着的状态，只有有几个零星的店铺还在亮着灯。

“这么冷清，难道要我们等到早上？”

李满自言自语。但一旁林天空一直在蹙眉盯着副屏幕，“不对……这里没有任何能量显示。可能真正的市集入口在别的地方，我在查了……”

“嗯～那你呢？你能感应到碎片的位置对吧？”何照骄去问初号机。

初号机闭上眼睛。其他玩家看不到，但在邱研的视野里是有这一幕的——初号机的周围发出了浅蓝色的光芒。过了几秒，他睁开了眼。

“跟着我走。”他说。

寂静的夜里，一行人的脚步声显得无比清晰。初号机带着他们，路过一幢幢在昏暗的夜色中沉寂的高楼，最终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门前。

这扇门看上去很厚重，被漆成了暗红色，上面爬满了不规则的纹路。

“从这里过去，能量很高。碎片应该在这里。”他说。

“呼啊……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邱研深吸一口气，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站在了最前面。

魏知把重剑扛在了肩上。“我来开门吧，万一一开始就有战斗，我可以保护你们。”

经过这段时间的任务，邱研和初号机也都领略了魏知的战斗力。于是邱研退了一步，“啊，确实有可能会战斗。总之做好准备吧——”

“……”

在队伍的最后方，何照骄伸出了手。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他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了几秒，随即又缓缓地落下。

砰！

就在魏知触碰到门扉的一瞬间，它居然自动打开。门后透出明亮的光线，那景象与他们现在所处的街道已截然不同。

正午的太阳挂在上空，街道两边挤着各异的店铺，人群的嘈杂之声不绝于耳。街上行走着的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初号机与其中一个“邱研”对上了视线。在那一刻，剧烈的眩晕感袭击了他。

【认知污染 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