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研首先注意到了初号机的表情。

“你怎么了？”他问。但实际上他自己在进入这个地方时也有一种不适的感觉，这份感觉倒也和拍卖会不尽相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初号机揉了揉头，回答道：“没事，先进去吧。”

“不过这地方……虽然知道这里都是邱研的天下，但是一时间看到这么多还是觉得挺诡异的啊。”何照骄感叹。

话这么说着，他的脚步可是丝毫没有放慢。几个不是邱研的玩家明晃晃地走在街上，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目光，李满甚至都可以听到有些人的窃窃私语了。不过他向来不在乎这些，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一排排的摊位挂着各异的牌匾，手办、谷子、甚至是“无料交换处”……还挺像漫展的，虽然李满没去过。

【任务已刷新：自由探索“同人集市”，使用初号机源代码自选购买三个相关道具。】

“直接用初号机的代码买啊，总感觉有陷阱。”李满活动了一下颈椎。“行吧，先看看都有什么。估计在之后任务里能用到。”

林天空回头看，初号机和邱研两人的速度从刚才开始便慢了许多，此时已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他折返回去，有些担忧：“你们没事吧……不行的话，你们就先在门外面休息，我们来探索这里好了。”

邱研没什么大碍，他指了指初号机，“他好像有点不行了。要不然……”

他想顺着林天空给的台阶下，带初号机出去休息，但初号机立刻打断了他：“没事的，你们不是要用我的代码吗，我不在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他也可以像拍卖会时候那样直接提取出一部分代码给他们，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亲自和他们一起找碎片了。

为什么呢……可能不只是“想要知道自己过去的事”那么简单吧。

初号机使劲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多少清醒了一点。他重新站直了身子：“走吧，他们还在等着。”

……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何照骄已经把这里当成漫展兴致勃勃地逛了起来。他停在同人本的摊位前，左手抵着下巴浏览一排排的书籍封面。

“喔……邱研还有这种设定~”

他拿起一本封皮花花绿绿的漫画。性转的邱研身穿粉红色洋装，对着镜头摆出比心的姿势。他试着想象了一下眼前的那个邱研变成这样的场景，没绷住笑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魏知走过来。看清何照骄拿着的漫画封面时，她露出了微微嫌弃的表情：“你喜欢看这个……”

“诶诶！怎么可能啦，我只是觉得很好玩~”

何照骄坏笑着翻开书页，一串粉红色的泡泡却从内页中溢出，甜腻的味道猝不及防钻进鼻腔。

“咳咳……！我靠，哪来的东西……”

他咳嗽了几声，想把书合上。但泡泡反而更加疯狂地往外不停地冒着，这本书脱手掉在了地上，何照骄本能地想退开。

魏知背上的重剑被泡泡黏住。

她拔出剑想甩掉，在下一秒，自己的武器却瞬间化作了粉红色的蕾丝遮阳伞。

“……啊？”

这下她握着伞柄有点不知所措了。林天空察觉到这边的问题立刻赶了过来，“把……那本书撕掉！就会变回去了！”

何照骄是一万个不想靠近还在冒泡泡的那本书了。我的法杖可能也会变成那种东西……他率先把武器收进了虚拟背包里，“喂喂~你们看着点啊，我们俩可都战斗不了了~”

“麻烦。”

书页凭空燃起青蓝色的鬼火，不出几秒便烧毁殆尽。魏知的武器也随之变回了熟悉的重剑形态，她终于松了口气，回头看的时候，是李满在后面使用了远程技能。

“这下就好了，别乱翻东西。”他淡淡地说。

“啊~队长大人，还蛮靠谱的嘛。”

一到没事的时候，何照骄立刻又恢复了那副熟悉的欠揍表情。他没有注意到，摊位后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一支利箭从他的手中飞出，直指他的后颈处——

“小心！”

攻击来的速度过快，沉重的剑身没办法及时护到他的背后。魏知当机立断猛推了他一把，自己的小臂却因躲避不及，被那支黑色的箭矢穿过。

“……。”

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伸出还完好的那只手硬生生把箭从伤处直接拔了出来，鲜血喷出。

魏知从虚拟背包里拽出绷带，沉默着三下五除二便做了个临时包扎。到这时候，她才抬头望向已经呆在那里的何照骄：“怎么了？”

“不、我……啊……”

何照骄说不出来话。——如果是一贯的我，现在应该先关心一下？还是开着玩笑说她不愧是狂战士血就是厚？他不知道。他的思想就在那一刻乱成了一团。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之前自己去匿名区放时间胶囊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人的身影，曾经能轻松说出口的东西便都如鲠在喉。

但他似乎没什么时间去多想这些事了。摊位后的邱研面对着他们，声音中透露着严厉。

“谁允许你们破坏艺术创作？”

“哈？这种东西叫创作——”

何照骄的思绪被打断，他带着一丝不耐烦想要反驳对方。但话说到一半，初号机便抢先开口。

“十分……抱歉。”

但即使是何照骄也能看出，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道歉，反而像是压抑着怒火。

“等等，你是……”

摊主上下打量了一下初号机，“原型？原型怎么可能到这个世界来？”

“……”

“少废话。我用我自己的一些代码交换，买几本你的书，可以吧。”

邱研离他最近，他感觉初号机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摊主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满脸堆笑：“当然可以！原型的代码……那我可赚大了啊！要什么都可以，自己挑哦。”

“那种ooc的东西，你真要买吗。”李满以摊主听不到的音量小声说。“对任务可能没有帮助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初号机的手指盖住摊位上的其中一本小说封皮。“……嗯。到底应不应该接受这些‘自我’，我觉得，我需要去了解他们，再做决定。”

“等会，你的意思是你要把他们的代码也融到你自己的身体里？你能不能吃点好的啊！”一边的邱研有点急了。

初号机的视线从书上移开，与邱研的目光相交。

“如果是你的话，会一票否决他们吗？”

“当然了！那家伙……哑犬都说过，不尊重原型的再创作就是一堆废纸！想清楚，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但初号机握了握拳。

“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连这个简单的问题……我都给不出答案。”他说着。

“明明是那么离谱的设定，却都比这样的我要更完美。脱离造物主的掌控，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