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挡板上。
怕她被刺激到昏头,那只握住她的手,干脆就没有松开。
幽绿色的火焰腾起时,西弗勒斯都还在观察她的状态。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她的背脊也是挺直的。
大概只有足够了解的人,才知道绷紧的唇角,和眼睛里的痛楚有多真切。
“我一开始还以为谁的恶作剧,皱巴巴的、有些单词还被涂黑了——”
特琳萨把两封粘在一起的信拿给埃拉纳,第一封是再正常不过的问候信,却看得她抿紧了唇。
温吞的字体和格利歇尔达给人的感觉一样,和善却沉默,就好像一朵不争不抢的茉莉花,素馨洁白。
而读到第二封信时,虚浮而美好的假象被戳破,血淋淋的。
“虽然没署名,但你看这儿!”利诺比利指着最端正的单词,“跟格瑞的信一起寄来的,总不可能是丹尼尔——”
埃拉纳死死地捏着那张单薄的纸页,通篇只有‘妈妈’和‘教母’的单词写的最漂亮。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心疼西奥多。
但现实告诉她,永远有更残忍的真相等着她。
“父亲让我跟妈妈说,‘如果你不吃,这些巧克力就会一块一块塞进我的嘴里。”
年仅4岁的男孩,只敢当着真心疼爱他的教母,露出难过的情绪,“是不是就因为我传了话,妈妈才不要我的。”
小西奥多眼睛通红,他忘不掉从那道门缝里看见的画面,他妈妈嘴角挂着的不是可可酱,而是腥红的血。
因为他帮父亲传话,害死了妈妈。
因为他没听妈妈的话,还是靠近了她的房间,他亲眼看见妈妈死去。
那只精美别致的餐盘里,除了一点点痕迹,什么都没剩下。
妈妈连一块都没给他留下,她不要他了。
“不是的,你妈妈,她最爱你……”
埃拉纳说不下去了,半蹲的腿早就麻木了,但她还是朝前探了探身,抱住了男孩。
“要不要跟教母走?离开这儿?”声线尽可能的放柔,“再也不会有人逼你做什么。”
埃拉纳本以为他会愿意逃出这座牢笼,但出乎意料的,埋在她怀里的男孩摇了摇头。
“我要看着他们受到惩罚,我不能走。”
小西奥多深深呼吸了下,教母身上的气味和妈妈完全不一样,可却都有种让他想落泪的感觉。
“如果我走了,妈妈就白死了。”
直到被人用不容拒绝的力道拉起,埃拉纳才意识到她已经目送着西奥多,重新走进了那座牢笼。
他们没有直接借用街角的一家美容药剂商店的壁炉,而是用了最蠢笨的方法,沿着街道向前走。
谁都没有纠正这个举动,即使会耗费掉许多精力。
她需要时间,他知道。
撞色火车第二次驶过他们身旁时,她终于开口了,干净的音色像蒙上了层浓雾,“她不是死在战争里的。”
从一开始就放慢脚步的男人,见她不再一味地向前,那席黑袍挪动到背对阳光的位置,挡住了前方的坡道。
至少这样能让她不再折磨自己那双脚。
“他娶了她,却不好好待她,现在竟然还拿孩子逼她?畜牲!”
动人的嗓音是前所未有的狠厉,“他让西奥多亲手把毒药……”
她从还在上学时就看出来,诺特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可她却阻止不了格利歇尔达嫁他的结果。
如果能预见到今天的局面,埃拉纳一定会在最混乱的那段时间,给他一记索命咒。
清除了那个祸害,大家可以一起养她和孩子,谁都不会觉得他们是累赘。
可现实却是她无能为力,挫败和憾恨快要将她淹没了。
西弗勒斯看着面前的埃拉纳,罕见地低垂着头,明明难过到极点,却还是咬紧牙关、紧绷的面色。
他走上前,完全曝露出自己的弱点,让那颗倔强的脑袋能有个栖息地。
最开始她只是单纯地倚在他胸口,呼吸频率都和之前趋同。
但后来,或许是那股她怎么也学不明白的、恼人的草药气息,一个劲地往她鼻子里钻。
埃拉纳绷紧的肩膀,逐渐颤抖,最终泄愤似的埋在那片深色布料里。
或许是察觉到了女孩的难过,就连明媚的日光,都多了几分落寞。
西弗勒斯在黯淡下来的光线里,吻了她的发顶,不着痕迹地给单薄的身躯,施着保暖咒。
上学期间让她绝望的草药香,好像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那片浓重的颜色,恰好能帮她藏起脆弱。给了她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地方,她可以表露出难过和悲伤,不用顾忌什么。
承受重量的男人,只是静默地陪伴着,等待她恢复以往的坚强,他知道她能做到。
果然,当那列火车又一次喷吐白雾时,顽强坚韧的小刺猬回来了。
“不是爱吃巧克力吗?那就让他吃个够!”
只有泛红的眼眶,透露着在这张清丽脸蛋上,曾发生过什么,
“想要撇清跟伯斯德家的关系可没那么容易,没断奶的小少爷应该巴不得跟自己的好姐夫做伴?”
西弗勒斯又在那双琥珀酒里,看到了燃烧着的焰火,永不熄灭的太阳。
瞥见她唇边的微笑,他无比确信他爱她。
爱这个刚烈又脆弱、娇美而锐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