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不知‘杀人须见血,救人须见彻’道理,索性送他到恩州!”
金莲愣了一会,道:“你们不晓得他的脾气。师父,劳烦你带挈奴去寻他。”
鲁智深再不多话,喝声:“小管营!借你两匹头口赶路。”慌得施恩道:“有,有。”使人牵出三匹马来。金莲道:“奴家不会骑马。”鲁智深道:“大嫂上马,洒家带挈你去。”
三人飞一般赶出城去。驰不过二十余里路,前面来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浦边两个人死在那里,一仰一伏,水中亦倒着两个。周围散落两柄朴刀碎枷。一柄带血腰刀扔在岸上。
施恩见状,只唬得滚下马来,目瞠口哆,说不出话。鲁智深早飞身下鞍,向几个公人身上查看了一圈,喝问道:“这是今早防送的两个不是?”施恩道:“是他两个。”鲁智深道:“吃这怪物崩开枷走了!如今却不知走往哪里去了。”
金莲脸色煞白,道:“我叔叔这个人,从来受不得委屈。他如今定然回城中去了。”
鲁智深叫声:“快走!”翻身上马,往城中便赶。马背上问明了张都监宅院何处,两骑径投花园街上来。
城中天色已黑。赶到张都监后花园,却是一个马院。施恩滚鞍下马,将手去推那角门时,吱呀一声,应手即开,当时心中便是一凉。晃亮火折看时,一个后槽死在那里,地下扔两件旧衣,门边挂只缠袋。认得俱是武松身上物事,只叫得一声苦,跌足道:“来得晚了!”
月却明亮,照耀如同白日。施恩熄了火折,三人往内追赶。但见厨下灶前,挺着两个丫鬟,伸手摸时,已凉得透了。
施恩鲁智深互望一眼,都不做声。循了地下血迹追去,四下周围,不闻半点人声。院落深处,月光底下,雕梁画栋,原来好座画楼。
鲁智深叫声:“你两个楼下等候!”横过禅杖绰在手中,飞身上楼。睁眼看时,但见得楼上桌椅倾翻,血溅画楼,尸横灯影。血泊里横七竖八,倒着几个人,倾身去探看时,一个都救不得了。转过身来,吃了一惊:白粉壁上龙飞凤舞,血写着八个大字:“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智深下楼来,摇头道:“不有半个活口。”
金莲浑身发抖。这时忽闻一个妇人声音惊叫。
三人都吃了一惊,循声飞奔而去,只见一个华服中年妇人死在地下,身首异处。灯火明处,一个蓝裙子女儿同两个小的抱作一团,正惊声尖叫。跟前一人浑身浴血,手中提一把钢刀,已分不清是人是兽,正大踏步向几人身前逼去。
金莲便嘶声唤了一声:“叔叔!”
武松怔了一怔。
他眼前周身,皆是浓厚血污,喘不过气来,伸手不见五指。浓密血雾间,猛然却听闻这一声呼唤,宛若血雨腥风间骤然透出一丝清明亮光。
他手中刀便缓了一缓,转头望去。却见个妇人,一身缟素,满身血腥,立在面前,望了他凄然微笑。道:“叔叔杀得手酸了。且歇一歇。”
听她说时,武松纔晓得手腕酸痛,背上疮发。道:“感谢嫂嫂忧念。嫂嫂不怪武二?”
妇人道:“怪不得叔叔。原是奴家亏欠你一颗心,才铸成这般大错。叔叔要时,拿去便了。”
武松道:“武二要嫂嫂的心何用?”
妇人道:“有了心时,便晓得痛了。晓得痛时,便是好了。”说着扯开胸脯衣裳,待剜了出来给他。
武松听说,往自家胸口摸一把,果然摸见心腔处空荡荡的,不痛不痒,不晓得给什么东西吃尽。遂道:“不劳嫂嫂生受。武二自取。”挺刀往妇人心窝里搠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般缓得一缓,金莲早扑上前去。一头撞进武松怀中,将他死死抱住。
武松只觉一个身躯撞进怀中,猛省过来。大惊大骇之下,全力收刀。万幸那口刀适才已经杀得钝了,又吃他下死力将力道一收,去势一缓,刀尖硬生生迫停,仍是搠进了心口当中,血流出来。
潘金莲一声儿未出,望前栽倒。武松接在手里,刀便呛啷一声,落下地来。
鲁智深施恩双双唬了一跳。飞步抢上看时,地下几个养娘小女早已骇得昏晕过去。武松双眼赤红,神智却比适才清醒,似头恶虎,将金莲抢在手中,恶狠狠地问:“谁?”
施恩颤声道:“是我。二哥不认得了?”
鲁智深喝声:“容后再说!”抢上探看金莲伤势,所幸不曾搠得深了。叫一声:“天可怜见!”直裰撕下一幅,裹了止血,扯了武松,返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