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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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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似象似狮的巨大吼声响彻林间,无尽连片的山脉之上,厚重的云层夹杂着雷鸣渐近了。

狂风席卷过紫陈山,呼啸着穿过山脚的树林、间落的屋檐、高耸的城墙,待落到御书案前时,只剩下一阵轻微的风声。

可这最平和不过的风也将梁衡手中的纸卷得纷飞。他提笔便默出一首脍炙人口的名作: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他执笔龙蛇,一气呵成。完成后,看着跃然纸上的诗作,不由得一怔。

原因不在诗的内容,而在于字体,是王右军的行书。

从前年幼之时,尹弘曾捉着他的手,一遍遍临摹兰亭序。字是好字,笔锋收敛、不激不厉、有中和之美。这是高宣的字,不属于梁衡。

他一直有注意改变自己的字迹,今日心神激荡,不自觉中便写出了从前的字体。

这字断不能留。

小太监抱着炭火盆来的时候,正好迎头浇下一场淋漓的大雨。

梁衡立在窗前看雨如瀑下,紫陈山的轮廓已经辨认不清了。

方峤,如果你死了,朕会让你的名字以壮烈殉国的名义千古流芳,后世之人只会记得巡龙卫个个忠心赤胆,一心报国。那些嫌怨、背叛和纠葛将一笔勾销,再不会有人提起。

炭火盆中最后一星火已燃尽了。

紫陈山,暴雨中。

邪兽的吼声与嘈杂的风声扭曲在一起,异常恐怖,令人闻之摧魄。

一支沉默的铁甲停在山间,每一件盔甲上雨水如线落,连绵不断。

一个女人站在最前,大声喊着什么,雨水倒灌进她的喉咙,她整个人狼狈极了。使者举起手中一个两指大小的漆黑金属块,目光如炬。

“这是陛下的虎符,你们竟敢违抗陛下的调令!”

方昆谊眼沉如铁,他不动,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动。

他根本就不会拿出自己手中的那一半虎符。即便两只虎符合而无缝,他也会让使者手中的那一只变成假的。

死人,不会说话,更不会告状!

他眼中厉光一闪,杀意顿现!刀离使者喉咙仅有一寸,却被一个名字生生止住。

“你们若不随我来,方峤必死无疑!”

另一处。

一道惊雷劈过,照亮了此刻的困兽之斗。

雨很冷。

方峤被祟的长尾打到,腹部拉出一大道血肉模糊的伤口,雨水混浊着红流下。

祟也讨不到好。先前的旧伤仍横亘在狰狞的兽脸上,然而它身上更添了无数道细小的伤痕,还冒着热气。

方峤漠然地呸出一口雨水,一刻不离地盯着面前的敌人。

顾不得流失的体温,方峤催动身体,化作一缕寒星,他的眼睛远比剑刃冷冽。

战意正酣。

不多时,一声吼叫后,庞大的黑影旋转而来。

一截粗壮得两人都无法合抱的树干发出轰然巨响,方峤被拍落倒地,五脏六腑好像尽数化作齑粉。

“咳、咳咳!”

冷雨劈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

手中剑仍嗡鸣不止。但在祟死之前,他自己必定先力竭而亡。

难道,要结束了吗。

巨大的轰鸣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几乎让方峤产生是雷鸣的错觉。

然而这整齐划一的步伐只属于人类!

“重甲营,圆阵!”

赵校尉一声大喝,重甲的步兵朝着祟的方向快速接近,很快便聚拢成铁桶一般。

此阵重防御,无死角,专克冲锋的骑兵,困而杀之!

至于凶兽和骑兵,大概,差不多吧。赵良想。

方峤大惊:“你们!”

“梆!”

祟猛然撞向距离最近的士兵,立在地上的重盾发出巨大的金属响声。

我X!

推着盾牌的士兵龇牙咧嘴,感觉自己手都被震麻了。他仍紧紧抓着盾,咬紧牙关不松手。

“弓箭营!”

还不等赵良说完,早有默契的弓箭手齐齐瞄准,将箭一圈圈送入阵中。

漫天的箭矢落在祟弓起的脊背,在坚硬的鳞片上只留下浅浅的划痕。

这怪物太硬了!那就让你尝尝这个!

赵良目光一凛:“长枪营!”

长枪的枪头乃是特质金属制作而成,寻常铁甲在它面前脆若薄纸,连比墙厚的钢铁也能轻易刺入。

这枪连枪身一共重七十二斤,寻常人恐怕连提起来都稍显费力,更别说用作武器了。

然而巡龙卫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

史元笔直地横掣着长枪,与其他枪兵一起冲了过去,将长枪从重盾的缺口处尽数刺入!

如果说方才的重盾圆阵是无懈可击的防守,如今加上密密麻麻的长枪,瞬间就变成了最血腥的屠杀工具。

这么大一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烤着吃一定香!

吼!

祟的后腿、尾部被长枪贯穿。它嚎叫着一跃而起,又将十杆长枪踩在脚下折断。

祟落到重盾上,被压倒的士兵紧紧顶着像山一样的重量。

赵良握着长枪一投,那枪径直朝祟飞去。

祟再次落地的时候,它脚下的六个士兵被重盾压成了肉泥。

见它笔直地朝赵校尉去了,弓箭手王五搭弓拉箭,三下连射,直冲凶兽毫无防护的双眼。

祟受伤不少,灵敏却丝毫未减。它躲过飞来的箭,一爪挥向赵校尉。

就在此时,一柄雪亮的钢刀横穿而入,与之碰撞溅出激烈的火光。

“副将军!”

赵良连忙后退后稳住身形,重新迎敌。

方昆谊手中的刀发出强烈的嗡鸣,他看着极其愤怒的祟,大笑道:“好,让本将军来会会你!”

方昆谊所领的小队更是巡龙卫中的精英,此刻纷纷投入战斗。祟很快便现出颓势。

一个白袍的影子落在树上,她紧盯着不断奔逃的祟,眉头越来越紧锁。

这只祟从刚才开始就不再叫了,嘴也紧紧闭着,腹部奇异地膨大了。

使者灵光乍现,惊声道:“快离开它!”

什么?

方峤听见了,他转头时,方昆谊正抓着刀柄劈向祟,他落得越来越快,转眼便不足半丈了!

“舅舅!”

方峤惊叫出声,他居然能从那张兽脸上看出狡诈的表情。只见它一张嘴,巨量水流以极高的速度喷向半空中的巡龙卫。

方昆谊离得最近,一柱水流像刀一样扎穿了他的颅骨,从左眼直穿到脑后。

其余人也纷纷从半空中摔下,再无声息。

方峤的眼一下就红了,他扑了过去,不要命似的疯狂砍向祟。

“方将军!”

“危险!”

王五,那个年纪小的弓箭手倒在地上,他的眼睁得很大,很空洞。

史元会因为他的一句鼓励苦练枪法,此刻他的头不知道飞到哪里,剩下的身躯在祟随意一脚下变成一摊烂泥。

“不......不!你们,全都给我撤退!离开这里!”

方峤疯了一样咆哮着,悲痛与悔恨撕扯着他的灵魂。

如果他能更强一点,更快解决掉祟。如果他不曾进山,不曾接下讨伐的任务。

不,不!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为何而战,因为一己之私,他竟然让这么多人陪他送死!

他们死于方峤的傲慢和自以为是。

一息之间,巡龙卫便被吞没大半。

“撤退!本将军命令你们全数撤退!”

祟攻势渐缓了,似乎也几近力竭。

方峤再次摔到地上时,他看见赵良立在风雨飘摇中,他的眼睛闪着叛逆的光,他的声音响彻狂乱的黑夜:

“将军,巡龙卫岂有贪生怕死之徒?”

他深吸一口气,震声道:“凶兽已经苟延残喘,众将士,随我一起上!”

“杀啊啊啊啊啊!”

方峤因伤势过重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将士们像扑向火中的飞蛾,一个又一个燃尽生命。

使者落在他身边,阻拦道:“将军,你伤势太重,不可再动了。”

但此刻哪怕要他方峤战死在这里,也比他独活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尸山血海中,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是方昆谊。

天知道他是怎么站起来的。

他右眼旁边血淋淋的黑洞无声地注视着崩溃的方峤,似乎在言说什么。但很快,他就扭头最后一次冲向奄奄一息的祟。

祟殊死一搏,从人群中逃出,直向着方峤而来,最后一击!

“小心!”

方峤的身体被推开。

轻轻一声响,使者的胸前就开了一个血洞,她的身体如断翼的鸟一般滑落。

见一击不成,祟也不再纠缠,拖着残躯扭头向山脚逃去。它要在生命消逝之前去杀一个人!一个夺他身体,篡夺他位置的人!

这里还有活人吗?

静得可怕。

方峤抓着使者的肩膀,对着那张飞速灰败的脸大吼:“告诉我!梁衡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使者嘴唇艰难地蠕动,细小的声音淹没在暴雨中。

方峤额头青筋暴起:“他想杀我!除掉巡龙卫,是不是?!”

“陛下说......要......不惜一切代价......”

方峤剧烈地颤抖着,他已将耳朵贴到最近,仍然听不清她吞在喉咙中未说出口的半截话语。

只剩一阵细弱的呢喃:“爹爹、娘亲、师兄......”

使者寂静地死去了。突然,一个漆黑的小块滚落到地上。

方峤独自跪在雨中,仿佛一座石碑。

那一天,方昆谊出现在重华门外。

他的舅舅站在玄甲的将军身边,无言地催促着他。

飞玄,你什么都不用做。

方峤沉默地站在高大的宫门前,他的汗血马在紧张的气氛中低吼。

方峤,想想你的父亲!

方昆谊欺身上前的时候,方峤避开了他的眼睛。于是方昆谊的眼睛更恳切了。

你看,方峤确实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从这里让开,站到一旁。

他看着梁衡轻拽缰绳,带着玄甲的梁军冲进了重华门。

你去哪!方昆谊向他吼道。

救人。方峤漠然道

他活不了!

方峤偏不信,他策着马向记忆中的方向驰去,走在这条踏过千遍万遍的路上。

一定来得及。他默想着。

晨鼓的钟声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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