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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霜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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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半夜丑时一刻,影七出去之后往最外层的行营去了,他见的人是御马司的康忠寿。”

“嗯?哦,是小忠子,他也来了。”皇帝坐在营帐中,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话,场面十分诡异。寻常人看不见这里藏着什么东西,即便穿过,也只会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然而梁衡却知道面前空气中的尘埃正被某些无形的存在扰动。他续上了方才的问题:“他们说了什么?”

“影七先问起他从东宫拿走的东西,康忠寿不承认,两人吵了一会,随后影七摘下了面具。”

梁衡来了兴致:“然后呢。”

“康忠寿不可置信地拉着影七的手,情绪十分激动,突然又跪在地上,说要复仇。”

“复仇?他想做什么。”

忠实的声音继续讲述着:“属下已查明康忠寿此前与皇城的士兵多有联络,私下无人时会经常聚集,与会者多为从前东宫太子党羽。他们极有可能在为行刺做准备。”

梁衡转着手上的扳指,淡淡问道:“影七有什么反应。”

“他……”那个声音犹豫地停顿了一下,“没有反应。只是他并未告发康忠寿,应是秉着默许的态度。属下见天色渐亮,便返回了。后面的内容没有听到。”

“另外,影三报告说,出宫那日,贵妃在宫门前遇到了吕相的千金,吕思微。贵妃还为袁小将军解围。”

梁衡支着下巴笑了一下:“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拿出一颗药丸,丢到空中。下一秒那红色的药丸竟凭空消失了。

“赏你的。做得很好,你下去吧。”

那个声音正要消散,梁衡却制止了。

“慢着,朕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你的。”

凝制的空气又开始缓缓流动。

“属下必定知无不言。”

梁衡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抛着一个小巧的黑色令牌,他饶有兴致地拂过上面蚀刻的诡异花纹,说:“你是前朝皇帝的影卫,如今他儿子的部下要谋反,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声音平淡地叙述:“令牌在谁手上,谁就是我们唯一侍奉的主人。”

梁衡看着手中的令牌,心中想道,当初他为了这个小东西几次折返,连自己的性命都丢掉了。还好,这令牌还在他死掉的父皇身上,终究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他回想起刚才说的内容,酝酿了很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自言自语:“朕特意准备了这么大的舞台,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

影七回来的时候,皇帝还躺在榻上。

他将手中的餐食放下,默等了一会。他好像觉得不太行,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捏了块细小的石头。当那块石头咔的一下撞向皇帝床榻的木板上时,梁衡只好睁开眼睛醒过来。

影七说:“陛下今天醒得早。”

梁衡将漱口的水吐去,趁他弯身布筷的时候削了他一眼,问道:“去哪了?”

影七举着银著和羹勺,默默转过来看他。

梁衡慢条斯理地放下擦手的布,淡淡问道:“没去别的地方?”

“没有。”

“御马司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影七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属下这就去。”

“给朕回来,把早膳用了。”梁衡看了他一眼,又说道,“朕交代你的事情,你马上就忘了。不知道你对什么事情才上心。”

他刚拿起筷子,又放了回去。心中堵着事情,什么胃口也没有:“罢了。朕出去走走。”

倒是没说要不要影七跟来,反正梁衡知道,他是一定不会跟来的。

草场上。

袁景修正从马上翻下来,解下的头盔随手就交给身后的随从了。他擦着汗,俨然一副已经在林中跑过两圈的模样。他看见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梁衡,吓了一跳。

“陛下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微臣刚猎了两只兔子,正让他们去烤了,让陛下尝尝。”

他挥了挥手让随从散去,随从手里提着的两只又肥又大的兔子走远了。

梁衡瞧见了,目光转到他脸上,看见他脖子上两颗红肿的蚊子包,笑了一声,说道:“山中湿热,虫子毒得厉害。晚上睡之前是不是忘记点熏香了?”

袁景修昨晚一回到帐中,倒头就睡了,连甲也未曾脱,哪里还记得什么熏香。他懊恼地挠了挠脖子,说:“真忘了。微臣早上醒来的时候,地上爬着一条这么大的毛毛虫,可吓人了。”

他夸张地比着小臂的长度。

梁衡摇摇头:“你连巨熊都能猎来,还怕这些小虫子?”

“那怎么一样。遇到猛兽的话,微臣跟它搏斗就是了。可是那些小虫子,要是钻了微臣的耳朵,想想都要发抖。对了陛下,今日可要跟微臣一起进林中狩猎?昨日微臣都寻不到陛下的影子。”

本来梁衡还觉得这提议不错,他想起袁承远,拉弓的念头一下就打消了。

“走一圈?”

袁景修点点头,上了马。他本想着梁衡也找来一匹马,两人一块骑一段路。谁知道皇帝下一刻便拉起他马的缰绳。

“陛下!”他紧张慌乱极了。

梁衡若无其事地笑笑:“怎么,朕给你牵马你还不乐意?旁人想求也求不来。”

袁景修想起从前在陇州时的日子,恍惚间又觉得他的大哥一点也没变。

想通后,心也安下来了,便由着梁衡牵着缰绳慢慢地走。他骑在马上,兀自说开了:“陛下,这皇室围场也不过如此嘛,小的很。微臣骑马跑了一会便绕遍了。真不如陇州的草原,跑个三天三夜也看不到尽头,那样才过瘾。对了,微臣可没忘记陛下交代微臣的事情。陛下放心,微臣都巡视好几回了,这围场安全得很,一点异常都没有。”

皇帝心不在焉地点头:“那便好。”

他遥遥望过水面,心中却盘算着让袁承远的兵马驻扎得再近些。兵是皇帝私下吩咐袁承远带过来的,只有几个亲信的将领知道。如今就驻扎一水之隔的对岸,藏在深林中。

水面平静极了,今天天气也不错,一切都很好。梁衡却疑心风波已经近了。

刺客大概率只有一小支人马,若是再多,他们就会陷入危险。此刻就需要袁承远的这支军队襄助。在尽可能全面的考虑之下,将未知数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倒是不认为会出什么特别大的岔子。

两人靠在水边坐了下来,梁衡挨了他一下,说道:“哎,朕还没问你,带兵的感觉怎么样?”

袁景修直倒在柔软的草坪上,呼出一口气:“陛下交给微臣的那支护卫的队伍,微臣已经记住他们的名字了。”他折起一根草,转过头来看着梁衡说:“陛下你知道么,里面有个特别矮的人,鬼主意却多的很。难怪他们南人都长得矮小,微臣看是全长心眼子去了。”

“小聪明罢了,不是将才。”

袁景修笑眯眯的:“那陛下觉得什么人适合当将军呢。”

他心里想了什么,梁衡一猜便猜到了。但是这个问题却让他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说出两个字:“忠诚。”

袁景修眼睛微睁:“那自然是要的。那其他呢?比如说智谋、兵法、身手——”

“将之五德,不过是智、信、仁、勇、严。不忠之将,即便再勇毅果断,智谋过人,朕也不会用,更不会托付信任。”

袁景修点点头:“好吧,微臣知道了。”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脸,梁衡忽然起了兴趣,针对袁景修这个人。他突然好奇袁景修为何一直执着于想当将军,于是便问道:“你初次拿起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微臣小的时候,叔父教微臣学剑,说男儿手中有剑,心中才不会迷茫。微臣只觉得会使剑很帅气,便一直学了下去,谁知道还真有些天分。长大后也跟着叔父从军。那时候倒是没想什么,只是顺其自然。”

他忽然抱着梁衡的手臂,定定地看着他。

“那时候大哥救了我,我便发誓要变得更强,直到站在你的身边。”他笑了一声,眼睛也亮了,恍如水面上的粼光,“如今大哥做了皇帝,我也只好努力当个将军了。”

他似乎永远也不会迷茫,只要朝着心中的目标而去。他眼中的执着是一往无前的热切,同样也能刺伤旁人。

“陛下拿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梁衡脑中想起一些不那么令人高兴的记忆,如同水面上掠过的飞鸟。

“我的父亲嘲笑我举不起剑。我那么用功地练习挥剑,他也从不正眼看我。即便他如今已经不在了,我也想要他在地底下好好看着,承认他是错的。”

他对着虚无的空气自嘲地苦笑着:“但是如今我发现,父亲、父亲他可能是对的。”

“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选择的时候,我倒羡慕你的纯粹。”

袁景修紧紧地抱着他,将脸贴在他肩膀上。

“叔父总说人要知道取舍。我不懂这些,但是当皇帝一定要比旁人难得多,要考虑的也更多。无论大哥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会一直在大哥身边。”

他的心跳响在梁衡的体内。梁衡捂着那颗滚烫的心脏,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连带着那些柔软的、微妙的情感,也被按捺在灰烬之下,将之彻底封存。

“朕是大燕的皇帝,会做该做的事。”

他仍感受着炽热的体温,心中的剑刃已然结出冷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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