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还好本小姐骑术精湛。马儿乖,马儿好,这一路上辛苦你了。去吧。”
吕思微拍了拍马头,枣色的马温顺地鸣叫两声,慢慢甩着尾巴走开了。
青色的群山倒映着水面,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吕思微正站在微黄的草地上,抬眼看见山脚下连绵的雪白的营帐。
“呼,好险。”
她躲过一队巡逻的卫兵,压低身子藏在草垛后面。她起身时,如释重负的脸正对上一群人。
“抓住她!”
吕思微被绑住手脚扔到地上,她嘴里堵着布条,在地上滚来滚去,瞪着眼睛看着这群表情僵硬的恶徒。
“夏意,这个人怎么办?”
一个年纪轻的男子侧头询问旁边瘦削的男人,他手里攥着刀鞘,眼珠微微地颤抖着。
夏意的眉心拧成一股绳,他的眼睛里划过杀意。“杀了。如果她提前走漏风声,我们一定会失败。”
闻言,细良拔出刀,发狠地指着地上的吕思微。他牙咬得咯咯响,半天才求救般的看向夏意:“我,我没杀过人。”
“我来!”旁边又闪出一个人,凶狠的表情与他憨厚的脸极不匹配。
他一刀砍在地上,土里的石块崩裂三尺高。这一刀险些将吕思微的耳朵剃掉,还好她眼疾手快,腿一蹬就滚到一旁。
她嘴里的布条掉了下来。“喂,本小姐又没惹你们!至于喊打喊杀的么!”
夏意捂住她的嘴,一把将人提了起来。细良与丁培互相看了一眼。丁培举着那把刀,作势要劈。
刀尖碰到吕思微额头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我、我也没杀过人。咱们把人捆在这,她跑不了,也不会坏事。”
夏意说:“你们现在下不了手,对着燕帝的时候还能下得了手么?他可不会像这小妮子一样好对付,乖乖伸着脖子等我们杀!”
吕思微捕捉到关键词,眼睛瞪大了:“你们、你们想要行刺陛......唔唔!”
细良皮肤白,人又瘦小,听到夏意说的话,表情顷刻就复杂起来。丁培看着是当过兵的,举手投足间气质果断。他瞧着吕思微淡色的瞳孔和高耸的鼻梁,心一狠,骂道:“不过是个北地的蛮子,杀便杀了!”
他又举起刀,带着酷烈的果决。
电光石火之间,一匹马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将丁培狠狠撞倒。
吕思微看见它,要不是嘴被捂着,几乎感动得要大哭出声。在众人惊诧之际,她抓住机会脱身。夏意抓她不及,吕思微下一秒就跳到了马上。
“好小马,等回去了,本小姐一定将你好好地养一辈子!”
夏意正想去追,细良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可!外面听见响动,怕是已经有人要过来了。”
夏意看着刚擦黑的天空,心念转了几转,当机立断:“丁培,你先回护卫的队伍,联络好其他人。事不宜迟,已经来不及从长计议了,我们要立刻行动!”
“燕帝营帐守卫森严,难以近身。我去找忠寿,让他按原计划行动。到时候局势越乱,我们的人才更有机会一击得中。”
两人齐齐点头。
成功和失败的后果一样,唯有死亡。
三人对视了一眼,做最后的告别。
夜间,袁景修拦住一队形迹可疑的士兵。
他清晰地记得巡逻安排上没有这一支队伍,擦肩而过的瞬间,袁景修掉转马头,大喝:“站住!”
领头的士兵垂着头,行礼道:“将军有何吩咐。”
“你们是哪个营的队伍?为何不听指令,擅离职守?”
士兵猛然抬起脸,袁景修发现,他有一个苍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睛。
袁景修拔剑出鞘。此时,他骑的马却歪了一下。他起初以为是错觉,随即脚下传来了更剧烈的地动,轰鸣声席卷整个猎场。
“怎么回事?!”
袁景修第一时间看向御营,龙旗随着地动倒在了地上。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丁培袭来的刀。
“将军小心!”
他身旁扑出一个人,将刀挡下。
丁培退后一步,看着面前的人,扯着嗓子喊道:“徐滨才!你这狗娘养的!居然帮着北地的蛮子害自己同胞!”
袁景修将丁培撞翻到地上。徐滨才眼尖,瞧见远方滚来的灰尘里冒出马的影子,急声道:“将军,是猎场的马发狂了,若是冲撞了营帐就危险了。咱们还是不要耽搁时间,想法子先控制马群吧。”
说要控制,但是极为困难。马此时发了狂,哪里认得人。马群数量甚多,又力大无穷,即便在漫无目的地狂奔,危险性也不低。
换句话说,这群人形迹可疑,说不定与马发狂有联系,难道就这么丢在这不管?
袁景修吩咐道:“你们几个,把这群人带下去看管起来。其他人随本将去营帐。”
丁培与其他人很快就被解了盔甲,刀剑也一律收缴后便被押了下去。
徐滨才在丁培愤恨的目光中,压低声音道:“你也别怪我。上面是哪个主子我不管,过得下去才最重要。”
营帐区。
马群的混乱已经波及到了外围。剩下的士兵在组织之下拖来障碍物阻挡狂马行进,弓箭手拉起弓箭,前头的几匹马嘶声倒在地上。
然而尘灰还是一眼看不到头,预计最少有几百匹马狂奔而来。
小桃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孔,她追了上去:“咦,小良子,是你吗?”
细良站在营帐之间的的阴影中,他的手上拿着火折子。他抬头看见小桃惊讶的脸,苦笑了一下,慢慢地说:“小桃姐姐,你别怪我。快带着娘娘跑吧。”
嘭。
火光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连接的营帐一顶一顶地燃了起来。这附近是高容的帐篷,小桃再管不了其他,连忙跑了回去。
袁景修到的时候,贵妃的帐篷已经彻底陷入火海,这火还在向外蔓延。
离贵妃营帐最近的便是御帐。
他看见小桃正扶着刚逃出来的高容,急忙问道:“陛下呢?!”
不等她说话,便直冲了进去。
高容被一队蒙面的士兵用剑指着,她维持着镇定,平静问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有人高声喊道:“自然是要杀了那狗皇帝,为太子殿下报仇!”
高容的视线从他的脸落在高举的刀上。她捏着长长的衣袍,摇头道:“皇帝不在御帐里,你们找错地方了。”
“那他在哪?!”
这时候袁景修披着火舌从御帐里钻了出来,他瞧见高容被歹人步步紧逼,便拔出剑向前冲去。
剑上的血落到地上,袁景修声音中散发着慑人的杀意:“你们要行刺陛下?”
“找死!”他手中却邪剑风凌厉,顷刻间又削下二人头颅。袁景修直朝着领头的夏意掠去,他的眼中锋芒比剑还要冷,他已经将夏意视作死人。
这刚猛的剑势并非夏意能抵挡,他肩骨中剑,手已不能用力。但他仍将剑格在高容脖颈之上,嘴边流下一抹血,落在痉挛的手上。
袁景修提着却邪,踏出一步,锋利的剑眉凶狠地压在鼻梁骨上,眼睛黑洞洞的。
“卑鄙鼠辈,受死吧。”
夏意挟持着高容退了一步,却见他毫不在意地举起那把诡异的剑,裹着霹雳般的狂风举身袭来。
剑锋擦过高容的脸,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紧接着便穿过了夏意的眉心。
夏意的尸体滑落在地的时候,袁景修瞧见他白皙的脸以及散落的长发,眼睛惊讶得微微睁大了。“女的?”
高容看见她的脸,心脏一跳,跌坐在地上。小桃握着她的手,高容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惶然。
叛军士兵仍聚集在各处,不知何时便会再度袭来。
袁景修说:“你们把贵妃娘娘带去安全的地方。”他急着要走,衣袖却被人紧攥着。袁景修回头,看见高容惊惧的脸。
“不、不要伤他们。”
袁景修冷静地甩开她的手,杀戮后残留的血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娘娘,你在说什么呢。他们不去死,伤到陛下怎么办。”
他没再管高容,上马,带着其他人围剿叛军去了。
袁景修险些被一匹发疯的马踢伤,手中却邪血光一闪,下一秒,马头连着脖子竟被齐齐削了下来。
不知何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血淋淋一身。他打得兴奋极了,却邪擦过敌人的大动脉,淋漓的鲜血顿时喷了他一脸。
袁承远带着军队围过来的时候,袁景修甩了甩剑上的血,笑呵呵地说:“叔父,你来的晚了。”
随着一声令下,马群被包围在中央,一匹接一匹地倒在漫天的箭雨中。
袁景修的衣袖湿黏黏地贴在臂膀上,他攥了一下,立刻便挤出一汪暗红的血,像涌泉一样顺着布料溅落在地。他才看见袁承远身后的梁衡,下意识露出笑脸,抬腿走去。
“陛下!你没事......”
梁衡却忽然转身离开,徒留袁景修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喃喃地补上了后半句。
“......真是太好了。”
因为御帐被烧了,所以临时征辟了另一处营帐。梁衡进去的时候瞧见了高容,她的裙摆还沾着泥土。
他料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如释重负,他转头的那一刻,右侧小腹处涌上来一丝凉意。
刀锋全部没入了他的身体。眼中景色尽数向前倒去的时候,他看见从高容指尖滴落的血,是那样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