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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佛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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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九月,关西大旱。天教以佛母出世为号揭竿而起,百姓襁褓相随者日以千计,教众骤至数十万。义军星起,势如燎原,攻城略地,声势益壮。

十月,征西将军奉诏,率五千骑西征陇州。三军大振,敌溃如潮,斩首三千余级,虏两万众,获牛羊辎重不可胜计。

御书房外。

“宣征西将军袁景修觐见——”

两扇朱红大门缓缓向内推开。门扉完全敞开的瞬间,跪在两侧的侍卫甲胄齐响,袁景修趋步入内。

太监们捧着他刚解下的染血战袍,垂首更低。殿外还有一个人,不顾拦阻,紧跟着踏入了御书房内。

袁景修跪拜在地。

“微臣幸不辱命。微臣率混沌骑设伏,趁敌疲而击之。三日连战,贼寇溃逃百里,我军乘胜追击,俘获敌将十名、战马五百匹,收复失地三城。”

大门被撞开的异响在袁景修平缓的语调中显得尤为突兀。但是座上的皇帝表情未变,于是他继续汇报。

袁景修汇报完后,就垂首立于一旁谨听吩咐。御书房一时寂静极了,唯有皇帝袍袖掠过案头奏折的簌簌声,以及两立一坐的三个人。

皇帝扫过战报上“全歼”的朱砂字迹,连声说好,大笑道:“不愧是朕的征西将军,这一仗打得漂亮!”

天教叛军兵分三路而来,其中声势最为广大的一支已为袁景修所破,一举挫败叛军气焰。其余两路势单力孤,迟早被重兵围剿而尽。

袁景修道:“我军兵马未疲,微臣再请出战!”

“天教教匪,煽动百姓,祸乱社稷。朕必欲出之而后快。宁可错杀,也绝不可留下任何后患!”

天教难除的原因是教众没有明确的特征。只要他们将头上白布一除,跟普通百姓毫无区别。现在各地都已颁发禁令,城镇之间禁止居民流通。若有擅离者,卫兵不需向上汇报,便可当场斩杀。

“微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助陛下铲除邪教,还天下太平。”

梁衡掩唇轻咳一声。连日的宵衣旰食让他精力疲惫,在大喜之后,情绪一空,身上乏得很。他招来康德海,康德海先躬身行礼,再恭敬道:“陛下龙体乏了,两位大人请随奴才退下。”

“谁说我要走了?”

方峤扫视过殿内众人,目光停在皇帝身上。皇帝已从椅上站起,侧身朝着御书房里间。

方峤踏过一块块金砖,跨上金阶,抓着梁衡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袁景修手攥得极紧,跟着康德海退出御书房。在门合上之前,一句“微臣告退。”轻飘飘砸在地上。里面的两人已经分不出空闲,自然都没有理会。

皇宫内,一处隐秘的牢房中。

一个干枯的人被铁链倒吊在半空。一双手臂垂落至地,因为充血而淤肿。乌青的血管如蛇般爬过他格外苍白的皮肤,与纵横的划痕合在一起。

很快,一个下人又从他的指尖挤出血液。那个人就像一具尸体,但他身上竟然还有新鲜的血液,着实令人惊讶。

当着方峤的面,梁衡将那碗血饮下。很快,他身上的痕迹就消失了。

“原来他是你的家人。”方峤道。

“嗯。”梁衡将嘴角残留的血迹抹去,笑了笑。

欺骗,又一次欺骗。他似乎永远也无法对方峤坦诚。终有一日,方峤一定会后悔的。他想。

“放了他吧。”方峤说,“你可以喝我的血。”

他在说什么?梁衡甚至在怀疑自己的耳朵。难道他不应该用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他之前看见那些鳞片一样。

梁衡忽然感受到一种潮湿的、黏腻的液体。他起先以为是牢房的潮冷,但是它是热的,是方峤的血。

方峤正将手腕贴在他唇上。

梁衡狠狠推开了他,冷脸道:“你的血没用,朕已经试过了。”

他仍记得高容化鸟的那一夜,他躲在阴影里,慢慢走向了昏迷的方峤。

“一定有用。”

方峤不依不饶贴了上来,抓起刀,刺入梁衡肩头。血混在一块,在两人的衣服上爬出深暗的痕迹。

方峤的腕骨强硬地嵌入梁衡齿间,将那些令人作呕的液体一滴一滴送了进去。紧跟着他肚子上就挨了一拳,方峤的后背撞在墙上,他抬起脸,满脸笑意地看着梁衡脸上的鳞片浮现又消褪。

“看,你爱上我了。”

他似哭似笑的轻音让梁衡比他更快瘫倒在地。梁衡用手指抠着自己的喉咙,直到额上爆开青筋,才呕出一些混着血丝的唾液。他惊惶地抬起头,牢房的天窗在方峤脸上打出寒白的光,眩目明亮,犹如一场角逐中最终的胜者。

殿下,你又输了。

束着马尾的少年将木剑扔在一旁,向他伸出手。混着汗水的笑容比背面的日光还要耀眼。

地上人影已经在刚才的推搡中歪了头冠。梁衡对着微弱的反光将冠冕扶正,在牢房的门关闭前,扔下一句话。

“你一定会后悔的。”

两日后,负责看管牢房的太监过来问是否需要取血。

得到同意后,太监又小心翼翼道:“陛下,奴才要取、取谁的血?”

梁衡的脸色恐怖得能活撕虎豹。“取天元的!”

过了一会,太监端着血碗回来了。梁衡刚喝了半口,太监说:

“天元道长身上已没有血了。所、所那位大人说取他的。还说他身体好,陛下喝了觉得不够,再来找他要。”

血碗打翻在地,就连喝下去的半口也吐给了地毯。

太监面如土色,四肢伏地。“陛下,陛下!奴才有罪,陛下饶过奴才一回吧!”

梁衡举着剑走了两步,又将剑扔在地上,倒在椅子上,如悬壁崩石崩落,粉骨碎身。他掩着脸,发出一声认命的悲叹:“罢了、罢了......”

“这两日,他怎么样?”

太监答:“与天元道长一样,每日一份稀粥。”

“狗奴才!”梁衡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面色铁青,“还不快将人接出来!”

梁衡吩咐宫中膳房准备食物,让太医候命。他走了两步,深吸一口气。“算了,朕自己去。”

寝宫。

张太医给方峤把过脉,对皇帝道:“脉象有力,气血充盈。肾火有些旺,倒也正常。这位大人身体非但无碍,甚至比寻常人还要健康。陛下不必忧心。”

张太医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梁衡淡淡点了头。

张太医飞快移开眼,提起药箱,有些犹豫地出门去了。

从张太医入门开始,梁衡就一直抱着方峤。此时他闻着方峤身上散发出的食物与沐浴后的热气,俯身往他软唇凹陷处轻轻吻去。

“朕就算不用影子,这场仗也能打赢。至于你,就乖乖留下来当朕的皇后罢。”

方峤的脉搏跳得很快,在脉理上应是阳气外越的表征。他肾脉弦紧,气血下冲。不一会,他转而目眩耳鸣,瞳仁扩大,四肢沉迟,肾精亏虚。

“理玉,我想向你求一件事。”

梁衡抬起赤裸的上半身,将绸被盖在方峤身上,将他吻痕斑驳的锁骨遮去,道:“后宫不得干政。”

方峤噎住:“我还没说话呢!”

梁衡轻飘飘看他一眼,道:“你除了天教,还有什么好求朕的?朕说了,朕势要铲除天教,一个余孽都不会放过。就算你来求情也没用。”

方峤低声道:“下面的百姓过得很苦。你在宫中见不着,可是我却能看见。”

方峤游历四海,江河日下的景象是一幕一幕尽收眼底。赋税加重,弹压异见者,方峤知道他已经渐渐让大燕变成一座庞大森严的牢笼。每个人都处在唯一被允许的位置,托起他稳如泰山的王座。

梁衡靠在床上,下巴冷硬如钢。“国富而民穷,这就是最好的驭民之道。”

论及政事,他眼中露出狂热之色,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方峤喃喃道:“你真的很享受这一切。”

梁衡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身。“这二十六年里,我已确认过,这就是我唯一的道。如今我想让你也看一看,看江河如练,九州为砥。它一定比你见过的任何景色都要美丽。”

方峤:“哪怕江河断流,九州倾覆,百姓流离?”

“这场仗会赢的,最后的胜利者只能是朕。”梁衡笑了,“至于其他人,与朕何干?”

方峤陷入遥远的回忆,从中拼凑出一个虚影。“我记得你从前说,君要恤民,施行仁德才能走得更远。”

那时候天下黎民皆苦于炀帝暴虐。他们有多痛恨高炎,就有多拥护这个仁爱温善的储君。若不是高宣的形象深入人心,当初方岳举旗反叛时又怎么会收获这么多的追随者。

两人的心绪与目光均聚于一处,已经不需要多言,方峤了然地叹出一口气。“真是被你从小骗到大。”

梁衡眼中透出情真意切的温柔:“在我眼里,其他人与陶俑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会呼吸,会说话。方峤,只有你,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

虽然方峤也不知道他的特别之处在哪里,人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么?但梁衡长篇大论的情话还是听得他耳根一红。

方峤含糊了半天,胸无点墨地拼凑出四个大字。“我也爱你。”

三日后,两套男子婚服送入一间空房。方峤带着曲镇逃离皇宫,天元死于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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