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望鱼眯起眼,看四人跑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随后,她施施然走到哈腰点头的掌柜前,轻轻道:“把近三月的账本拿给我看看。”
人前潇洒的掌柜此时马上道:“是,东家,我这就去。”
掌柜转身就冲小二低吼,让其去账房那拿账本。
小二瞅了眼正望向窗外的小女娘,脚上动作不停,递给掌柜账本时,悄声问了句“东家怎那么小?”
掌柜剜了眼他,道:“东家的事你少问,免得你那一身皮子都被她扒下来。”
小二肩骨一缩,却又很快挺直,这光天下日应当不会出甚么事吧。
……
陆星璇赶回家时,为覃氏看病的郎中刚好开完方子,见这家里的男丁回来,他道:“覃娘子不过是受了些惊吓,身子骨又弱,故而晕倒,这方子熬后喝个三回,能补上一些。”
“不过还是不能做些重活,需要细养。”
郎君语罢,接过陆星茵给的银两就匆匆离开。
陆星璇看了看覃氏紧闭的双眼,想着早时覃氏还与她欢笑,怎没多久就晕了?
陆星月像是看清她在想甚么,于是开口道:“今早三姐姐唤我回来,让我帮娘做事,可当我刚进巷子,就见娘倒地不起。”
这巷子住的多是穷人,大家都早早出门做工,所以在覃氏倒地时,无人能帮扶。
宋远黛第一次了解别人的家庭,此时气氛凝固,陆星璇也不知在想甚么。
她站在李孟廉身后,想了想,扯住李孟廉的衣角,示意他低下身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若我们去做些饭来?”
李孟廉自知自己帮不上太多的忙,也就道:“那个,姐姐们,你们还未吃饭吧,我和宋娘子给你们整吧。”
说着,就拽着宋远黛进了灶房。
陆星茵依靠在门框上,逆着光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陆星月刚想开口重复自己刚刚所说的,就听到陆星璇道。
“今早娘说前些日子她总觉得心跳得厉害,何况这些日子总能听见巷子里的人说看见了绰绰鬼影。”
陆星璇细细回忆近来所听到,心跳得快一般除了心脏上有病以外,还有对未知危险的感知。
而那鬼影,陆星璇抬眸看着脸色苍白的覃氏,前世她就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而今,她就算穿越了,也不信这世上真有鬼。
即使有鬼,不过是人心中恶意所驱。
是人的化身罢了。
陆星璇拂过覃氏的头发,她要将这恶人找出来,让它付出应有的代价。
“莫不是娘被鬼吓着了?”陆星月把自己吓一跳,道:“我说为什么每次回家,刚进巷子就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原是鬼啊。”陆星月嘟囔道,“但为何隔壁家的柳郎君却说他从未有这种感觉?”
“那我要不多赚点银两雇他,让他帮娘赶走恶鬼?”
陆星璇听到她这话,陷入沉思。
她很少出门,一来是为备考,二来不喜与人打交道。
出过最多的门不过就是搬来之初,同覃氏卖些东西,然后熟悉一下去贡院的路。
后面就是偶尔去接一下陆星月,怕她遭到登徒子的调戏,而污了清白。
她突然想到了甚么,连忙问陆星月,道:“这巷子里的其他娘子可与你有同样的感觉?”
陆星月最喜与人打交道,来这不多时就结交了不少好友。
听陆星璇这么一问,陆星月歪头想了想,道:“好像是的,有次我们还商量着同个时辰下工然后一起回家,结果那次就没有被人盯着的毛毛的感觉了。”
陆星璇听完与陆星茵相视一笑,那么答案已经浮上水面了。
下面要做的就是抛出饵料,等鱼上钩,好报仇。
浮光跳下青砖瓦黛,不多时就消失人前。
四月春末,黑夜笼罩,虫语叠叠,最易生出些龌龊的东西。
宋远黛提着竹篮,清香自篮中飘出,吸引不少小虫飞进。
她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快要跑起来之时,少女的“哎呀”声重叠起来。
接着就是重物跌倒在地上。
只听一声“上。”
几人提着棍就往另一人身上打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等等!是我!柳无伤!”
月光跳出云层,像是为其明清白般,大方地照在此处。
四人定睛一看,还真是隔壁的柳郎君柳无伤。
只听他“嘶嘶”叫唤起来,道:“我要状告你们误伤好人!”说着还假装抹泪。
陆星月低身看他叫唤,切齿道:“你还好意思状告我们,谁叫你吓我娘的!我还要状告你跟踪女娘,吓唬人呢!”
“你再说一遍!分明是我为我妹妹找出那跟踪者,而假扮女娘,却被你们误伤!”
几人这才看清柳无伤正穿着黛色罗裙,头上梳了发髻,上面还别着朵花。
又因个子太高,那身罗裙被他穿得分外奇怪。
“柳郎君此话何意?”陆星璇上前一步,扶起柳无伤,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柳无伤瞥了眼陆星璇,又看向其身后举着拳头,冲他龇牙裂口的陆星月。
他“哼”了一声,道:“就是那个意思,我妹妹昨日晚下工,迟迟不回,我出门寻找,就见她面色惊恐地坐在地上,甚么话都说不出,今早醒来生起高热,故而我想着扮女装,找找那死玩意儿。”
说到后面,柳无伤眼底尽是狠厉之色,触及陆星月,又很快开始叫唤她们不知轻重。
李孟廉灵光一闪,道:“诶,行悬,莫不是那个人所做?”
陆星璇疑惑地看着他,她每日只读圣贤书,对外面之事大多都不清楚。
李孟廉第一次在陆星璇眼中看到疑惑,心中升起莫名的高兴,但知现在不是卖关子的时候,于是道。
“我从父亲那听到,前不久外地有名的采花大盗越狱了,那人最喜欢的就是将女娘吓晕然后行事,手段极其恶心,简直不是人,把他抓到时,无数百姓请求当地官员判其斩刑。”
“我想他应当是跑到这来了”
陆星璇想到覃氏,意识到今日所抓之人恐怕另有其人,只是这大盗所做实在恶劣,她也要想法子抓住他。
“啊!”
尖叫声伴随雷声劈开这寂静的黑夜,还在吵闹的柳无伤和陆星月顿时停下。
“走啊!”陆星璇反应迅速,怒吼一声,拎起棍子就往尖叫声处跑。
几人像是从梦中惊醒,纷纷带着棍子跟着陆星璇就跑。
柳无伤则是捞起不合身的裙子,跑得比谁都快,嘴里还念着一堆听不得的脏话。
他们的脚步踩过雨滴滴过的泥土,挨着的街坊咒骂声接连响起。
而那准备行事的歹人见事已败露,拔起腿就跑,单留那昏倒的女娘倒在地上。
“你给我站住!”柳无伤大吼一声,从怀里掏出东西就砸了过去。
“宋娘子,烦请你和我四姐姐照顾一下这位女娘,莫要让她遭人看了。”陆星璇看似冷静地嘱咐她们。
实则顺过街坊门口的木棍,两棍在手,却不见她速度变慢。
只是那歹人应当是逃惯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岔路口。
一边是往陆星璇家地方向,一边则是另一条巷子。
陆星璇丢下一句:“柳兄我对这条巷子不熟就交给你了!”就向她家方向的路口跑远。
柳无伤没有废话就跑向那个方面。
这条路的最终点是她家,若是那歹人挟持覃氏或者陆星茵,对陆星璇来说都是致命的,她要赶在这之前抓住他。
忽然,破空声在头顶而来,陆星璇猛地避开,就见那歹人浑身黑色,唯露出双丑恶的眼睛。
“你我无仇,为何要对我紧追不放?”那歹人目露凶狠,说完从身后拿出剑来,直直冲向陆星璇。
“因你辱没那些女娘!”
她举起木棍,硬抗下那剑。
陆星璇刚开始还能接过几招,但她终日宅在家中,鲜少锻炼,抵抗现在已是到了强弩之末。
那歹人行剑毫无章法,却又总能找到她的破绽,只叫她吃痛。
“你现在放我走,只当没见过我,我就放了你,如何?”那歹人看向喘气的陆星璇,嬉笑道。
陆星璇低头一笑,忽然猛地抬头,汗水被甩到空中,那木棍直捣起要害。
“好……好个屁!”
歹人目光一沉,侧身躲开,“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我不客气了!”
陆星璇正要举起木棍继续反抗,忽然刀光剑影一瞬,那歹人就倒在地上,抱着手哀嚎。
“你!你是谁!”他强忍痛,看伤害他的人。
庆姨侧身携剑,眼底尽是一片蔑视,弯下腰与他对视,道:“学习剑法可不是让你欺负人的。”
“你个女娘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不过是趁我不注意,你卑鄙!”那样的眼神激怒了歹人,他欲要起身捡起剑来。
陆星璇见状,赶忙踹开那把剑,她可不想捡,太脏了。
“我是女娘又如何?我卑鄙又如何?”庆姨慢条斯理道,霎时她平淡的脸上布满狠厉。
“我照样能废了你!”
手起刀落,那歹人作案工具一下就没了,他痛得捂着下半身滚来滚去。
陆星璇看着平日里虽说总是一脸冷漠,但偶尔慈爱的庆姨,一股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庆姨和陆星茵都不简单。
这样的想法在整齐有落的步伐声中被压下。
陆星璇看到柳无伤带着官员来收场,上前告知刚刚发生的一切,当要提及庆姨时,她发现庆姨早已不在,想了想还是隐瞒了庆姨帮忙的事。
既然消失,那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剩下的事日后她们自会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