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台内的香终于快燃尽。

叶鼎之的整牛已经色泽金亮，分外诱人，他有条不紊地在上面撒了最后一道香粉，而后看向百里东君，“不错不错，只等你的酒一好，便是美酒配佳肴了。”

“还剩最后半个时辰。” 灵素高声提醒道。

“就在此时。”

只见百里东君将棉被掀开，拿起糯米团往酒坛之中一倒，一股晶莹剔透，像是清水一般的酒洒了出来，缓缓而下落于酒坛之中，同时一股清香散开，在那烤牛肉浓郁的肉香之中，硬是增添了几分清爽之感。

他嘴角微微含笑，满是信心， “考生百里东君，交卷。”

屠大爷伸了个懒腰，他伸头往下看去，“这位倒是豪爽，起手就是一坛酒啊。”

柳月公子挥了挥扇子笑道，“屠大爷要尝一尝吗？”

屠大爷动了动鼻子，轻吞口水，“也好，也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坐在一旁的雷梦杀满脸期待地看着下方的百里东君，“我和你们说，这位小兄弟酿的酒那真是一绝！”

不多时，灵素将四杯酒端了上来，分别递给萧若风、雷梦杀、柳月和屠大爷。

屠大爷将那酒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他摸了摸下巴，“这酒晶莹剔透，也没有那么浓的酒味，你若不说，我还以为是水呢……”

而后轻嗅了一下，点了点头，“清香沁脾。”

最后一饮而尽，酒一入嘴，他就愣住了，随后瞪大眼睛咽了下去，舔了舔嘴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空酒杯，“好……清甜。”

旁边的三人倒是没像他那么多的讲究，皆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雷梦杀颇为满意点点头，而后左右看了看，“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萧若风轻笑一声，“确实不错。”

柳月放下酒杯，轻摇折扇，“这就叫什么名字？”

“过早。” 百里东君双手叉腰看上高台，笑着说道。

“过早？真是奇怪的名字。” 柳月轻笑一声，而后低头看了看酒杯。

“因为它本可以酿很久，但是为了让别人提前喝到，过早的拿了出来。”

百里东君缓缓道：“虽然陈酒有陈酒的香，但是过早的酒，也有过早的清爽，这一杯酒，并不适合那些嗜酒之人，反而更适合温柔的女子和贪杯的小童……”

“过早！” 柳月一拍折扇，“正所谓酒有千百味，非一味是好。喝惯了烈酒，这一杯过早，却甚是清甜爽口。不错，很不错！”

他伸出折扇指了指，“灵素再给我端上一杯。”

“真的有那么好喝？” 灵素好奇地看着空酒杯，他舔了舔嘴唇，“公子，他说适合贪杯的小童……那我是不是也能喝上一杯？”

“只许一杯。” 柳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屠大爷在此时忽然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中透露光芒，一瞬不瞬地看着下方的酒坛，“我可否……也再喝一杯？”

一直未离开的赵玉甲看到众人的反应，直接凑到了百里东君身边，“真的有那么好喝？我也想尝一尝。”

百里东君笑着退了一步，“都有都有！”

只因赵玉甲离得近，百里东君便先给他倒了一杯。

他伸手接过，而后轻轻嗅了嗅，最后一饮而尽，眼睛睁大，“真是好酒！”

屠大爷立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从高台之上跑了下去，倒比灵素跑得更快，看到他们的动作，雷梦杀也起身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事已至此，萧若风和柳月对视了一眼，而后缓步从高台上往下走。

百里西瑶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动作，转头看向双手抱胸，微笑着站在一旁的叶鼎之，“你不尝尝吗？”

叶鼎之轻轻笑了笑，他走到烤牛旁边，手起刀落，利索地片了一盘子肉，而后端给了走下来的柳月，“既然有酒了，怎么能没有肉呢。”

柳月执筷轻轻夹起一片，而后送入幕离之内，他抬头看向叶鼎之，“是蛮国的味道。”

听到柳月的话，幕离之下，萧若风深深地看了眼叶鼎之。

柳月又加了一筷子，“我几年前去过北蛮，恰逢那边的祭神日，便尝到了这烤了整整十个时辰的全牛。那一日不分尊贵，不看年纪，只要是部落里的住民，便能吃到一块，因为这是神的赐予。你年纪这么小，竟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叶鼎之轻轻一笑，“我最北去过蛮国，最南到过南诀，西面游过大小佛国，东边也曾出海游历，天下之大，只怕去得不够多，去得不够远。”

柳月挥了挥扇子，“你不仅是去过，这烤牛肉的步骤火候，不是一个旅人所能掌握的。所以你在那里住过。”

叶鼎之点了点头，“是，在我心中，游历一个地方，不是走马观花的看，而是真正融入进那里的生活中去，没有几年的一起生活，怎能算真正的游历？”

柳月点了点头，他拍了拍扇子，“不错很不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

在香燃尽之前，柳月朗声宣布了今年最后两位过初试的考生。“百里东君，叶鼎之，过初试。”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而后招呼大家一起喝酒吃肉，屠大爷早就眼馋叶鼎之的烤牛，他挥了挥手，立即就有小厮摆好桌椅，一群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吃肉，畅聊人生。

叶鼎之看着安静喝茶的百里西瑶，笑了笑，“你怎么不喝酒也不吃肉？”

“我这一日就没见你吃过东西。”

百里东君轻轻挥了挥手，“我妹妹辟谷。”

“啊？”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比百里西瑶，“看着也不像是道士呀。不过这里倒是有一个道士。”

叶鼎之捅了捅身旁的赵玉甲，“你是道士，你怎么不辟谷。”

赵玉甲嚼肉的嘴一顿，他往下咽了咽，看了眼百里西瑶，摸了摸头，“我这，大概率是我还没修到她那个地步。”

叶鼎之有些疑惑的点点头。

屠大爷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百里西瑶，“说起来小姑娘，你那舞跳的是真不错，我仿佛真的看见了战神刺破黑暗将光明带回人间，又好像看到了庙里的菩萨似的。”

他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称奇，“那一刻感觉自己在神光的笼罩之下，身心舒畅，内心平静。”

“你师从哪个大家，能做出如此舞蹈？”

桌上众人都有些好奇地看着百里西瑶。

小姑娘放下茶杯轻轻摇了摇头，“我没学过舞。”

“你没学过！” 屠大爷有些惊讶，“那你这是……”

百里西瑶想了想，“但是我学过剑术，这俩不是差不离嘛。”

“有趣，真是有趣！” 幕离之下传来柳月清脆的笑声，他侧头看向一旁的萧若风，而后一打扇子，轻轻扇了扇。

雷梦杀到是吃了口肉，“哎呀想那么多干啥呢，人家跳的好不就行了！”

“是吧，老七。” 他咧嘴朝着萧若风眨了眨眼。

从萧若风走到楼下开始，百里西瑶就一直没有主动找过他，他也没有主动去和小姑娘搭话，现在他们坐在桌子的正对面，幕离之下萧若风越过大桌望着百里西瑶，内心有些酸涩。

坐在一旁的苏朝看了眼萧若风，又看了眼百里西瑶，而后轻轻摇头。

苏辰有些嫌弃地瞥了眼一旁的苏朝，而后喝下一口酒。

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大家都或多或少地看着萧若风和百里西瑶，只是没有人主动提出来，小姑娘似乎是累极了，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像是又睡了过去。

萧若风轻轻走到百里西瑶身边，他一把将小姑娘抱起，而后朝着众人一点头，在一众视线当中缓步往外走去，苏辰和苏朝立即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苏朝把狐裘裹在萧若风身后而后系好，百里西瑶就被罩在了狐裘里面。她睁眼看了看，而后闭上眼彻底睡去。

直到几人的背影消失，屠大爷长舒一口气，他喝下一口酒，“哈～这气氛真是有点怪怪的。”

而后他看向柳月，“柳月公子，小先生和那小姑娘是怎么了？”

柳月轻摇扇子，“他们的事，我哪里知道呢，屠大爷还是好好喝酒吧。”

雷梦杀开怀一笑，他端起酒杯朝着屠大爷敬酒，“屠大爷，来喝。”

他痛快的喝下一口酒，”屠大爷，你难道就不好奇这百里东君为何得小先生青睐吗？”

屠大爷富态的脸上满是红晕，几杯酒下肚他醉意明显，“我好奇呀，我当然好奇。”

“嘿嘿。” 雷梦杀咧嘴一笑，“我跟你说啊，那时我们在西南道……”

酒桌另一边，百里东君正喝酒喝得开心，叶鼎之有些奇怪地看了眼他，“你就这么让他把你妹妹抱走？”

百里东君扭过带着红晕的脸，“绵绵不是困了吗？”

“嗝。” 他满足地打了个酒嗝，“他不是把绵绵带回去睡觉嘛。”

百里东君一举杯，“来！接着喝，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叶鼎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晚天启城最大赌坊，千金台之内传出的不是赌徒们的疯狂之声，而是一众人的欢声笑语，千金台之内是难得一见的温馨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