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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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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的梧桐最先感知到秋意。

风里开始有了凉意,不再是夏天那种粘稠的热风,而是带着清爽的、微苦的草木香。阳光也变得稀薄了,斜斜地穿过教学楼梯间的缝隙,在水泥地上投下细长的金色条纹。

二中是不做人,但风景是美得毋庸置疑的。

温云舟背着书包走下楼时,一片金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肩头。她捏起叶柄对着阳光看,叶脉在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琥珀色,像是被时光浸泡过的书签。

沈听站在走廊尽头等她。

“降温了。”他说,目光落在温云舟单薄的校服外套上。

温云舟把梧桐叶夹进书里:“还好。”

风又起,卷着几片落叶从他们之间穿过。沈听突然伸手,从她发间摘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银杏叶。

“走吧。”他把银杏叶也塞进她的书里。

两个人一左一右走出教学楼,这时候刚打下课铃没多久,走廊上有零零散散的人靠着栏杆向他们投去目光。

这个说来也话长。

国庆结束的大联考,年级榜被刷新。

年级前五都大换血,换了一波人,这还不是最震惊整个年级的。

最出乎意料的是,年级第一被挤下去了,那个常年霸占年级榜第一,且拉开第二名十多分的第一啊,被人挤下去了!

而且,将他挤下去的那人,总分分数足足比他高了二十来分。

那个人,就是沈听。

一班还算好一点,并没有太过惊讶,顶多是看到成绩那一刹朝着沈听惊呼一句“挂王!”。一班的学生和老师清楚沈听的原因,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时间久了还好,刚放成绩那段时间,沈听简直成了那一个月内被学生挂在嘴边的人。

温云舟路过年级榜公布栏的时候,难得留步停下,抬头看了看。

年级第一。

沈听。

真是好样的。

其实温云舟考试排名进步也是神速,虽然相比沈听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不过她觉得快了,要不了多久,她的名字会出现在沈听名字周围的。

可能是他的下一个。

也可能是,他的上面。

“竞赛的时间在周日,在南附考试,你到时候怎么过去?”沈听在一旁问。

“南附在哪啊?”温云舟问。

多数时间在学校,放假休息的时间她又不怎么出门,加上走一地方忘一个地方的路痴记性,她哪能记得什么南附?

沈听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算了,你到时候跟我一起?”

温云舟应了声好。

最后一抹斜阳正卡在梧桐树杈间,将未褪的金色淌过柏油路面。

两个人照常顺路回家。

暮色四合,天边燃起一场无声的火。夕阳像一枚熟透的柿子,软塌塌地悬在西山尖上,将坠未坠。它的光已经不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柔的倦意,懒散地漫过云层,把天空染成渐变的橘红。

温云舟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景。

上次见还是在安城,收拾行李即将出发时。

两人走进客竹公馆,却在走近别墅的地方止了步子。

更准确来说是沈听停下了脚步,温云舟走了几步发现身边人早已经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回过头去,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沈听没有回答,只是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昔日懒散的表情,此刻变得有一丝凝重,像是在刻意压着什么情绪。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家门口站着的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最恨的一个人。

温云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觉有个人站在沈听家门口。那人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靠着门一旁的柱子,也没有低头看手机,就是盯着门口发呆。

远看过去,背影有些孤寂。

温云舟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心里生出一丝不安感来,总觉得这个人在哪见过?

大概一分钟,沈听终于有了动作,他走前几步。

“你先回去吧。”沈听说。

温云舟还是有些担心,“你...”

沈听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是柔和的,和方才看那人的眼神完全不同。他说着:“我没事。”

温云舟点点头,转头看了几眼,便进了周家院子。

温云舟走后,沈听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哪还能看出刚才的柔情。

他的指节攥得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沈听几步走近院子,扯下书包往门口的方向甩了过去,书包猛地砸在门上,撞击的闷响终于让那股沸腾的暴烈稍微停滞了一瞬。

男人似乎也被这一大阵仗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反头看过去。

沈听手插在口袋里,眼里只有狠厉。

“你还敢来?”

男人向前迈了半步,皮鞋碾碎一片扇形落叶。沈听闻到了熟悉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机场特有的金属冷气,那人站在穿着黑色大衣——领带夹还是母亲曾经送的生日礼物。

沈听的眉头皱得更加紧。

他凭什么还带着它?

他配吗?!

男人无名指上有一圈浅色戒指痕迹,像枚褪色的诅咒。

男人的喉结滚动三次才发出声音:“小听...爸爸来看看你。你的手好些了吗?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他将手上的礼品袋递给沈听。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听打断,他讨厌看见沈尚唯一副好父亲的样子。

他只觉得恶心!

树影在沈尚唯脸上割出深浅不一的沟壑,那些阴影突然让沈听想起母亲临终时的输液管。沈尚唯伸手要抓他的手腕,沈听猛地后撤,后背撞在柱子上。

他听见礼品袋中的东西落地的闷响。

“滚回你的董事会去。”沈听踩过精美的礼品袋,鞋底沾着枯叶的碎末,“你知道妈妈当年最后的时候,都在说不要怪你。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留在这里吗?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年年去墓园告诉妈——”他停顿了一下,吐出带着血腥味的字句:“她当年嫁的是什么东西。”

“小听谁叫你教你这么说话的!我是你父亲!”沈尚唯像是被刺激到,声音大了一些。

“教?还有谁教我?”沈听笑着说了一句,话里话外都充满嘲讽。

这么多年,他一直一个人,谁能教他?

亏他说的出这样的话。

“哦,所以呢?你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教训我?父亲?长辈?”沈听说的话句句如刺,直往人的心窝里戳。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听猛地向前走了几步,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灼热得像是烧着的一团火。

“闹?”他笑了,眼眶却发红,“你觉得我是在闹?”

沈尚唯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记得沈听小的时候,是很乖的。

也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狠的话。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妈走的那天,我在医院走廊上等了你六个小时。”

沈尚唯的瞳孔猛地收缩。

“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沈听继续说,音量越来越低,“结果呢?你一个都没接。”

现在说,我在闹?

狗屁。

沈尚唯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只是别开了视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卷着落叶的沙沙声。

半晌,沈尚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袋子里有你小时候爱吃的杏仁酥......你妈妈以前总爱买这家店的。”

沈听的呼吸一滞。

眼神不屑地扫过一地的狼藉,最后抬起头,“我早就不爱吃了。”

“......”

“东西我放这儿。”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将袋子放在楼梯栏杆旁,动作很轻,仿佛是怕碰碎什么,“你爱怎么处理都行。”

沈听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沈尚唯转身要走,却又在几步之外停下。

“......下周降温,记得加衣服。”

沈听的喉咙突然发紧。

——多可笑。

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却来提醒他加衣服。

“你.....”他叫住沈尚唯,声音沙哑。

沈尚唯回过头,眼底闪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

沈听看着他,缓缓开口:“妈妈走的那天,是我的生日。她最后说什么你知道吗?她说.....让我别学你。”

沈尚唯的瞳孔锰地收缩,像是被什么刺中。

沈听没等他回应,弯腰拎起那几个礼品袋,转身走向一旁的垃圾桶。

“小听!”沈尚唯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慌乱。

沈听停下,却没回头。

“东西我收了。”他轻声说,“现在它是我的,我想扔就扔。”

说完,他抬手,松指——

礼品袋坠入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沈尚唯站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了,一动不动。

沈听没再看他,转身走进别墅,毫不留情地带上了门。

秋风卷着落叶追在他身后,像是无数细小的叹息。

而沈尚唯仍站在原地,望着垃圾桶的方向,良久,才缓缓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们之间,终究只剩下几个被丢弃的礼品袋,和一场无言的秋暮。

温云舟在拐角处,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后。枯黄的藤蔓垂下来,像道天然帘幕。

沈尚唯没再久待,在经过周家别墅时,他看见了温云舟。

但他没说什么,径直离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沈听走出了门。

他茫然地望着天上,最后坐在了院子角落的秋千上。

秋千看着有些老旧,应该是有些年头的旧物,别墅是现代化重新装修过的,可这个秋千却保留了下来。

暮色四合时,路灯次第亮起。

温云舟不自觉走过去,她看见沈听的背影在发抖,像暴风雨中孤立无援的桅杆。

夜风掀起沈听的额发,沈听的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温云舟想起他永远整洁的笔记,想起他解题时微皱的眉头,想起他说“观测者会改变结果”的时认真的侧脸。

原来,他一直在用最笨拙的方式,与那个肮脏的影子背道而驰。

沈听背对着她,秋千微微晃动,链条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他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指间有什么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温云舟走近了才看清,是一把老式钥匙——像是能打开某种尘封记忆的物件。

她悄声绕到秋千后方。落叶在脚下碎裂的声响让沈听猛地攥紧钥匙,指节泛白。但当她转头看清是谁,紧绷的肩膀线条稍稍松懈下来。

“不是让你回家么?”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哪来的家。”温云舟说着。

她在这里,也没家啊......

温云舟没再说话,伸手推了下秋千。铁链剧烈摇晃,沈听不得不抓住两侧链条稳住身体。

“你看到多少?”秋千荡回来时,沈听仰头看她。这个角度让温云舟清晰看见他眼里的血丝,像是雪地上蔓延的裂纹。

她继续推秋千,这次力道轻了些:“足够知道你现在需要这个。”秋千第三次荡高时,沈听忽然用鞋尖刹住,转身抓住她悬在半空的手腕。

夜风掀起温云舟的裙摆。沈听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膝盖上,突然松开手:“别可怜我。”

温云舟绕到秋千前,沈听往旁边挪了挪,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挨着他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却像横亘着整个秋天的凉意。

“是心疼。”她纠正道,伸手去碰他攥着钥匙的手。

沈听的手很凉,像浸在深井里的青石。

沈听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开始说:“别墅里有个阁楼,里面放了很多礼物。她知道自己撑不到...”

她,不用说温云舟也知道是谁。

沈听当初刚发现这个阁楼房间时,情绪是复杂的。

三十个包装各异的礼物整齐排列在松木架上。从贴着“1岁”的磨牙玩具,到“3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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