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沁轩一愣，随后抬起袖子遮住他看向白辞的目光，皱起眉。沐辰转过头，活动了下指关节，慢吞吞说，“哦，没事，审问一下。”
白辞:“不找其他师兄吗？”
沐辰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诶，无所谓，我已经留记号了。先问问这个，我怕我一会没时间了。”
“嗯……我需要回避一下吗？”黎沁轩开口问。
“无事，想看就看。就是可能暴力了一点。”沐辰满不在乎撸起袖子，白辞莫名觉得，对方一点都不像云曦灵尊，像是悍匪。
就算是谢无昱在外人面前也时时注意形象。
沐辰往纪晃面前一蹲，然后拿出一把小刀，贴在他脸上，笑的毫无攻击力。但是白辞看着那刀刃贴在灵脉上，一旦手滑了一下……
白辞默默转过身，把自己伪装成害怕血.腥.暴.力的小弟子。他余光中看见黎沁轩欲言又止好几次，若非那夺了舍的魔没办法借纪晃的嗓子发出声音，只怕场面会更加刺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边都泛起鱼肚白了，白辞听见沐辰叹了口气，于是站起身，转过去就陷入沉默。
沐辰拍了拍手，毫不在意满手血液，只是遗憾道，“一个小鬼，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太可惜了。”
旁边看了全过程的黎沁轩顿了又顿，然后拿出白手绢放在沐辰手中，说，“待天亮了，这附近的人也该活跃起来了。先把这里收拾收拾吧。”
白辞很清楚他是什么性格，所以毫不意外。但是沐辰颇有些意外看着他，他拿着手绢擦了擦指缝间的血，看向黎沁轩，说，“不用，一会我来就行。那个……你和你些师兄有没有特殊的联系方法？这么久了，爬也该爬过来了。”
白辞也觉得奇怪，他往他来时的方向看了下，倒塌的树木其实足以形成很明显的路径。而且那条巨蟒也不知去了何处。
他没有走远，从那巨蟒追着自己和关键时候求救信号打不出去来看，魔尊或许想直接在北鸿秘境处理掉自己。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动手？而且这里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白辞一边想，就难以避免的想起来上次帝彧说的那句话。
——找到你了，踏入循环的魂魄。
当时白辞便是后背惊起冷汗，哪怕现在也依旧是后怕的感觉。会有谁知道他是循环的呢？
白辞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发间依旧缠着谢无昱给的发簪，昨日那般激烈的打斗居然也没有碎，该不会是谢无昱自己悄悄加固了吧。
一想到这个，白辞也同样不可避免的想起来谢无昱这几日不对劲的状态。他望着远处一点一点跳动的太阳，出神片刻。
直到感觉到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白辞陡然回神，他刚以为是翡白他们过来了，但是这浩浩荡荡的架势可不像是四个人能弄出来的。
白辞瞬间警惕，刚从石头上起身，四周同时冒出来人影。还混杂着他听不清的喊声。
“怎么回事？”沐辰和黎沁轩也察觉到不对劲，同时赶了过来，两方人马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
来的人很多，就好像所有人莫名其妙集中到此处一样，白辞和沐辰还在蒙圈的状态下，看见他们抬起手，却都毫无意外将手对准白辞，沐辰倏然皱了眉。
这个位置很巧妙，白辞选中的巨石镶嵌在悬崖边上。三人被层层包围，若是他们来者不善，那么他们只能去跳崖求生。
但是北鸿秘境的危险远远不只是那条巨蟒，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忽然出现什么灵兽。
靠，什么破事。沐辰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看见对面有一位看上去较为年长的人走了出来。
“敢问，阁下可是临天门的白辞？”
指名道姓让白辞心头一跳。他面上八风不动，静静道，“是我。不知阁下是……”
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高声喊，“你还我师兄的命来！”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要讨个公道的声音。
很让人一头雾水，白辞皱起眉，语调冷了下来，“诸君莫名其妙来围堵我们，难道不是诸君不讲理吗？”
“你还装糊涂！归棠灵尊就是教出你这么一个去修魔道的弟子吗？！在北鸿秘境里残害其他弟子，就不怕遭天谴吗！”
修魔道？残害其他弟子？
沐辰听的稀里糊涂，干脆一扇子让他们全闭了嘴，转过头看向最开始那个年长的，问，“什么修魔道？你们在这里胡乱扣黑锅才会遭天谴好吗？我们昨天哪也没去，上哪里残害弟子去？这么简单的栽赃陷害也敢信吗？”
“哼，昨日我等被巨蟒袭击，死伤惨重。随后联合众人一起追了过来。便看到了三人。三位看上去灵力都不是那么强的样子，怎么做到毫发无损的呢？”那年长的人信誓旦旦道。
沐辰心想，这是什么见鬼的说法，就听刚刚那个喊着要偿命的人大声道:“而且我是修过目瞳的，能看出来他身上，魔气极多！”
又是几声附和，白辞心头猛然一紧。循环那么多次，要真说他有什么短板，那该就是目瞳这一块了。就是很奇怪，在其他事情上他一点就会，偏偏对于眼睛上的修炼他就是怎么学都不会。久而久之也干脆放弃了。
那么……如果他循环那么多次，有没有可能在某一次入了魔，而他自己不知道或是忘了呢？
夜夜被噩梦折磨，日日担惊受怕，这样岂不是很符合入魔者的前提，心神不宁吗？
白辞一旦出现任何不对的举动，那边虎视眈眈的人群立马盯了过来。甚至在喧闹声中，一个血淋淋的人被提溜了出来。
是纪晃！
顿时，人群炸开了锅，有人认出来他身上临天门的弟子服，有人指着他嘲讽道，“这就是天下第一临天门内部的情况吗？对同伴下毒手，真的是好的很啊！”
沐辰当即想解释，却被黎沁轩拦住。他摇了下头，随后缓步走上前，说:“诸位，还请先冷静一下。”
他长得温和，语气也好，不知是不是特殊能力，反正人群稍微安静了些。
“诸君是遇到了巨蟒攻击，可我们也遇到了。如果按诸君说的，那么你们又怎么可能找到被巨蟒撞倒的路径呢？”黎沁轩抬起手指着那些倒塌的树木。
“再者，既然那位兄弟修炼过目瞳，那么自然也看得出他体内的东西是个什么。我们一时不慎被他所伤，若非反应及时，只怕是也等不到和你们说话的时候了。”
黎沁轩从沐辰手中拿走擦手的白手绢，手绢上斑驳的血印还明晃晃的，虽然不是沐辰的血，但是假装一下总是没有问题的。
有人渐渐平息下来，也莫名觉得自己此举过于突兀。
“不对。”白辞轻声说。
沐辰看了过来，不明所以，“什么不对？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赶紧走。要不然你真以为打起来很好玩吗？”
“这一切只会是魔尊布置的。可是他会布置有这么多明显漏洞的……栽赃吗？”白辞倏然抬起头，看向沐辰。
脚下大地忽然传来震颤，黎沁轩瞳孔骤缩，将两人同时扯离崖边，避免了直接摔下去的惨状。
“是那条巨蟒！”有人惊呼着。
它看上去比昨晚那一条更大了，也更加显得邪气森森。沐辰不敢在众人面前把青凝剑拿出来，只能靠黎沁轩撑起的结界护住他们。但是比起这个突然进攻的危机，更让他们心寒的是，这条看上去鬼气森森的巨蟒并不攻击他们。
它见人就咬，长尾扫过的地方被腐蚀的寸草不生，比人还高的獠牙一口咬着那年长的修士，将其吞入腹中。然后细长的眼睛盯上了刚刚叫的最凶的弟子。
“它……它和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它都不攻击你们！你还敢说你们被它袭击了吗？！”
“快，大家一起攻击它的眼睛！”
白辞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对立的一方。他恍惚间好像听到沐辰骂了一句什么，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
是错觉吧，不然怎么可能看到黑烟呢？
“白辞？！白辞！回神！收心！别被控制了！”
肩膀被人摁住，白辞现在已经陷入了魔障之中，眼前一幕一幕闪过谢无昱身死的画面，而悯怀灵尊江清淮死时，被人咒骂的场景也出现在眼前。
——“呸，什么药师，都是祸害，他一来我们村子就没有好事！一把火烧干净得了！”
——“还说什么一定会治好我们的，都死了那么多人了，他根本不会治吧！”
——“祸害我们这么多人，倒也是死有余辜！”
再一次，白辞脑海中的画面一次次被替换掉，他看见了谢无昱身死，听见了万夫咒骂，再到最后一捧黄土。
可是凭什么。
眼瞳渐渐失去焦距，他看不起远处的人，也听不见沐辰焦急的喊声，有什么人来了什么人走了，也都是听不见的。
那是魔族最擅长的术法，怨念吞噬。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谢无昱的声音。
“乖徒，别怕。为师永远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