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午有一节专业课，上到了四点半……然后差不多五点多从学校走的，”东子摸着下巴思量着说：“大铮借了他朋友的一辆面包车，捎着我们一起来的，大概……大概……”
“六点，”小眼镜憋不住补充。
“啊对，六点，我们六点一起到的别墅，到了之后骁哥就先带着我们参观了一下，一楼二楼啥的都转了。”东子继续说：“当时晚饭还没送过来，就说先喝点……”
“谁提议的？”苏念突然问。
“谁？没谁吧，聚会当然要喝酒了。”
“好像是陈骁，他主动拿了啤酒和零食招待我们”姜姜想起来补充道，又突然意识到这样说似乎又引导风向的嫌疑，弱弱地找补了一句，“但是这也没什么吧……”
苏念没有多言，面无表情做了个手势，示意东子继续说。
“我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客厅待着聊天，没有上过楼……呃好像这段时间大家都没上过楼，我们都可以互相作证。后来大铮喝了点酒，不知道是累的还是醉的，差点靠在沙发上睡过去，骁哥就说先带着他上楼找间房间休息一下……”
“几点？”苏念问。
“六点三十左右，”见东子答不上来，小眼睛再次帮他说道。
苏念默默看了他一眼。
他是六点三十五到的，陈骁六点三十带着刘铮上楼，他进来的时候陈骁确实已经不在。
之后他站在门口，和大家寒暄，再算上盛澜介绍大家的时间大概过去了十几分钟，陈骁才下来。
也就是说陈骁在楼上滞留了将近二十分钟。
“之后我酒喝多了，想去厕所，结果发现一楼厕所是坏的才上的二楼，我当时还问骁哥了一句，你们应该都听见了。”东子说：“大铮一直不下来，我当时还拿了瓶汽水想去看看他来着……”
几道带着审视的目光同时落到他身上，东子舔了下唇，继续说：“我也确实去了，但是敲门没人应，我当时以为他睡了，就把汽水放在了门口，也没有去试着开那个门，放下饮料我就去厕所了，然后就下楼了。”
“当时就没人应……”陈骁喃喃着皱起了眉。
“当时是几点？”苏念下意识撇了小眼镜一眼。
“我六点五十左右去的，”这次东子记得了，“因为之前骁哥就说他家司机大概七点把东西送到，我特意看着时间去的。”
“之后我就一直在客厅待着聊天，一直到小澜子来叫我们才又跟着上了二楼，然后就发现大铮……”
苏念点点头，眼神示意下一位。
“我……前面都和东子说的一样，坐刘铮的车来的，然后就一直在一楼，”晚星声音发颤，似乎是在众人面前说话有些紧张。
“后来应该也是六点五十左右，我去过一次卫生间，就东子之后去的……然后要走的时候江哥也上楼了，”晚星下意识看了江亦一眼，“他不知道卫生间在哪，我就带他去了一下，之后我就下楼了……”
“我记得你是在江亦后面下的楼。”苏念静静注视着她。
“啊……是，楼下太闷了，我在二楼多待了一会，但是后来我一直在离铮哥房间远的那个地方，江哥可以给我作证，他下楼的时候也看到我了。”
苏念看过去，江亦微一点头表示她说的没问题。
“后来蛋糕送过来了，我和姜姜又上楼了一趟，但这次是我们两个一起的。”
“你们去干什么？”
“……就转了转。”晚星嗫嚅道。
“诶呀，女生间的私事，问这么细干嘛。”姜姜看不过去，接上了她的话，“我其他行动都和大家一致，就陪晚星上过一趟楼，没有单独上去过。”
“你们上楼后全程在一起吗？”苏念眯了眯眼。
“没有，但是我们分开的时间绝对不足以去杀一个人。”姜姜冷静回答。
下一个是江亦，他低笑了一声，说道：“我只在晚星后面上过一次楼，恰好就在刘铮房间门口碰到了她。”
“不是，我不是去……”晚星吓了一跳，赶忙解释，“我就是去了那个远点的卫生间，就在铮哥房间旁边，因为东子先上去了，我怕和他撞上，就没去近的那个，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就去了厕所，那会儿是正好经过铮哥房间。”
“不用紧张，我相信你就去了厕所，不过你这个想法有点奇怪。”苏念静静看向她，“害怕和东子碰到就去了刘铮房间那边的厕所，东子拿了汽水也去了刘铮那边，你们不是正好碰到吗？”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
“所以你没有看到东子。”
“没有。”
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东子身上。
“看我干什么，晚星和江亦都是挨着我后面上来的，也是在我后面下来的，她又在刘铮门口逗留过……”说到这里东子问晚星：“你当时有听到房间里什么动静吗？”
“没有。”晚星想了想说。
“那不得了，肯定不是我杀的人，我也没时间啊，”东子理所当然说道，“我当时放下汽水就随便转了转，正好和他们错开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苏念不置可否。
“之后就像晚星说的，她带我去了卫生间，我们在路上随便聊了两句，后来就分别下楼了。”江亦颇有深意地看了晚星一眼，晚星微微低了低头，没有看他。
聊得事情一定有问题，甚至可能和后来晚星再次叫姜姜上楼有关联，苏念默默想，晚星看起来不太愿意提的样子，最好一会儿私聊再问。
“你们聊了啥？”一直勤勤恳恳记笔记的盛澜好奇抬头问道。
苏念：“……”
“就学校的一些事，不太重要。”晚星这次回答得异常快，好像有点急切地想抢在江亦前面说话，江亦勾了下唇，点了点头。
“我其实觉得自己没什么嫌疑，”小眼镜耸了耸肩，“今天我几乎全程和社长在一起，要不就在楼下和大家，只除了刚到的时候骁哥带我们参观我和大家散开走了，但那时候铮哥还没进房间休息呢。”
“后来就是楼下椅子不够了，我叫着我们社团三个人上了楼，但是都没有靠近铮哥的房间，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了。”
苏念问：“你们这次上楼是全程在一起吗？”
“没有，当时椅子不够用，我去了别的房间，”小眼镜说：“但是我保证只是拿了椅子就下来了，离开可能都不过几分钟，绝对不可能跑那么远去杀人的，这点社长和江哥都可以给我作证。”
许宁舟轻点了下头，简短说道：“其他动线小程都提到了，我也没有单独在二楼滞留过，上楼搬东西一直和江亦在一起。”
苏念淡淡扫过他们两人，这两个人单独聚在一起，嫌疑反而呈倍数增加。
陈骁最后发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唯一一次单独上楼就是带大铮去休息，那会儿他都有点走不动了，我硬把他拖上床，还把自己搞一身汗，你们也知道我的毛病……所以我去房间换了身衣服，这你可以问他们。”
小眼镜点点头，“确实，我当时就看出来了，还以为骁哥是为了生日聚会特意换的。”
苏念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陈骁说的毛病，应该是指洁癖。
盛澜停了笔，将笔记工工整整地呈到苏念面前，苏念接过大致扫视了一遍，目光似乎在一个位置重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随意折了几折，将纸张又塞到少年的口袋里。
盛澜不明所以，只当苏念现在还不太需要看这个，小心地收着了。
“我需要对每个人进行一对一谈话，你安排一下顺序，让他们依次去那个房间找我。”苏念对盛澜说完又转向陈骁，“等分别谈话完就安排大家休息吧，我心里有数了再单独找你。”
能完全控制住凶手之前也不好直接在众人面前讲，会引起恐慌，也容易激怒凶手。但是陈骁毕竟是别墅的主人，苏念需要提前给他打声招呼，再从长计议。
“明白，”陈晓郑重地点点头。
一楼客厅侧面是个临时休息室，里面有书桌座椅还有一张简易小床，是来别墅打扫房间的临时工休息的地方。
苏念关上门，将其中一把椅子放到桌子对面，就作成了一个简单的审讯室。
房间隔音很好，人在里面只能听见外面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但并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在说什么。
苏念拉开皮质软椅坐下，白色顶光打到金属桌面上，反射得他瞳孔透亮，苏念指尖在桌子上有节奏地轻点着，好像在默默数着时间，又好像是在无意识地思考着什么。
盛澜的侦探助理身份其实峰麟并没有直接给他表明，但是根据盛澜之前对他说的话以及确实没有单独上过二楼这两点来看也算是比较明确指向了。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暗示如此明显的情况下，峰麟仍然没有将“盛澜是侦探阵营”这一信息直接给到他？
苏念只能想到两种解释，第一，只有在这次事件中，盛澜是纯好人，完全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第二，在这次事件中盛澜并不一定完全无辜，他只是不是主凶，但即便没有单独上过二楼，仍然可以作为帮凶，甚至早就知道凶手的存在。
这两种情况比起来，苏念更倾向于第二种，因为第一种情况指向性太强，几乎告诉他之后的事件中盛澜一定会成为一次凶手。
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太有意思了。
侦探完全信任的侦探助理，本身竟然知道凶手是谁！跟随侦探的脚步的同时，还要在侦探的逐层侦查下混淆视听，努力把脏水泼给别人。
早就知道谜底的小助理心态当然会不一样，他会欲盖弥彰的做点什么，来隐瞒凶手的身份。
比如在记录别人发言的时候为那个人美言几句，或是在侦探一对一问询中巧妙将那个人安排到对他有利的位置……
这些细微差别平常时候侦探可能很难发现，但是在也早就知道谜底的侦探眼中，小助理的小动作就一览无遗了。
房间外传来几声叩门声，苏念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门口。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