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雾彻底散了。
一层大厅里挤满了人，船上的服务生和所有受邀上船的少爷小姐，足足上百号人，全都围在大厅里，各自找了个地儿待着。
手机没有信号，甚至连时钟都不动了，大家百般无聊，偏偏晋秋岚还严令禁止任何人离开大厅，禁止任何单独行动，上厕所都得三三两两陪着去，就怕出什么差池。
只是一群人里还有大半部分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活动，兴奋地三两作伴聊着天。
“这是怎么了，是什么新的活动方式么？”
“好像不是……”
“随便吧，我今晚可是穿得漂漂亮亮的，看谁有这个福分可以邀请我今晚跳舞吧。”
沈亦悬和乔封坐在一群陌生人之间，两人手里各端着果汁。
乔封睡了一下午，脑子清醒了不少，问：“我们这是要守株待兔么？”
“算是吧。”沈亦悬扫一眼不远处嘴巴快速张合神色决绝的晋秋岚，知道她自由安排，猜测道，“聚集人的终点不是抓住海怪，而是避免海怪上船袭击人。”
“那么大片海，谁知道有多少海怪。”沈亦悬淡然道。
他说着，看见不远处坐在几个男人之间的乔淮。
乔淮今天没有选择跟他们坐在一起，而是被几个男人哄着坐到了对面，只是和身边几个人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远远看上去甚至有种孤身一人的错觉。
察觉他的目光，乔淮抬眸看向他，微笑着摸了摸手背。
沈亦悬顿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再回忆一下乔淮的动作，他可以确定，乔淮已经发现自己拿镜子折射光试探他的事了。
所以这是挑衅么？
还有，乔淮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和一开始乔淮看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开始的乔淮，无论是在演戏的时候，还是别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总有一种看死人的感觉，然而现在……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是一种沈亦悬感到迷茫的眼神。
好奇、疯狂、势在必得。
这三种情绪糅合在一起，是一种沈亦悬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情绪。
像是……秦观砚。
在他察觉到“姜皓”背后藏匿着如何令人恐惧的怪物时，对方就是这么看他的，像是在看自己独有的玩具，像是喜欢得不得了，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感觉，幼稚得像是三岁小儿。
不远处，晋秋岚的声音打断他们之间沉默的对视：“安静。”
她语气凝重，音量仍然和往常一样，却并没有被淹没在众人的言语里。大约是几位包船老板脸色太严肃，他们也在晋秋岚的声音里逐渐停止嬉笑和躁动。
晋秋岚有条不絮地开始做分工：“船长和副船长和我下去开船，明天不知道会不会起雾，我们只能趁着晚上赶紧开船离开。”
“方止锦。”她叫了声瘫在沙发上假寐的太子爷，见青年皱着眉坐直身看他，她又道，“你和沈亦悬负责找到那个服务生。”
说罢，晋秋岚看着开始行的几人，再看看这群有恃无恐，毫无危机感的青年，无奈叹息着，转身递给燕棠一个对讲机，“燕棠，这一层就靠你和刘哥帮我看着了。”
·
“宋黎”看着不远处和沈亦悬眉来眼去的某人，趁着“乔淮”离开人群，走到祂身旁皱眉问：“你不是放弃他了么？”
“是的。”青年没有给他一个眼神，道，“我不会让任何族人吃掉他，侵占他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
“乔淮”歪了歪头，“我很喜欢他，觉得他很有趣，要养在身边，所以放弃杀死他，不允许任何族人狩猎他，听不懂么？”
祂继续道，“宋黎，你擅自对他动手的事我还没和你计较呢，我想要得到他这件事，这几天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闻言，“宋黎”笑得讽刺，“这么喜欢，怎么不直接带回海里。”
“他会死掉。”
“乔淮”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容几乎完全垮掉，祂语气有些冷硬，“我要他的人，不是尸体。”
大约是意识到眼前这人生气了，“宋黎”纵使万般不高兴，也没敢继续触祂霉头。
“宋黎”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火大的情绪藏都藏不住：“随你。”
周围很快又有人围了上来，“乔淮”转身没什么情绪地道，“我要去卫生间，你们谁陪我呢？”
……
沈亦悬找了一圈，国字脸的服务生就三个，其中两个甚至是女生，另一位男生他早在白天召集的服务生里就见过了，这说明他们要找的那位目前还无踪影。
四处张望着，沈亦悬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被好几个男人簇拥着走向了洗手间。
“乔淮？”
沈亦悬眯了眯眼睛，侧着身子越过众人向他们靠近，直接将乔封甩在了身后。
几个男人走到洗手间，随后就被打发了，只有其中一个男人得了卫生间里那位美人的青睐，得偿所愿的消失在洗手间门口。
遭了。
沈亦悬神色凝重，向洗手间走得越来越快。
此时，屋内两个人在隔间里不近不远的面对面站着，前者收敛了笑意，后者在扑上来的瞬间被一只黑爪子贯穿了身体。
“哒哒哒。”
落在耳朵里的脚步声十分明显，青年侧眸看向卫生间门口，反应迅速地主动打开门跑向了脚步声的主人，直扑到那人怀中软弱地求救：“救命！沈哥，洗手间里有东西！”
沈亦悬一把抱住撞进怀里的身体，青年像是极其恐惧，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像素一摊软泥，随时会瘫倒在地。
“唔、救……唔乔淮……！！！”
卫生间内传来巨大的怒吼，一瞬间，卫生间附近的人纷纷用探究的眼神看了过来，沈亦悬直接把乔淮扔给了身后冲上来的乔封，想进卫生间。
“拿着这个！”乔封递上来一把枪，一抹额头的热汗，“太子爷给的。”
沈亦悬没犹豫，直接拿起枪往卫生间里去。
“喂，你会不会开枪啊？！！！”
乔封的声音被完完全全抛在身后，沈亦悬一脚踹开卫生间门，头顶敞亮的灯光照在怪物深黑的身上，只见海怪的血盆大口里只剩下了半具尸体，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
沈亦悬见状，毫不犹豫握着手枪，连打出两颗子弹！
子弹在强大的冲击力下飞快从枪管飞出，直射.入海怪的鳞片，鳞片固然坚硬，却仍然抵挡不过子弹的威力，甚至是两颗，于是祂庞大的身体直往后退了两大步，一抹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祂低声嘶吼着，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食物，沈亦悬猜出他要逃，于是毫不犹豫连着射.出了第三、四颗子弹，这次直打在要往卫生间窗户爬去的后腿上。
海怪一声不吭，整只怪物求生欲爆棚，直接爬出窗户遁水而逃。
“沈哥。”卫生间门口，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沈亦悬回头冷漠地看着身为怪物同伙的“乔淮”，直接抬枪对准了“乔淮”的额头。
青年脸色发白，嘴唇轻轻颤动：“沈哥……”
“沈亦悬！”乔封随后到场，神色紧张，“你、你怎么了？”
洗手间门口骚动无数，不少人纷纷看见了这一幕，有人大喊：“沈亦悬要杀人了！！！”
“沈亦悬你冷静点！你要对小淮做什么？！”
“你疯了吧沈亦悬，你推小淮下水还不够，还要用枪杀了他么！””
纵然不远处全是指责，沈亦悬的所有注意力依然放在“乔淮”身上。
“你，根本就不是乔淮吧。”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但这种安静只是暂时的，很快又有人破口大骂，要求沈亦悬拿出证据。
沈亦悬耳边满是众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咒骂，听得他心烦，甚至久违地起了耳鸣。强烈的耳鸣完全遮盖了所有不满的声音，沈亦悬抿紧嘴唇，扣动扳机直接将子弹射出！
就在同时，整艘船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猛烈地往一边倒去，那颗子弹自然而然的擦过“乔淮”的脸颊，打进了墙里。
·
“洗手间怎么回事？”燕棠问道。
在她旁边无所事事的刘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谁知道，没事的，实在不行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了枪声，两人顿时收起满身轻松，浑身绷紧看了过去，却见方止锦走来，说：“哦，我递出去的枪而已。他们好像发现海怪了，大概是打死了吧。”
燕棠还是很紧张，对着对讲机道：“秋岚，船上好像来了海怪。”
“我听见枪声了，你让刘哥和方止锦去看看。”对讲机里，女人的声音失真。
眼看着卫生间门口人影重叠着，骚动越来越严重，燕棠不由想要站起身亲自去看。
在场的两位男性对这件事义不容辞，硬将她留在原位，大步流星地走入人群。
下一刻，燕棠觉得自己脖子有一股冷风在吹。
明明窗户关上了呀。
燕棠怀疑这是心理作用，是她太紧张导致的。
她握着对讲机的手紧了紧，忽然，整艘游轮猛地往后晃了一下，她整个人直接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刻，玻璃碎开。
“……啊啊啊啊——！！！”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大厅。
摔倒在地的方止锦摇晃着脑袋抬头去看，只见恢复平静的游轮内部冲进来许多海水，海水灌进来的源头正是燕棠所在之处。
可沙发上哪里还有燕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