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想出一句带有信息量的话,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以关键词的形式记录下来。
当下记下的所有关键信息,过一段时间再看可能就会难以理解,因为这不仅要考虑词语的组合、断句,甚至可能记下的条件实际上就是不完整的。
[真凶 女Omega 被抓]
单从字面,这三个词语很容易联系到一起,但结合当下的情况来看,就显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了。最显而易见的答案被排除,就要考虑复杂些的情况。
“真凶”没必要单独成句,它需要更有代表性的词语与其组合,所以大概率是“真凶是个女性Omega”,而这个“被抓”就有些不明所以了,它不明确主语,倘若这三个词语并不完整,那么可能性太多,难以判断。
但如果这已经是孙高黎想给出的全部信息,那么它的主语最有可能是前面许多资料中提到的人们,或者……池向晚眯了下眼,或者它本身所指代的就是前面的“真凶”。
这似乎与第一直觉给出的结果相同,不同点在于,“被(谁)抓”。
喻祁阳若有所思,道:“盘猿不仅利用仿生人在决斗祭搞鬼,还一直在暗中搜集各帮派的内部信息?”
原昭点头,“现在完全可以确定盘猿的目标是整个34区了。从几个人的行为中猜测,他们接头的地方应该就是义体店。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去接头,盘猿估计会察觉我们的动作。要放他们出个面伪装一下吗?”
喻祁阳皱眉,“你找出办法更改指令了?”
原昭顿了下,“暂时没有。”
“或者仿生人还存在自己的意识,能够对抗指令?”
隔壁正因为有人被拦着不让出门闹得鸡飞狗跳,原昭实在说不出肯定的答案,“……不确定。”
“那为什么要放他们出去?说不定他们的底层指令是对盘猿绝对忠诚呢?他们又不会站到我们这边,万一中途出岔子了还麻烦。”喻祁阳道:“况且云凡出事的时间都还没确认,说不定盘猿早就有所怀疑了,再做戏人家也不一定打消疑虑,浪费时间。”
原昭迟疑,“从半夜开始就陆续有人闹腾着要去义体店,说义体失灵了要去维修。”
喻祁阳挑眉,“那不是刚好,本来排查就烦,这次倒是都自己跳出来了。”
原昭扶额,“是这个意思,但他们闹起来太麻烦,普通武力压制对他们根本没多大用处。”
喻祁阳沉吟片刻,“对了,不是说他们靠营养剂维持大脑活性么,那就是有办法直接作用到大脑,你去问问叶……找个其他医生问问有没有什么能用的镇静剂,给他们喂点。”
“……你觉得这有用吗?”原昭虽然并不认为仿生人的大脑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但占主导的应该还是他们体内的控制装置,大脑只起辅助作用。
喻祁阳也不知道,“试试呗。”
原昭走后,喻祁阳躺回椅子上,按着太阳穴思忖片刻,起身给林观拨了个通讯。
“我们的计划要修改一下。”
林观沉默着听完,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下来,反问:“你确定吗?我已经联系好了其他帮派,现在距离决斗祭开始已经不到24个小时了,我不保证能说服他们。”
喻祁阳指尖轻点,沉思着的眼睛睁开,“不用说服他们,现下的形势,合作是唯一的办法,他们不会不知道。”
“只是我们其他的安排要有些变化。”
通讯挂断,喻祁阳眉心仍蹙着。即使加上狸语,能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牵涉的势力又很多,不能一次得手的话后续会很麻烦。
他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再次拨了个通讯。
两秒钟静默后,池向晚的声音出现,“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淡,距离的远或近似乎没有分别。阳光明媚,喻祁阳被晒得眯起眼,笑道:“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次日,决斗祭开场。
中心广场巨大的场地内,已经稀稀拉拉被不少人占去,随机分布着小团体,少的三五成群,多的也就十人往上,看得出几个比较有话语权的帮派都还没到场。
在中心广场的边线以外,围观群众齐齐让开三米有余,自此往后层层叠叠地挤满了人,地上,楼顶上,空中,密密麻麻,围得水泄不通。
烈日下,焦灼的空气中铁锈味与汗味混合,实在算不上好闻。
可广场上却似乎无人在意,纷纷高谈阔论,预测着此次决斗祭的赢家。
突然间,某个方位突然安静下来,人群呼吸紧绷,像是空气被压缩到了极致,唰唰散开。
远处的人看过去,“哪家啊?这么早到?”
“岩象,不稀奇。每次都来得早,有什么用……”
“等会儿,灵蛇也到了?他们一起来的?”
对面,人群如潮水般退开,让出来的路面中央,打头那人每一步都踏出沉闷声响。他肤色偏黑,面容冷峻,黑色背心紧绷在虬结的肌肉上,右臂缠着暗红布带,粗粝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刀柄。
紧随其后入场的人高出旁人半个头,一头凌乱的短发乱翘着,灰白色的工装夹克衣领拉到下巴,隐约可见锁骨处的荆棘纹身,宽松卫裤下的长腿迈步时,绑在皮靴上的铁链哗哗作响,沾着机油的手指转动着一把短匕,猝不及防脱了手,向身侧直飞出去。
锵地一声,匕首被一把折扇挡住,半刃陷入其中。折扇放下,一张面相温和的脸露出,唇角挂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一身立领对襟衫纤尘不染,喉结处的盘龙扣泛着冷光。他拔出匕首送还,“灵蛇首领还是小心点,伤了旁人就不好了。”
灵蛇似有些可惜,接了匕首继续握在手里耍,让人看了只觉危险。
林观并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走在几人最后保持沉默。
四人在广场上找了个宽敞的位置站定,各自帮众依此涌入,泾渭分明地分立几人身后。
巨鹿笑唇弯着,语气温和,“虽说无名规模不大,但这来的人未免有些太少了吧。”
林观本以为决斗祭就轮到喻祁阳或者灰烬上场了,却突然被赶鸭子上架,压根没时间准备,随意带了几个人充场子就来了。但也知道巨鹿不是真的嫌弃她们人少,只是在点她让她记住自己没出什么功劳,“我们人确实不多,已经把所有能跑能跳的都带来了,您多担待。”
巨鹿笑了下,没说什么,灵蛇打了个哈欠,“废话真多,当我们想跟巨鹿合作啊。平日不见你们有多少人,一到决斗祭都出来了,小偷小摸的动作干多了也不怕出门被太阳晒死。”
这话夹枪带棒,巨鹿也没生气,“确实比不过灵蛇整日杀人放火的,没那么多规矩。”
“够了,”岩象下巴一扬,示意某个方向,“这次可不是我们之间打了。”
几人面上互相斗嘴,实则心里都惦记着此次的目标,闻声皆是看了过去。
作为老大的孙高黎这次依旧早早下场,身后跟着一帮人,乌泱泱的一片,好不壮观。
可和他们这伙临时合作人相比,倒显得弱势起来。
岩象疑惑,“盘猿这次带这么少人?”
灵蛇冷笑一声,“人少你就能赢了?以前哪次不是这样以为。”
巨鹿意有所指:“这次不是有人说了,已经找出我们帮派里的仿生人了,不会出问题了么。”
林观当即否认,“我不确定,谁知道你们帮派里还有没有其他蛀虫。”
灵蛇、岩象、巨鹿:“……”
“外面没人,走吧。”拥挤的杂物间内,池向晚查探过外界情况重新返回,掩上门对喻祁阳道。
“不是说这个位置是书房吗?你是不是又被骗了?”喻祁阳刚被阴影中的石雕大象磕了腿,现在满心想把大象的鼻子撅了,忍着不满揉着腿挑刺。
池向晚不接这个锅,“你自己要跟过来的。”
前一天,在池向晚答应喻祁阳同意帮忙后,又将获得的消息共享给他。喻祁阳得知他要来庄园一探后,便提出要一同前往。
决斗祭是34区的头等大事,当日区内可以算是万人空巷,极乐城内也不例外,城内店铺都不开放营业,很容易混进来。
孙高黎给的建筑结构图中标注,庄园侧面通风设施损坏,可以从管道进入。两人戴着防尘面罩,一路拆拆卸卸,抵达了目标点位,进入了房间。
“以前应该是个书房,”池向晚瞥了眼最里侧墙根处摆着的几排书架,又看向喻祁阳的腿,“不严重吧?”
“没事,走。”腿上的伤已经从刚受伤时的剧痛变为阵痛,回归到可忍受范围内,喻祁阳便没再管,起身跟上他出了门。
纵深的长廊空荡,显得有些幽暗,脚步声陷入柔软的地毯中,四下寂静无声,喻祁阳纳闷地压低声音,“不如从正门进。”
池向晚点头赞同。照庄园内空置的程度,从正门进入除了可能会被大门预警系统发现外没有别的坏处。
而这些消失的人,自然是都去参加决斗祭了。
他扭头看了眼喻祁阳,“你不用去看着吗?”
他虽然不知道喻祁阳到底想做什么,但也能猜出个大概。遥想他当初前来34区带着的任务也与此有关,可惜如今重伤躺在军区驻地,没办法插手。也正因为如此,就更知道今天是个多么重要的日子。
喻祁阳却很放松,“这又不是我的事情,用不着我去看着。都交给其他人了。”
池向晚依然好奇,他却没再多说,敲了敲耳麦,意识到,“这里没信号,等我调一下。”
四周没有遮蔽物,在这里进行调试显然不是个好选择,但此地暂时没有出现敌人,其他地方却未必有这么安全的环境,或许比此处更加凶险,池向晚向他伸出只手,“跟着我走。”
喻祁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分出点心思跟着他向前走,将警戒周围的工作全然交给他,自己专心调试屏蔽器。
他在知道实验人员就被关在庄园地下后,便准备趁此机会将人救出去。然而只靠他们两个人肯定没办法,喻祁阳便又调了些人在外待命,等他们确认情况后行动。
也是多亏池向晚答应帮了个忙,才能分出多余的人手来跑支线。
前方突然传来模糊的谈话声,动态越来越近,池向晚即刻反握住喻祁阳带人紧贴住一侧门板。庄园室内门设计凹向房间,两边预留的墙壁刚好作为遮掩。
下一刻,前方的门突然打开,清脆的一声响动后,有人走出来,对着终端说话,“收到。B3有人闹事,我立刻去处理。”
他关上门,嘟囔着骂了几句,脚步不情不愿地向另一个方向离开。
B3,地下三楼。而这人前往的方向,也是二人正要去的方向。说明他们没走错路。
手腕突然被挠了挠,池向晚回头看去,两人并排靠在门板,他抓着喻祁阳另一侧的肩膀,整只手臂压在喻祁阳胸膛将人按在门板上。
喻祁阳面色忧郁,抬手蹭着他的手腕。
池向晚眼神询问——怎么了?
喻祁阳瞥向走廊另一方——人走了吗?
池向晚看了一眼,还没走干净,摇头。
喻祁阳静了片刻,嘴唇翕张了下,眼神无奈,戳戳他手背。
池向晚这才意识到他的意思,松了手,却被喻祁阳扣住。看他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肩膀,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收力。
等人身影彻底消失才小声道:“抱歉,我下次注意。”
“你最好注意,”喻祁阳手上用了点力,感受到他瞬间僵硬想要抽开,片刻后又缓慢放松下来,转而捏了捏他的手指,是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的劲瘦有力,点点头夸奖,“不错,手劲真大,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