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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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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怀瑾缓步而出,殿外夜色沉沉,长信门外宫灯如豆,风吹得灯影摇晃不定,映在青石御道上,斑驳而寂静。

圣人让他评价攘外是否必先安内?圣人需要他的评价么?

他心内嗤笑一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袖,指尖轻拂过那道低调而考究的暗纹。沈知微的针线功夫不俗,收袖、衣摆、绣纹,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既不张扬,又自有风骨。只不过——

崔怀瑾眸色微深,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方才庞景之的身影。

那人步履沉稳,神色沉静,一身大衣,大概是为了防风,领子为立式,颇有特色。

他微微蹙了下眉。

步出宫门,寒风拂面,让他略有些凉意的思绪顿时清明几分。他收回目光,整理了下衣摆,唇角忽而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似嘲弄,似自嘲。

‘吾与城北徐公,孰美?’这句戏言在脑中浮现的刹那,连他自己都惊了一惊。夜风卷着零落的辛夷花瓣掠过唇角鬓边,倒似在嘲弄这不合时宜的想法。

“崔侍郎?”

身后传来内侍的轻唤,崔怀瑾蓦然回神,惊觉自己竟对着夜色怔忡。他不动声色地拢袖负手,提步下阶,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宫门前一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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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申时,春光正好。

崔怀瑾自皇城方向一路而来,拐过熟悉的街角,‘锦绣斋’的朱漆门楣赫然映入眼帘,他放缓了脚步,最后驻足于垂花门外,目光穿过半卷的竹帘。

正值午后,‘锦绣斋’内顾客不多,铺中有绣娘安静地裁布刺绣,柜台后则站着一名青衣女子,眉目柔婉,神情专注,正与一名年轻男子轻声交谈。

崔怀瑾微微一顿,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那是今年二甲进士、他亲手点入的常文渊。

他并未走入店中,只是静静在外,打量着二人交谈间的神色。

常文渊出身唐州常氏,性情沉稳,文章功底扎实,殿试策论还算出色。今日却是一身轻便布衣,眉目温和,言辞间颇见柔和之意。而那女子——崔怀瑾目光微移,略一回忆,方才辨认出她乃沈知微的表妹,许谦的女儿。

这是他第二次撞见此二人交谈,上次在‘锦童斋’,常文渊还是个待考士子。这次在‘锦绣斋’,他已是二甲进士。

然此刻二人相对而立,交谈时眉宇间流转的温和神色,实在不像寻常郎君和女郎交谈。

他正思忖间,忽然听得身后一道清脆的女声轻笑响起——

“崔郎君对《大唐魔法学院》的剧情有想法?”

崔怀瑾心念一动,收敛神色,缓缓回身。

沈知微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眉梢微挑,眼底隐隐透着笑意,似是对他这般“潜伏观察”颇觉有趣。

他沉吟一瞬,摇头失笑:“并无。”

沈知微唇角微扬,并不深究,反而轻轻一侧身,作了个请的手势:“那便正好,既然崔侍郎路过,不如进来看看?”

崔怀瑾静静看了她一瞬,抬步入内。

锦绣斋内布置雅致,墙上高悬绣屏,几架木架上层层叠叠摆放着各色锦缎,室内檀香清淡,空气中弥漫着温润的布料气息。

感觉到竹帘微动,常文渊转过身,待看清来人,神色微怔,随即大步上前,郑重施礼。

“学生常文渊,见过座主。”

沈知微挑眉,看了看常文渊,又看向崔怀瑾。

崔怀瑾虚扶一把,指尖堪堪停在对方肘前三寸:"不必多礼。看来我们的二甲进士对志怪小说兴趣不减啊。"

"让座师见笑。"常文渊耳尖泛红,心里暗暗叹气,自己也就与许娘子讨论过两回《大唐魔法学院》,偏次次被主考官抓住,显得自己很是不务正业,可万万不要影响铨选。

"学生幼时体弱,常赖这些杂书打发辰光..." ...... 不过‘座主’大人他不也总往这铺子来么…他忽然想。

沈知微看常文渊面颊微红,赶紧解围:“崔郎莫要唬得常郎君忘了思路,影响我出书的生意。”

说罢赶紧引着崔怀瑾穿过正堂,轻声介绍道:“二楼那边有个屋子留给了绣儿、巧儿住,三楼我有个房间,还在布置。等过几日,我便搬出来住了。”

崔怀瑾脚步微顿,目光投向她侧脸:“你要独自居住?”

“是。”沈知微神情淡然,语气却极其坚定,“舅父舅母,”她顿了顿,“虽待我慈和。但我毕竟是外家女,长久叨扰终究不妥。如今铺子生意既已拓展,自立门户也是理所应当。”

二人于雅室落座,茶水温润,檀香袅袅。

"自立门户..."他摩挲着手中杯盏,"虽是外家女,然则… 毕竟于名声上略有妨碍,许家长辈可会为难?"

"舅母今晨还送来两匣子阿胶。"沈知微将茶点推至他面前,杏仁酥做成桃花状,蕊心点着胭脂色糖霜,"说是给我补气血,话里话外却提着西街王员外家的嫡次子。"

崔怀瑾执盏的手顿了顿,他望着博古架上那对钧窑天青釉梅瓶,忽然道:"后日休沐,我带我会带一位长辈来铺中做几件衣裳。”

沈知微抬眸望他。

崔怀瑾声音淡淡,却隐隐透着一丝别样的温度:“我阿姨姓付,幼时便随我母亲入崔家,是母亲的陪嫁,后来成了家父的妾室。我父母早逝,家中诸事皆由她操持,是她将我抚养成人。”

沈知微闻言,眼中流露出几分思索:“听郎君这般说,这位付夫人是个了不起的人。”

崔怀瑾轻轻摩挲着茶盏,缓缓道:“她一生谨慎持重,懂得进退之道。幼时照顾母亲,后来又抚养我,虽无子嗣,却撑起门户。”他目光幽深,语气略微一缓,“若非她,我今日未必能坐在这里。”

沈知微静静听着,未曾插言,待他言尽,方才颔首笑道:“我定尽心招待。”

崔怀瑾微微颔首,未再多言,习惯性的探手入袖,摸上其中那杏核。

窗外日光微暖,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室内,映得茶汤浮光潋滟,晃动间似浮起一丝遥远旧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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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许宅内灯火摇曳,庭院中桂花微微飘香,洒落一地细碎光影。

许灵初一路轻快地回了内院,她怀中紧紧攥着一只雕花小匣,匣盖合得严丝合缝,指尖摩挲着边缘,隐约能感受到里面沉甸甸的分量。打开一看,几锭光滑的银铤整齐地码在一起,银光映着烛火微微晃动,让她心跳也跟着快了一拍。

她推门而入,目光在房中扫过,见母亲张氏端坐在桌案前,眉头微蹙,似是在等她。

许灵初脚步微顿,收起脸上的笑意,缓步上前行礼:“母亲。”

张氏看着她,目光中透着几分不悦,声音不疾不徐:“你近日总是早出晚归,忙些什么?”

“不过是出门转悠转悠。”许灵初轻描淡写地答道,抬手倒了杯茶,正要饮下,便听张氏冷冷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成日往外跑,像什么样子?你是去找你那飞黄腾达的阿姐了吧?沈知微自幼没有母亲教养,行事不拘小节也就罢了,你却学她胡闹,丢了女儿家的本分,将来哪户正经人家敢要?”

许灵初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母亲。

张氏神色凝重,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你是许家女儿,将来是要择高门而嫁,掌家持重的。女红、规矩、礼仪才是你该学的东西,你倒好,天天想着书铺、绣坊,成何体统?”

许灵初将茶盏放下,轻轻一笑,目光却带着几分讥诮:“母亲日日教我如何择高门而嫁,如何学着掌家,不就是为了将来能多点进项,在夫家挺直腰杆?”

张氏面色微变:“你——”

不等她开口,许灵初已从打开雕花木匣,轻轻摊开,银光晃动间,映得她眼底盈盈生辉。

“这笔银子,是我自己替阿姐写字辛劳挣来的。”她声音不高不低,却透着几分笃定,“不必看人脸色,不必委曲求全,便能挣得银钱,有什么不好?”

张氏盯着那木匣,神色微滞。她从未想过许灵初能有什么挣钱的能力,听她说是写字挣来,只以为是自己女儿替沈知微写了几个字,得了她阿姐的讨好罢了。

她打理家宅多年,深知银钱的可贵,可她更清楚,一个女子若想在夫家立稳脚跟,手中有多少嫁妆、能管多少家业,才是最实际的筹码。

她低声道:“你是女子,挣这点银子能做什么?娘才是真正为你好,你未来能长久依靠的,还得是夫家。”

许灵初轻笑一声,眼中隐隐透着一丝清冷:“可阿娘,父亲再如何敬重你,你在家中,可曾真正做得了主?”

张氏一震,面色微白,片刻后沉声道:“胡说!”

许灵初却不再言语,只是收起匣子,福身一礼,语气平静:“母亲若是怕我受人非议,我过些日子便少去‘锦童斋’,儿累了,先去休息。”

言罢,她不再多言,转身朝内室走去。

张氏望着女儿纤细的背影,指尖微微收紧,想要发怒,却难得未开口。

灯火之下,茶盏中的水波微微荡漾,映出二人已不同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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