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韵坐在主位上手指曲起一下下敲击着桌面,江容恬跪在下首眼睑微垂着看不出什么情绪,一旁的俞佑阳被人摁着跪在地上面色铁青,只因着嘴里有东西堵着才没骂出声来。
桌面骤然被人拍响,紧接着便是男人的怒骂声传来。
“好你个江氏,竟敢私下与人暗通款曲,你还要不要脸!”
江容恬却连眼都没抬只淡声道:“我没有。”
“桐儿都已经看见了你还敢狡辩?!”
江容恬闻言看向刚刚在角门遇到自己的女人,拧眉问道:“所以看到什么了?”
吴桐垂眸睨了他一眼:“这种时候还冒着风险同外人私会,除了找退路你们男人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江容恬无奈叹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些人很难说服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我是为了救妻主才……”
“你一个男人能做什么?安分守己,保住你的清白身才是你该做的!”
上首坐着的男人痛斥着,看向江容恬的眼神比刚刚还多出一份凶狠。
江容恬只能措词道:“来人是妻主的旧识,是妻主在没出事前便步好的棋,我只是按妻主安排的去做。”
众人闻言面色这才终于平静下来。
“她有什么事要安排你一个男人去做?”
吴桐的眼神依旧锐利,不放过江容恬面上的半分蛛丝马迹。
“家中除了我也只剩几个孩子和你们摁着的这位了。”
吴桐下意识想反驳,但看了自家母亲一眼还是闭上了嘴。
“我们并没想过去告御状。”
吴韵忽然出声道。
江容恬道:“妻主说她知道。”
但其实夏清宁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过吴家的事,就像江容恬知道,她根本不在乎吴家究竟有没有在其中做文章。
这里从始至终都只有夏家,又或者,这里也没有什么夏家,只是夏清宁的家。
良久的沉默后,吴韵身边的男人才开口。
“既然如今安儿还回不来,那这府里自该是长辈们做主,这西院缺的物件便先从东院挪来吧。”
听着外间有轻微桌椅磕碰的声音,江容恬才终于知道眼前这些人在打什么算盘。
“你们做什么!那是大人的东西!不许拿!”
孩子的声音在院子里传来,江容恬眉头紧蹙做一团,刚想起身出去便被身边人摁住跪在了原地,此刻他的姿势不比身边人好出多少。
“我早同你说过,一味的忍让换不来尊重。”
俞佑阳说的在理,但江容恬根本就没想过要吴家的尊重。
“吴大人,您高抬贵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您这样的动作怕是要给妻主招来麻烦的。”
几个孩子原本还一脸凶神恶煞的追在几个吴家下人的身后,直到看到江容恬的身影后才迟疑的跨进了院子。
“你们在做什么!”夏凝思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前面便想将人的手挥开,只是到底与成人比不了,还没动手就已经被制住。
余下的夏府众人见状紧随其后,人群里夏凝泽带着百万迂回到厅里,一人一狗一个咬胳膊,一个咬小腿,硬是让人将钳制着江容恬的手松开了。
屋里一时间鸡飞狗跳,江容恬站在人堆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才不经意的将脚伸出去绊倒正要扑过来的人,顺势在慌乱中将地上的俞佑阳扶到一边。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江容恬紧盯着眼下的场面,注意着众人动向的同时还要分神解释道:“托你们敬阳的福,眼下妻主正被陛下扣着,加上这吴家的动作这么大,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在浑水摸鱼,妻主的境况恐怕更加危险了。”
屋里乱成一片,江容恬将几个孩子趁乱薅到身边还不忘将宋悦的人拽住。
“江郎君,眼下怎么办?”
江容恬深吸一口气将身边的桌子猛地推翻,桌上的瓷器顺势碎了满地,看到是谁发出的声音后,人群这才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各位就算不将她的命放在眼里也该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吧。”
江容恬一改刚刚的谨小慎微,随意挑了把椅子背对着大门坐下,大有一副同屋里人死磕的架势。
“这里哪有男人插嘴的……”
不等吴韵说完,江容恬便凉凉一眼瞥了过去:“这里是夏府,是陛下御赐给当朝吏部尚书夏清宁的院子,同你吴家也不过是暂住的关系,如今妻主不在府里自然该我这主夫当家,难不成吴大人要违背圣意占了自家女儿的宅子?”
众人被堵着一口气发不出,只能看着江容恬坐在那里一副主人家姿态。
“不论过去各位做过什么混账事,眼下的光景诸位也不得不承认,你们与我妻主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妻主若是倒了,你们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江容恬话落,见有人又想出声便干脆将身边能摸到的东西径直丢了出去。
“把嘴闭上听我说。”
众人见状心中既震惊又不忿,想发作但又碍于夏府众人,无奈只能一脸不屑的站在一边。
江容恬懒得管他们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只是淡声道:“如今形势严峻,我们得不到妻主的消息,为今之计就只有静观其变,妻主绝不会坐以待毙,若是我们的动作同妻主的冲突了那才是真的自寻死路。”
江容恬摩挲了下指尖:“我只是个男人,能力有限无法为妻主做更多,但这府里若是有人做出对妻主不利之事,我发誓,定拉着所有人一起赴黄泉。”
子时过半,府里安静的像是不曾发生过什么,江容恬抱着夏凝泽在塌上,听着孩子清浅的呼吸声心中止不住的发着冷颤,他没有翻身,但骨骼间细微的摩擦声却顺着肌肉的纹理精准的爬进耳朵里,一夜无眠。
之后的日子里,江容恬不是在西院跪着就是跪在偏房里对着一尊巴掌大的菩萨金身前,菩萨像慈悲怜悯的神情下,江容恬虔诚的跪拜祷告不敢有丝毫不敬。
直到看到夏流意身上青青紫紫的伤顺着袖口钻出来时江容恬才终于停下了去西院的步子。
“谁干的?”江容恬抓住那只手腕,眸色沉沉。
夏流意挣扎开被拽着的那只手将头撇向一边不吱声了。
江容恬看向另外两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就没再追问,而是转身去将一直被他们关在院子里的百万牵了出来。
西院门口,几个孩子正拿着手里的陶人嘴里嘟囔着什么。
江容恬看着百万蹲坐在几个孩子身前一副防御的架势哪里还有不懂的地方,还没等人转身便叫人将人从脖颈处拎了起来。
“你知道我娘是谁吗?!”男孩嘴里叫嚣着。
江容恬道:“吴桐。”
男孩一愣随后闹得更凶了:“你知道我娘是谁你还敢这样对我!”
看着毫发无损的男孩,江容恬伸手将夏流意的胳膊从衣袖中拽出。
“这是你干的?”
男孩眼神躲闪了下才又一脸理直气壮道:“是我,怎样,她不过一个下人,打了便打了。”
江容恬将衣袖重新拽好才道:“好,好一个下人,那我若是说他们三个都是我夏府的小主子呢?”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男孩已经被人抢回手里。
“好一个小主子,你做这事问过吴安吗?”
江容恬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转身时面对女人威严审视的目光道:“妻主自然是知晓的。”
“那衙门呢?是上了文书还是盖了官印?”
“还未……”
来人像是只在等他这句话,闻言立刻叫了人来:“将江夫郎带去偏殿好好教教他,什么是男德!”
周围人闻声上前却被夏府众人拦住了,眼见两方又要起争执,吴桐忽然摆手止住了吴家下人的动作。
“罢了,到底是我娶的几个管教无方,既然江夫郎认定这几位是小主子那我也不同你们争这口舌之快,我回去家里的夫侍自然都逃不过责难,但到底双方都有责任,如此便各退一步。”
吴桐说完眼神忽然瞥向一旁虎视眈眈的百万。
“夫侍我回去教训,母亲近日甚是伤神,你们的狗,正好拿来为母亲补补。”
眼看几人上前便要将百万套走,江容恬的不字还没出口,身后一人忽然不耐烦的开口。
“你们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一会儿抓小的,一会儿抓老的,怎么这扭头又抓起狗来了,府里太小不够你们作妖了是吗?”
俞佑阳的声音轻飘飘的,不知是自小养成的习惯使然,还是天生的腔调,似乎所有话只要在他嘴里过一遍总能听出些瞧不起对方的意思来。
“我劝你想好了再说话。”
吴桐的眼眸微眯,看向俞佑阳时连刚刚的一丝顾虑都荡然无存了。
俞佑阳却也根本没将眼前人放在眼里,挑眉看向对方道:“是我劝你想好再开口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你一个连官身都没有,攀附着朝中新贵才得以在京城落脚的人,你以为在场的谁的身份最下贱?”
吴桐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到底没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