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若是想要‘单纯可爱’‘沈清秋’,之前的梦境里,他已经‘培养’出来了。甚至说,在最后的故事之前,‘沈清秋’对他,都是‘感激’+‘崇拜’的。
听到幼年沈清秋对他说‘想请您帮我提亲’时,冰哥确实失控了。
愤恨、震惊、玉望是一方面。
但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他不能接受这种结局。
那么美好的场景,沈清秋喜欢、自愿沉沦,冰哥也喜欢、也想维持啊。
可那又如何呢。他们的现实里,除非沈清秋失忆,或者将幼年沈九的性格拉出来占主位。否则,根本不可能存在。
冰哥的实力和风格作风,注定了他不可能真的‘养娃’,更受不了‘养的孩子去喜欢别的女人’。
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家伙,各种资源砸出来的清朗阳光少年郎。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居然跑去喜欢别的女人去了???
冰哥的一腔慈爱,还没来得及‘父爱变质’,另一人已经跳脱到想要娶妻生子、享受人伦了?
不可能。冰哥不接受这个结局。
不管是亲手养出来的少年,还是那个被他囚困在院落的青年。如果他不能得到对方,冰哥会干脆将对方弄死,大家谁也别想要。
而目前,他要做的,无非是用尽所有办法,让面前这个登上峰主之位的、虐待过自己的、满心满眼都是逃跑的‘沈清秋’,学会‘听话服从’。
“想杀我?很简单。”冰哥轻柔的替对方擦去额头上的汗滴。眼里有深情,但更多的,是势在必得:“‘我’是个馋他身子的人,只要他肯放下身段来‘勾.引’我,我就将心口朝他大开。”
“‘我’的弱点如此之明显,沈清秋又是个不择手段也要砍杀敌人、逃出生天的性子。”
“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不动手。”
“而且,”冰哥忍不住伸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这人的滋味,我已经试过一次。”
“青涩又无力的少年郎。怎么比得过有能力反抗却不反抗;眼里满是厌恶嫌弃却还要主动献身;恨不得咬掉对方一块肉却又压抑天性、强咽恨意的……仙尊呢。”
“看曾经高高在上的家伙零落成泥碾作尘,看明明有实力反杀却要压制秉性低伏做小,咬碎牙齿、咽下呻.吟。”
“如此。才算杀人诛心。”
冰哥替沈清秋压好被角,整理枕头。看着陷入沉睡的美人,说出心中最想要的奢求:
“这次,我要他于现实中,为我宽衣。”
————
“……”梦魇不想跟这个腹内都是黑水的家伙交流,总觉得这两个狠角色对起来,必定要死伤惨重。
他并不是一个非常好奇的人,更不好南风。甚至说,在他看来,‘沈清秋’也是钢铁直男一枚,洛冰河想让‘沈清秋’主动‘色.诱’,怕是困难的很。
就算是此前的‘成功案例’,也是冰哥诱导在先,以有心算无心,哄骗良家少男的纯真感情。
不过。若‘沈清秋’当真如他所说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话,结论就不能说得太早。
如果一个人手上没有任何工具,也没有灵力或魔气护身,在力量被压制的情况下……
尤其是对方数次表态,对他有些想入非非、时刻想犯上的‘欲’时。
美人计,确实行之有效。
而如果那个人真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睡一觉而已,算不得什么。
沈清秋于梦境中被算计,也没见他如稚嫩少女般觉得自己‘脏了’,接着愤世骇俗、打算死一死啊。
男频仙尊能干出来的,是直接破碎梦魇、撕破困阵,以强硬态度清醒后,干脆利落的杀招辈出,满心想着弄死对方。
只要最后能将敌人斩杀、甚至挫骨扬灰,这种私密龌龊、风雅韵事,也无非是‘一夜风流’或‘一室荒唐’罢了。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梦魇看着将自己唤出来的冰哥,觉得他应该不是邀请自己谈心的。
果不其然,冰哥露出一个堪称‘甜美’‘纯善’的笑容:
“以我对我世界里沈清秋的记忆,和小畜生世界‘沈清秋’的记忆为原料,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灌输给他。让‘师尊’好好看看,现在的他,有多‘幸福’。”
“不就是纯真少年郎被欺骗了吗,这么简单就能走火入魔、陷入心魔劫中不肯出来。那我就给他来点更劲爆的,将他逼出来。”
“咦~”梦魇打了个哆嗦,即便他是灵魂体,也从冰哥的笑容与话语中,体悟到了森森恶意。
这就是冰哥的‘爱意’啊。
沈清秋数次对抗后,冰哥终于厌烦了,打算直接将几世的悲惨过往一股脑灌输给他。
而这一切,只是想让这个世界的沈清秋明白,从故事中间就被强行结局的‘他’,究竟有多‘幸运’。
第十八章不得天道与神明喜爱之人
浓重的雾气里,是令人睁不开眼的沉重与酸涩。
无数声音充斥与沈清秋的耳侧,五花八门的情感涌入他的心头,某种心脏被人狠狠捏住的‘命运不由人’感,极其荒诞的浮现。
他睁开眼,见到的,却如同是另一个‘自己’的跑马灯。
他亲眼看着宁嘤嘤受到洛冰河的怂恿后站出来‘揭发沈清秋恶行’,却被众人逼迫、百口莫辩。
于是‘他’走上高台,以灵力加注声音,说了句“我认错”。被人锁住修为,押去地牢。
他亲耳听到岳清源又一次提起被他杀死的柳清歌,话里话外都是暗示给柳清歌编个由头,死人的声誉哪有活人重要。
可‘他’却将人恶狠狠推开,并用最恶毒的话语让他再也不要与自己联系。
他亲手触摸被折断的玄啸,得知苍穹山上下皆灭,清静峰被烧。与他相关之人,无一人幸免于难。
而‘他’,只能以残缺之身,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在牢门外的人夺去断剑,毁成碎末的时候,泪流满面。
这是一个。失败的,自己,吗?
独活于枯骨碎尘之中,天地间只余下自己一人。
而‘他’,却连自杀谢罪也不能。
无处散落的思绪就像是浸满了水的棉花,充斥于沈清秋的脑海,拉着他于绝望中一降再降,直至沉入海底。
一个人能承受的记忆与情感是有限的。当他超出界限后,很难在如常人一般稳定。而若是他的灵魂太过疲惫与痛苦,即便肉身不死,魂灵却早已湮灭。
‘他’将头深深低下,埋入肩膀与脖颈之中,紧贴着自己的心口——他依旧有心跳,依旧能呼吸。
即便他泪流满面,即便他连全尸都不得,即便他自杀数次都难以……如愿。
故事的最后,只留下来他一人。
可‘他’还活着。
苟延残喘的活着。
狼狈无比的活着。
求死不能的活着。
平日里的几声恶语,就能伤得人如九月风霜。寻常的几名亲朋离去,就能令人感到岁月无常、人世变换。
更何况,这是两个世界的指责与恶意,是整个门派的覆灭与死亡。
他们聚集起来,足以令所有人精神崩溃。
不被天道所偏爱的人。哪怕他机关算尽、力揽狂澜,也摆脱不掉来自‘天’的恶意,来自命运的摆弄与嘲笑。
谁会守在记忆之冢,再也走不出来?
谁会成为一条终日靠过往回忆取暖的幽魂?
谁能摆脱这世道施加的枷锁,破釜沉舟、改换天地?
沈清秋,在看见‘另一个自己’后。
越发觉得要逃离‘洛冰河’身边,要想方设法的杀死他,最好是形神俱灭的那种。
所有强烈的渴望,都如溺水者的挣扎。
没有人不怕死。
落水之人,哪怕是一条纤细的稻草,也会牢牢抓住。
想方设法踹开缠绕的水草,尽可能的浮出水面交换氧气。通过自残的痛楚让逐渐昏沉的头脑短暂恢复清明,继而……逃出生天。
——
人的一生与命运抗争,又被命运裹挟着向前。
当沈清秋看到‘沈垣’之后,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存在意义。
一种,可笑到荒诞的意义。
若是单纯的打不过而战败,他还不觉得什么。
无非是成王败寇,力量不足罢了。
若是给他一个机会,他会蓄积所有力量,只为了能在敌人的身上留下永远修养不好的残缺。
若是单纯的脑残蠢笨,也无所谓。
无非是不愿开口,不愿求饶,不愿借力,所以换得失去一切的狼狈。
若是能重来,他必然会在一开始就将洛冰河逐出师门,断绝宁嘤嘤与他的联系。
可,他所能想到的最惨痛的下场,都远不极此。
他的一切苦痛。他的性命与身躯。他的所有挣扎与反抗。
都是——被人安排的。
他受命运驱使,编写出《狂傲仙魔途》;又以身躯为祭品,将自身的经历与修为献上,让外来者……打出完美结局。
更有甚者,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外来者的对照之物。而他的下场,也用来警告外来者莫要重蹈覆辙。
他悲惨的一生,到了最后。
也只是‘主角’口中,那个‘尖酸刻薄、人品败坏的原装货’。
何其——
可笑。
可叹。
可悲。
沈清秋突然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甚至能明白‘洛冰河’为什么会突然间性格大变,跟他说什么‘弟子心悦于您,愿与您结百年之好’。
以及,那场从一开始的“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一切落幕的时候。”
——
接连不断的记忆碎片争相涌入他的脑海,失去一切的痛楚、渐行渐远的众人。
他放任自己的意识漂流;放任自己沉溺于回忆;放任外来者用自己的身躯,与众人,打成一片。
他是个错误的存在,他是不可控的‘觉醒NPC’,他是不被天道喜爱的‘原装货’。
他是,注定要将一切搞的糟糕透顶,等着主角来‘大展身手’、‘挽大厦之将倾’的……工具人。
当神魂沉睡的时候,声音和意识都变得极为遥远。
有一种说法,人在极为寒冷的情况下,反而会感知到温暖。
而此时,本该‘知晓一切’后自暴自弃、感到被整个世界孤立的人,却意外的感受到了轻松和平静。
就像是一根被拉紧的琴弦,绷得越紧,声音越尖锐。可当他被拉的过于紧时,外界的搅动,再也不能让他波动分毫。
孤独是人声鼎沸之时,寻不到自己的位置。他人其乐融融,而你,形单影只。
而沈九,当他成为‘沈清秋’,遇见‘洛冰河’之后。
他的一切,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样的认知,未免太苦了些。
这样的‘事实’,未免残酷了些。
这样的,命运轨迹,未免……想让人拉着全世界陪葬。
亿万的负面情绪如同海水倒灌,充满了他的颅腔与胸膛,脑中除了自毁的冲动,几乎无法考虑任何事。
“那就死了吧。”
“那就放弃吧。”
“那就随他们意吧。”
宿命是不容抵抗的,世人的安排是写进剧本的一部分,它连心连骨,唯有死亡才可以逃脱。
若是他不存在于‘天道’的笔下,不依附于‘天道’的文字描绘。
他,是否存在于世?
神爱众人。
可创世神怎会一视同仁的爱着所有人呢。
创世之神所倾注心血的,是那个占据他的躯体,占用他的修为与法器,和所有人微笑问好,被世间所有人喜爱的——沈垣。
因为神的偏爱,他即便是漏洞百出,亦无人怀疑。
因为神的眷恋,即便是贵为两界至尊,也会被他养成忠犬。
因为神的举动,一个本以获得一切的龙傲天,宁可不断打破世界枷锁,也要争夺‘沈垣师尊’的目光,更甚至跑到沈九的面前,希望沈九能像沈垣一样温柔体贴。
这个‘万人迷女主角’。
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