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烦恼吗?”柳浩扬问。
“……我。”姚绯的话音顿了顿,有点半死不活地对柳浩扬说道,“我觉得活着好累,不是很想活,但又不是很想死,很奇怪罢……”
“啊!这个我知道!”柳浩扬恍然大悟,他道,“我原先有位师姐就整日懒洋洋的,不想活也不想死,是因为整日过的太无聊了,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做什么,这才提不起活着的兴趣。”
姚绯问:“那你的那位师姐后来怎么样了?”
柳浩扬笑道:“师母带着她去尝仙琼玉露酒,喝过之后,那位师姐变成了嗜酒如命的酒鬼,现在整日奔走在修仙界和凡间,寻觅天下好酒,为了买酒喝,对于提升修为好赚更多灵石这件事更是积极!”
姚绯:“……”
你们放鹤门,究竟是怎样一个权威的门派?前有练气期小菜狗大战知名魔尊无人阻拦,后有门中颓靡婧子为了喝酒而挥霍灵石也无人劝解。
柳浩扬开朗地拍拍姚绯的肩膀:“只要多出去游历,多交些朋友,就会想活着了!”
姚绯有些迟疑道:“我不太想去历练……”
柳浩扬不解道:“为啥?”
随即想到昨日的经历,又问道:“可是怕日后再遇危险,自己却无力应对,会因此丧命?”
姚绯点点头。
“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与其缩在一隅无聊等死,不若闯荡天下,痛痛快快地活过再死!”
柳浩扬信誓旦旦地笑道:“是我拉你出来历练的,若真因此至你于绝境,怎么都得让你活着,我有能给你保命的法子。”
“……”姚绯持怀疑态度,“真的吗?”
他可没忘了这小子原先两次让魔尊给打破脑袋。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去保护他人?
“真的真的!”柳浩扬点点头,又蹙眉为难道,“不过这个保命法子是我们放鹤门徒子和祖师爷之间的秘密,不能同宗外之人说,不然就不灵验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在必死之境中保护好你就行了!”
“……好罢。”姚绯叹道,“那你可定要保护好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柳浩扬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面上一喜,追问道:“就算做鬼也跟我双修吗?”
姚绯:“……”
别惦记你那破双修了!
他没好气地伸腿,踹柳浩扬一脚,只是金饰足链不知为何与柳浩扬的衣摆勾在了一起,两人对头解了许久的衣服和足链。
回到客栈时,天还未明。明日就是群芳宴的第二场比试了,许多选择比试棋技的修士早早便下楼,与其他修士手谈对练。
雷震宇正坐在楼下,与暮成雪手谈。平时这雷灵根修士吵吵嚷嚷的,但专注去做某件事时倒是安静,不言不语地胜了一局又一局。
柳浩扬和姚绯乍一瞧见暮成雪,眸色都暗淡了一瞬,随后便一扫低落情绪,凑在桌边看两人手谈。
只见雷震宇棋势如他本人,霸烈刚猛,步步紧逼,一腔求胜的野心昭然若揭,偏偏又让人寻不到弱点,无法击破,只能狼狈防守。
三局三输,暮成雪将手里的白子一扔,起身道:“不下了,你已知我路数,我下不过你。”
姚绯用两指将那颗白子接住,坐到原先暮成雪坐的地方,说道:“我来试试。”
柳浩扬双眼一亮:“哇,要展示真正的技术了吗?”
姚绯:“没技术,我纯想下棋。”
果不其然地也是输了,又换柳浩扬来跟雷震宇手谈,自然还是输了。
柳浩扬:“没意思。”
姚绯:“没意思。”
暮成雪:“没意思。”
三人转身走出客栈。
雷震宇扔下收到一半的黑子,追上三人:“诶诶诶!你们去哪玩?我也去!”
在街上并肩而行时,姚绯转头问暮成雪:“明日就是第二场比试了,暮君不多练练字?”
暮成雪一甩怀里的拂尘,颇有些自傲地说道:“有家师尽心教导,除却师姐师兄和浩然书院的那帮儒修外,修仙界同为筑基者的修士中,没谁在写字一道上能比我好了。”
而浩然书院的那帮儒修皆不善战,没有一人通过第一场的海选赛,他的强劲对手从一开始就少了一大批人。
且字画都是需要长期积累的技艺,非一日之功,他如今多练一日还是少练一日,对于结果都无甚妨碍,不若趁着群芳宴修士云集,多交些朋友,或是与旧友连络连络感情。
“不过,澄明的棋艺不需要再锻炼一番么?”暮成雪转眼看向姚绯另一边的柳浩扬。
柳浩扬得意地哼笑道:“我早就转去练琴了!不跟雷震宇比棋。”
闻言,暮成雪和雷震宇都转眼看向姚绯,又略一思索海选赛通过的音修数量,随后恍然大悟。
雷震宇当即变心道:“我也想去比琴,姚兄也教教我呗!”
姚绯想到青云宗此次要让雷震宇在棋技上大杀四方,自己若是将对方拉去比那无人在意的琴,估计会被青云宗“记恨”上。
于是他委婉地拒绝道:“柳君早在先前已听了我两个月的琴,此番学起来也简单。”
但你雷震宇没听两个月,明日就是比试了,还是比棋技去罢。
“也是。”雷震宇点点头,注意力很快又被旁的事给吸引去,他左右看看周边景色,向另三人发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暮成雪道:“我也不知,我跟着澄明和无邪走。”
姚绯直接问脚步不停的柳浩扬:“柳君,去哪?”
许多大宗门都有“禁空令”,让外来修士在宗门内部以及宗门周边都尽量步行,以免飞行之人过多,使得宗门上空像是聚集了一群蝗虫,阻碍本宗徒子的正常活动。
外来修士大多会自觉遵守这一点,偶尔情况实在特殊,小飞一段距离也没什么——不过姚绯这种少数练习了特殊功法以至于浮空而行的修士不受禁空令约束,可自在飞行。
柳浩扬带着三人走出了好长一段路,最终停在另一处客栈前,回答姚绯的发问:“我打算找紫微宗的修士算一算我们的机缘所在。”
这个姚绯听说过,修仙界许多修士拿不准什么事情、或者对未来感到迷茫了,便去紫微宗请专习占卜的修士给自己算上一卦,好预知祸福、求问机缘。
术有专攻。就像专门当音修的姚绯对音律的掌握程度比其他修士要高一样,专门当占卜师的修士,其推演占卜的效果也比其他半吊子占卜修士要强。
这座客栈聚集了一堆做生意的修士。有趁着人多而甩卖手中丹药的丹修,还有为了兜售草药和药剂而夸大群芳宴之后比试危险程度的药修。
卖各种符箓的符修、给人在法器上设下精密辅助阵法的阵修、以及支了面自报家门的小旗便等着有缘人前来算命的卜修齐聚一堂,雷震宇少见这种阵仗,恨不能脖子上长出九个脑袋来到处看,而柳浩扬也没好上多少,想长出十个脑袋来瞧各处的热闹。
只有暮成雪还没忘了柳浩扬带他们来要做的正事,在人群中锁定了某个抱着写有“紫薇宗主之徒,百算百灵”小旗的卜修,随后拉着两只看热闹的大型犬,一步跨到那人跟前。
姚绯也在到处看,暮成雪拉动柳浩扬,而他的手抓在柳浩扬肩上,此刻像个纸鸢一样也被拽了过去,还差点因为动势而摔在沿路的一名女修身上。
那名女性丹修嗅到身旁有香风拂过,下意识追着香味转头,在看清姚绯的脸时,吹了声吊儿郎当的口哨,调笑道:“美人,你好香啊~”
姚绯:“……”
他面上空白了一瞬,脑子里划过许多宗门前辈教过的“合欢宗修士反调戏大法”,但看着眼前这名明显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女修,一腔反向调戏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轻轻笑了笑,干巴巴道:“谢、谢谢?”
谁知那丹修见状,忽然爆笑一声,转头对另一位丹修说道:“师姐,我就说他是假的合欢宗修士罢?言行真是好拘谨啊!”
姚绯:?
只看一个还不觉得,这俩丹修一起出现,怎么就让人感觉有些眼熟了?
那名被称作“师姐”的丹修右手握做拳状,不轻不重地一捶自家师妹的脑袋,训道:“别调戏人家的双修搭子,当心被剑修揍。”
姚绯想起来了。
这对丹修师姐妹是无极门的权衡决和柳下燕,海选赛开始前,两人曾与他们在观战席一起凑堆讲过小话来着。
只是当时他留心听青云宗的方长老讲话,没仔细记周边人都说了些什么,对于这对师姐妹的印象也不深。
姚绯的视线最后瞥到了这两位无极门丹修正在售卖的丹药,只一眼,他便将两人给记牢了。
因为这两人在卖壮阳丹。
柳下燕见姚绯的视线落到了壮阳丹上,立即拿起一瓶,打开瓶塞,给姚绯闻闻味道,热情推销道:“美人要来一瓶吗?你们合欢宗可是我们无极门壮阳丹出货的大恩客呢!从我这买,给你便宜些,八折如何?”
那壮阳丹的气味不知为何有些刺鼻呛人,辛辣至极。姚绯还没说话,一只遍布疤痕的手就从自己头侧伸来,两指抵着推开了那瓶凑在自己鼻端的壮阳丹。
那只手上带着清新的草木香,他下意识向那只手凑进了嗅嗅,随后又抓着那只手,凑头在柳浩扬草木气味最浓郁的脖颈间深吸一口气,盖过方才那股刺鼻的辣味。
见状,柳下燕又转头对她师姐权衡决蛐蛐道:“我错了,这美人只是对外人拘谨而已。”
柳浩扬倒是不觉得姚绯凑在自己颈间嗅闻的举动有什么亲昵之处,他们从认识后比着亲昵的事没少干,早习惯了,此刻只是瞪了一眼柳下燕,随后严肃地对姚绯说道:“你可千万别从这个姓柳下的人这里买丹药,她的丹药全是用来耍人的!你当心吃她的壮阳丹吃成断情绝欲!!”
闻言,姚绯一双微眯的细长眼瞬间瞪大,又惊恐地吸了几口柳浩扬身上的气味,企图靠双修搭子的气味来涤尽方才嗅到的壮阳丹辣味。
他已经得靠壮阳丹才能跟人双修了,再断情绝欲,那就真的没救了!
柳下燕笑嘻嘻地大喊冤枉:“怎么能说是耍人的?我的丹药只是包含了一些惊喜效果而已!”
柳浩扬震惊道:“什么惊喜?谁好人家的辟谷丹吃一颗饿十日啊?!”
那边俩修士吵吵闹闹,这边暮成雪笑着看热闹,转眼见那名“紫薇宗主之徒”家嘉树正皱眉盯着黏在一起的柳、姚二人,神色瞧着似乎是在发愁。
他低声问道:“怎的了,这般神情?”
家嘉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似乎想看透那两人的具体命数,片刻后被冥冥天机一刺,难耐地闭眼,扭过头去,回答暮成雪:“竟然是正缘。”
暮成雪是知名“道士宗”太清宗弟子,对于占卜命数方面的事也略通一二:“正缘?他们双方么?”
“嗯,还正好一个身强,一个身弱。”家嘉树凤目微张,露出眼白上被刺激出来的红血丝。
她瞧了瞧暮成雪,黑色瞳仁中似乎有星宿变动,星光明灭间,已经看出一些未来的事态,便道:“先不说他们了,你这劳碌命,怎么跟三个最能让人操心的小子玩到一处去了?”
暮成雪不知这话何意,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看向和自己一起来的那三人,随即了然。
“看来我日后要与他们同行了。”暮成雪笑着说道,“劳碌便劳碌罢,我自会顺应天时。此次是澄明来寻你测算机缘,我们上楼去说?”
家嘉树点点头,拎着旗杆往楼上走,暮成雪一手扯住还在伸直脖子看热闹的雷震宇,一手拉住拽着姚绯并且和丹修争论丹药不妥之处的柳浩扬,将三人带到楼上去。
在相对安静一些的二楼栏杆边,家嘉树冲四人一伸手,好朋友明算账道:“谁想先看命,掏灵石。”
命数这种东西得一对一地说,没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命数让第三个人知道。
柳浩扬掏出一块中品灵石,最先搁在家嘉树的手中,“我先!”
家嘉树突然握住柳浩扬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她将那只遍布伤疤和厚茧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随后抬眼瞧着柳浩扬,给对方传音道:“血肉尽销,白骨蚀渊。”
柳浩扬目露茫然道:“能说的明白一点吗?”
“若是给你细细解释,我这条舌头就保不住了。”家嘉树没被柳浩扬的开口说话给带偏,仍旧是传音说道,“你的机缘就在你身后,但机缘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