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这次任务本该就这么下去。

但，一切的发展到后来就和被设置了自毁程序的无人驾驶汽车一样，朝着不为人知而令人惊恐的方向展而去。

起因是琴酒的一个电话。

组织里向来冷漠、不近人情、人狠话不多的头号杀手难得流露出那样有人情味的语气，即使词语中还是渗透着一滴一滴的鲜血气，表达出来的意思还是让卧底先生既怀疑又不可思议。

他说，不要让那家伙变疯。

卧底先生一时间觉得这句话甚是可笑。这个杀人如麻又恶趣味点满的同伴不早就疯了吗，一脚践踏尸体，一脸犹如身在梦中的迷离，他的卧底生涯也难得碰上这样极致的疯子，和冷静一点的琴酒不同，那家伙不过是一个有行为准则但也依旧我行我素的疯子。

但从组织内部的信息来看，大概是因为极度忠诚而被极度信任，所以纵容着肆无忌惮的忠犬。

装还是要装的。随意敷衍了几句，卧底先生开始寻找自己不让人省心的同伴，漫不经心的表情直到鼻尖萦绕着一股久久不散的铁锈味之后才彻底崩溃掉。

森林。蔓延向黑暗里的森林。绿植过分茂密的废弃公园，路灯失去了他的照明作用，石阶上的青苔滑腻厚重，整个公园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卧底先生在这里找到了同伴不加掩饰而格外明显的脚印，同时还有一路过去斑斑驳驳的痕迹，深黑的，恶臭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家伙，竟然随便对普通人动手？！心里觉得不可饶恕的卧底先生天灵盖直冲一团爆炸般的火气，他摸着腰间的武器小心翼翼地前行，心中所想，却不如面上般平静。

他们的任务目标绝对不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边，而这股血腥味也绝对不是假的，如此骇人的场面，造成恐怖的液体量，那个罪恶得简直要开除人籍的家伙，居然不处理一下就伤害无辜的人！

愤怒，痛恨，一起涌上心头。

于是他拨开了层层叠叠的林叶，躲开草尖上试图咬他一口的小虫，尽量让自己发出的动静消散在一阵一阵的风中，即使因阴风的寒冷而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让他难以忍受。

在见到“同伴”前，卧底先生听到了许许多多微弱但难以忽视的声音。

摩擦，翻动，喘息，水滴滴落……

接着，他又看见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液体，夹杂着似有似无的碎肉，构成了一副残酷而血腥的图画。

这场屠杀的尽头，是靠着树干静静坐下的男人。

卧底先生、瞳孔地震，无尽的寒冷攀附上全身上下无数的神经末梢，仿佛要将他拉下九尺寒冰冻结下的雪原，卧底接近七年以来的金发黑皮迎接了最挑战他精神抗压能力的画面。

交杂的血迹，蠕动的不知名的臭虫，似乎还新鲜至极的犹如泄愤般的伤口，被雕刻出几个字母露出里面腐烂内心的大树，男人漂亮瞳孔里透露出冬雪似的死寂苍白，还有——

在他怀中，静静依偎着的一瓣樱花。

手指垂落深色之中，衣角沾湿一片痕迹，冰冷而单调的世界，凶器插入大地。

离拥抱三川途仅差一步之遥的男人连抬头都做不到了，他最后好像勾起了一丝无比真实、真实到让人心痛的笑容，然后，然后吐出一句……

卧底先生思维凝固了。

那个男人这么说道——

【“再见了，我亲爱的Z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