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出了猜测,可“不是一路人”这样的话,还是冷不丁的让段扬的心中一寒。
“你知道方浔是何时跟着顾七的吗?”,傅岓问。
“七八年前,囯将军被封将后不久。”,段扬答了一句。
顿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但起初,方浔并不是南朝的人。”
既然傅岓能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他已知晓方浔的真是身份,段扬也不再隐瞒。
现在看来,方浔最开始结识顾七的目的本就不纯。
敌在暗,我在明,形势似乎对他们非常不利。
“这几日加强防备。”,傅岓提醒了一句,便又回了营帐。
段扬自己站了一会儿,才走回了营帐外守着。
程沐看他们的脸一个比一个阴沉,心里急死了,他逮着段扬问:“段大哥,主上他是不是……”
“心力受损,需要静养。”,段扬回神,答了他一句。
程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些,但他看着段扬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又问道:“段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很多时候,顾七和段扬谈事情都不会让他听,他倒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程沐觉得今日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所以他想知道。
段扬看了一眼他,还有稚气的脸庞,不由让人生出了几分羡慕。
段扬斟酌一下,最后还是淡声开口说:“没事。”
程沐立马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可偏偏这一个二个不是大爷就是哥,都拿他当小孩子看,他还没有办法。
—
京都,朝堂上。
“陛下,边关传来消息,说郡王殿下遇袭,还受了重伤。”
“陛下,臣以为郡王殿下才刚回京,确实不适合带兵打仗,还请陛下召回郡王。”
“陛下,臣以为应当尽快为边关增援,清关城是平朝的命关啊。”
平朝皇帝撑着头听下面的议论,嗡嗡咙咙的声音就像一群苍蝇,吵得他心烦。
看来,他还是高看了顾南筠。
“囯述,你怎么看?”,平帝睁开眼,看向了阶下的人。
大殿里顿时落入了平静,有人小心翼翼地瞥向囯述。
“陛下,臣以为应当尽快为边关增援,边关若破,黎族势必会长驱直入。”,囯述声音冷静沉着。
从她接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心里就隐约有种不好的猜想,如果连顾七都受了伤,那这恐怕是简单的交战了,很有可能有其他变故。
阶下的官员纷纷开始请旨——
“陛下,臣请旨让囯将军带兵增援!”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请旨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朝堂上大半的人,都要求让囯述带兵增援。
这帮人纵然看不上囯述是一个女将,但近年来囯述所战,捷报频频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平朝皇帝皱着眉,他思考了半响,才缓声开口:“那便由囯将军率兵增援吧。”
“臣领旨!”,囯述应下。
两日后,援军出发,囯述心里担忧顾七的伤势,所以日夜兼程,把原本的时程缩短了一半左右。
她营地后,先见到的是程沐,程沐守在顾七的营帐外。
“囯将军!”,程沐看见她喜出望外。
“殿下在里面吗?”,囯述问。
“啊,在的,不过……”,程沐话还没说完,囯述就抬脚走了进去。
程沐一急,他本想掀开帐篷,跟上去的,可又想起段扬说的,没有殿下允许,不可以进去,他就又委屈巴巴地把脚收了回来,还在心里祈祷,但愿囯将军不要连累到他。
进入帐篷的囯述,毫无预兆的被眼前的画面给惊了一下,顾七披着件袍子,头发披散着,不知在看什么,看得很认真。
而在他身旁还坐着一个人,傅岓。
傅岓就坐在顾七身旁,两只手握着顾七垂在桌下的那只手,应当是在给人暖手,顾七就任由他握着。
这个画面实在太鬼畜了,囯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突然后悔没听程沐把话说完了。
顾七和傅岓闻声,抬头看向她,随即傅岓便松开了顾七的手。
“囯述?”,顾七皱眉看着她。
“京都传来了你受伤的消息,陛下派我来增援。”,囯述解释。
然后,她又补充道:“顾大哥,你的伤要紧吗?”
顾七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囯述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她话锋一转,问了战事:“顾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你怎么会受伤?”
囯述的问题,傅岓听得一怔。
怎么回事?这样的问题,要怎么回答,毕竟那个人是方浔,陪了囯述五六年的人,而且还是顾七亲手送到她身边的,顾七应该也很自责。
傅岓看了一眼顾七,顾七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淡声回了囯述:“大意,被黎族算计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真的只是被敌人算计了,而不是被自己人背叛了。
但傅岓知道不是这样的,顾七对外人总是有很多面孔,冷得不近人情,其实,那只是因为他冻了太久,害怕触碰到温暖,每次看到顾七这样,他就很心疼。
“黎族人,阴险狡诈,总喜欢玩阴的,要是没有方浔,估计我也被坑惨了。”,囯述玩笑道。
“对了,方浔呢?”,她顺口问了一句。
“方浔啊……他不在这里。”,傅岓硬着头皮接了句。
“不在?”,囯述面露疑色。
“他说他有事,要回清关城一趟,你来的路上没遇到他吗?”,反正都是假话,傅岓干脆信口胡诌。
“噢,那估计错过了吧。”,囯述笑了笑,也没再多问。
她这一笑,又把傅岓整得有些心虚,傅岓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她。
囯述向顾七行了个礼,道:“那殿下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然后她转身出了营帐。
从进去到出来,囯述都觉得云里雾里,顾七和傅岓成了那种关系,而方浔还不在这里。
虽然刚才傅岓说方浔回了清关城,可她也是半信半疑,她一路过来根本就没见过方浔,从这里到清关城,只有一条路,实在是奇怪。
她一回头,看见程沐眨巴着眼睛,望着她,好像在问“你没事吧?”
囯述迎上程沐的目光,满是不解,便没好气的道:“怎么,我脸上有字啊?”
程沐立马移开了视线,不停地摇着头:“没有没有!”
看程沐这傻小子模样,估计是还不知道顾七和傅岓的事,囯述忽然生出一点恶趣味,她凑近程沐,不怀好意地问:“你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程沐疯狂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傅岓可以一直呆在里面,而他却只能站在营帐外,明明是他跟他家主上的时间比较长啊。
囯述看着他,笑了笑:“那你自己进去看啊!”,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进去?他要是敢就好了,想到这儿,程沐就又耸拉着脑袋,乖乖地站好了。
囯述来后的几日,顾七的气色也在慢慢变好,不似刚见时那么毫无血色了。
但囯述迟迟见不到方浔,有些担忧,眼看雪天将至,与黎族的一战,也得尽快才行,她想,要是方浔在的话,或许会简单得多。
囯述突然想起方浔曾经对她说的自己不可能永远在她身边,看来,这是真的,这次估计得靠她自己了。
她又从顾七口中得知,谭同景走了,说实话,边关的将士,都像她的家人一样,听到这样的消息,囯述心里难免难受。
她是将军,却让自己的将士做了荒野的鬼,尸骨未寒。
夜里的风很大,也很凉,囯述却不觉得冷。
她踏着月色,绕着军营走了许久,遇到的将士,都会认真的称她一声“囯将军”。
以前,囯述总是不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何边关又苦又累,却要一辈子都守在这里,最后,把命也搭在了这里。
现在,她或许明白了一些,每次站在城楼上,看着街道灯火通明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甚至,有人叫她“囯将军”的时候,她还会觉得有些心安。
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女子,女子怎能带兵打仗,她偏不信命,从父亲走的那一刻,她就接过了父亲的信仰。
或许战死沙场,才是她的宿命。
绕了一圈回来,进入营帐时,囯述见到了傅岓。
傅岓见她进来,笑着说:“囯将军,这是迷路了?”
她刚从顾七那里出来时,傅岓都还在那里,这会儿却跑到了她营帐里。
“没有,随便溜达溜达。你找我有事吗?舍得撇下顾大哥了?”,囯述也笑着打趣。
“找将军聊聊天。”,说罢,傅岓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囯述在他对面落了坐。
“将军,打算如何应敌?”,傅岓问。
囯述道:“黎族擅雪地做战,势必会等到雪天进攻,而顾大哥上次吃了亏,想要再偷袭黎族是不可能的了,如此看来,恐怕只能,正面攻打了。”
其实正面对抗,他们的实力或许还要强一些,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因为她心里总隐隐不安,特别是方浔还不在。
傅岓思索了一下,又问:“正面对抗,有几成胜算?”
“六成。”
傅岓愣了一下,他明白,这样的六成有方浔在,那他们的胜算只会被折到四五成左右。
难到,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傅岓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