囯述目光深邃地看了傅岓一眼,叹了口气,说:“傅大哥,你明日带着顾大哥回京都吧。”
傅岓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向她,囯述的脸映着火光,严肃又认真。
这个小姑娘明明比他和顾七都还要小,却在让他们走,他心里顿时泛起了一阵酸涩。
“我不会走的。”,傅岓说。
囯述:“傅大哥,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可你想想顾大哥的伤……”
是啊,顾七的伤。傅岓一想到顾七身上还有未解的毒,还是黎族的毒,那他更不能走了。
傅岓道:“明日我会送顾七走,但是我不会走。”
囯述都还愣在了他的这句话里,等反应过来,她发现傅岓人已经走了。
顾七的营帐中,他还在看黎族的地形图,想找一个突击的办法。
傅岓从外面进来,看见顾七还站在沙盘旁,便走过去,替他把外袍拢紧了些,笑着问:“你怎么还不休息?”
顾七抓住他正要放下去手,握在手里,替他捂着,轻声问:“去哪儿了?”
傅岓任由他握着,说:“随便溜达溜达。”,他看了一眼沙盘,又问顾七,“在想什么?”
“黎族地势易守难攻,正面对抗胜算不大。”,顾七淡声说。
他避开了方浔的问题,可傅岓知道要是只有地势问题,顾七根本不用这么忧虑,他低着声问顾七:“方浔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囯述?”
迟早是要知道的。
顾七抿着唇,没说话。
他亲手把人送到囯述身边,没想到却是养虎为患。
“算了,你累了吧,明天再说吧,我去替你拿药。”,傅岓见他这副样子实在不忍心,便笑着把人往椅子上推,然后转身出了营帐。
顾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
等到傅岓回来时,顾七还坐在椅子上,神色恹恹。
傅岓把药放在桌子上,他伸手轻轻摩挲顾七的脸,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顾七苦笑,傅岓这几日真是把他当小媳妇养着,捧在手里怕碎了,他站一会儿都被催着上床休息。
“没有,就是有些累了。”,顾七道。
傅岓放下手,他端起桌上的药递给顾七:“喝了药就休息吧。”
顾七接过药,一口喝完了,傅岓见他微皱着眉头,笑着接过碗,然后打趣道:“没想到堂堂南朝主上也会怕药苦。”
顾七看着他,还没说话,傅岓就突然凑了上来,呼吸的热气扫过他的脸庞。
“那给主上尝个甜的。”,说完,傅岓低头在他唇上轻轻触了下,很轻很柔的一个吻,像柳枝拂水般,温柔又缱绻。
傅岓笑望着他,眼睛里的温情像是快要溢出来。
第二天早晨,傅岓醒得早,他抬眸看着身侧的人,睡着的顾七,也让人觉得格外好看。
他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顾七的唇,又躺着继续看,他突然很想很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他昨夜在顾七的药里,搁了些安眠散,顾七估计还会再睡上几个时辰。
傅岓轻轻的拨开顾七搭在他身上的手,起身,穿好衣服,出了营帐。
营帐外守着的是段扬,程沐那小子,估计又跑哪儿偷懒去了。
段扬只瞥了他一眼,就冷冷地移开了视线,傅岓早就习惯了,他装作没看见,开口道:“段扬,我有事求你。”
段扬这才转头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傅岓轻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请你带顾七回京都。”
段扬听后没说话,他知道傅岓在想什么。
傅岓看着他,笑了笑:“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
“主上他不会走的,我也不会答应你。”,段扬笃定。
傅岓笑了一下:“我知道他不会走,所以使了点计策。”
“你……”,闻言,段扬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向了他,但是他很快又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收回了目光。
傅岓捕捉到了他脸上那抹很快就消失的震惊,有点疑惑。
然后,他听见段扬冷着声音跟他说了一句:“我答应你。”
最后,程沐和段扬负责送顾七回京都,程沐那小子好骗得很,说什么就信什么,几句话就被傅岓忽悠住,美滋滋地送自家主上回京都养伤去了。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囯述颇为感慨,她对傅岓玩笑道:“顾大哥要是醒了,估计会把段扬掐死。”
傅岓淡声回了一句:“不会的,他舍不得。”,顾七就是典型的面冷心热,他比谁都明白。
囯述又叹了口气,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
傅岓看着渐行渐远的那辆马车,心里喜忧参半。
—
马车内,顾七和段扬面对面坐着。
“主上为何要骗傅岓?”,从傅岓说使了一点计策开始,段扬就猜到了,那些药对顾七是没用的。
顾七淡声道:“改道,去涼朝。”
去涼朝?段扬似乎立刻就明白了自家主上的用意,顾七恐怕是想去涼朝借兵,所以才将计就计,支开了傅岓。
“可主上,涼朝和平朝……”,要知道,涼朝和平朝因为傅大将军,也就是傅岓父亲的事,可是结了大梁子的。
顾七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沉声说了句:“放心吧,我有方寸。”
随后,段扬便出了马车,顾七决定的事,恐怕天底下只有傅岓一个人才能劝。
程沐见段扬一脸忧愁,便疑惑地问:“怎么了?主上这么快就醒了?”
段扬看了他一眼,心里感慨,程沐这傻小子,估计被卖了都不知道。
他没理程沐,而是接过他手中的缰绳,改了去涼朝的道。
程沐立马嚷嚷道:“段大哥,你,你,你走错了!是走左边,走左边!你怎么能走右边?”
听见程沐的声音,顾七扶额,他突然有些后悔带上程沐了。
“再嚷嚷就把你丢下去。”,顾七在里面冷声道。
程沐立马闭了嘴,他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口,因为他知道他家主上绝对会说到做到。
顾七他们走后,囯述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近几日,她都在想攻打黎族的事情,她打算三日后就出兵。
晚上,傅岓一个人坐在火堆旁,他在想顾七身上的毒,如果要想找到解药,就必须从黎族的巫医下手。
“傅大哥,你觉得我们会赢吗?”,囯述拎着两壶酒从他背后走近,坐在傅岓旁边。
她把酒递给傅岓,浅浅的笑着,在等傅岓的回答。
“会。”,无论出于哪种原因,傅岓都希望他们会赢。
囯述笑看着他,她举起酒,灌了两口,犹豫地问道:“傅大哥,你跟我说实话吧,方浔他到底怎么了?”
她早就不信方浔是回清关城了,近日来,这种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尽管有所准备,但当囯述亲口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傅岓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答。
沉默良久,他才缓声开了口:“方浔他……”,又喝了一口酒,他才接着说:“方浔是黎族人,顾七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他。”
听到他的话,囯述正欲抬起饮酒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愣了半响,她拿起酒猛灌了一口。
是黎族人吗?原来陪了她那么久的人,居然是敌人,而一直替她出莫划策的人,居然只是在利用她。
真挺可笑。
傅岓见她闷头喝酒,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囯述。”
囯述回过神来,她看向傅岓,故作轻松:“我没事,两军交战,这很正常。”
傅岓当然看得出来她只是在强压着心底的难过,他低头苦笑了下,然后开口:“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又怕你在战场上见到他会难过。”
说完,傅岓听到囯述特别不服输地说了一句:“怎么可能,我可是大将军。”
可当傅岓看向她的时候,他发现,囯述眼里分明就含着泪水。
那天夜里,回了营帐后,囯述又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她倒头睡着了。
她多希望这只是自己一场梦,醒来后还能看见方浔。
然而并没有,第二天醒来后,她看见的是傅岓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傅岓玩笑说:“怕你醉死在里面,特地给你熬的醒酒汤。”
听见他的声音,囯述倏的坐了起来,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头疼得要死。
她接过傅岓手里的碗,一口喝完,才道:“这么贤惠,难怪顾大哥喜欢你。”
她现在必须尽快从方浔的事里走出来,她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方浔,就好了。
“怎么,不难过了?”,傅岓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便也笑着打趣她。
囯述笑了笑,看着傅岓,很认真地说:“当然了,我可是大将军。”
—
两日后,顾七他们便到了涼朝玄都。
程沐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凑上去问:“主上,我们来涼朝干嘛呀?你忘了平朝和涼朝……”,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根本不敢再往下说了。
顾七没理他。
“主上,我们怎么进去?”,段扬问。
“你们在城中等我,我自己进宫。”,顾七说。
段扬不放心:“可是主上……”
顾七瞥了他一眼,他立马就闭了嘴,没再说话。
三人入了玄都,段扬带着程沐随便找了家客栈,顾七独自一人去了涼朝皇宫。
“站住!什么人?”,宫门的守卫拦住了他。
顾七从怀里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他们看,两侍卫对视一眼,立马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