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审讯室透不出一点光亮,只有不停转动的换气扇叶昭示着时间的流逝。血腥的刑具一件件摆满桌子。乌黑的地面透露出浓浓的血迹。
地上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整齐的灰色西装外套已经被人剥下,里头洁白的衬衫染上斑驳的血渍和灰尘,晕染成一副不怎么美观的画作。
铃木三郎心情颇好的踩上他血淋淋的小腿,男子瞬间疼的惊醒。
“嘶……”
他痛苦的吸气声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韩主任,韩先生?我该这么叫你吗?”
韩山一言不发,闭着眼躺在地上。
铃木三郎点点头:“你还不知道吧,军统、中统、地下党都被我们一网打尽了。上海已经没有蛀虫,你若是不早点交代,或许就再没有交待的机会了。”
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沉默。
铃木三郎眼中玩味的神色更浓了,他拿来看守宪兵的枪支,木质的枪柄拖行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长枪在他手中抡了个圆,狠狠砸在韩山的身上,他的眼睛瞬间睁开,痛苦的哼叫一声,手指用力的摁在水泥地上。
“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韩山又闭上了眼。铃木三郎愉快的舔舔唇,派人将他绑成大字型,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将枪托对准他的第二根肋骨,再次敲打了下去。
“啊!……”
韩山吐了口血,咳嗽一下,又因为腹部的疼痛不敢用力。血痰恰在他嗓子眼里,不上不下,让他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气声。
“看来这个方法对你并不适用,那我们来玩点别的。”
铃木三郎转身走到桌子旁,挑挑拣拣出一根带满血迹和锈迹的圆钉。那钉子直径约有几厘米长,满满的铁锈让它看起来更具危险。
他满意的拿起它,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把精致的锤子:“你,过来。”
他指指卫兵,让他将钉子平放在韩山左手手背上。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害怕。他的手开始抖起来,只好咬紧牙关,死死的闭紧了眼睛。
铃木三郎将锤子对准钉子,却不十分用力,而是一下一下捅进他手掌里。
“噗呲。”
钉子刺开皮肉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耳边,连宪兵都不忍再听下去。铃木三郎手中锤子不断发力,先是皮肉,然后是骨头,接着又是皮肉,最后穿透。
“嘶……”
韩山已经痛的叫不出来了,他狠狠吸了口气,将牙咬的嘎吱作响,两眼一黑,痛苦的晕了过去。
铃木三郎用手拍拍韩山的脸:“韩主任?”
没有反应。
“中佐,要不要泼醒他。”
铃木摆摆手,怪笑着从桌上挑出一个钳子,将那钳子对准他手上钉子,瞬间将其拔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韩山被这痛苦刺激的又醒过来,他真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死在这里。
左手传来钻心的疼痛,连着他的鼻子都酸涩起来,他痛的很想哭,生理性的眼泪一汪汪包在眼里。
他的手颤抖的快要碎掉,铃木三郎瞟了一眼,左手中心赫然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他试探着问道:“韩先生,听说你是赤党。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刺杀王天木呢?如果你和军统也有关系,只要你肯说出来,我保证你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韩山连出声骂他的力气都没了。他像一条死狗一般躺着,冰冷的地面让他的血液渐渐冰凉。铃木三郎见他没有反应,又退步道:“我并不是要你说出你赤党的领导,只要你告诉我,你跟军统是怎么勾搭上的,我立刻放了你。”
韩山依然没有说话,好像个哑巴一样……
山城军统,江澜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办公室的椅子都能烫的她屁股着火。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她咬咬牙,上了一班去广东的火车。
三天前,言卿和藤原宽仁赶到广东,准备迎接从香港赶来的金融大鳄谭森。一行人下榻广州旅馆,周围住宿的客人全部被赶了出去。
江澜看着四周隐蔽的便衣,只好低低掩了掩帽子,走到女洗手间蹲守。没过多久,一个店员果然进来,江澜敲了她的后颈,将人打晕,堵住嘴扔进了厕所隔间里。
她从空间戒指掏出早就修剪好的假发戴上,又换上那女人的打扮,低着头从洗手间走出。
一楼停放着一辆餐车,她瞟了眼,顺势接过车子进了电梯。
后头站起身的女子一脸茫然:“孙姐,那是谁啊?”
“可能是老陈吧。算了算了,反正有人送上去就行。”
“哦。”女子点点头,没再去管了。
江澜一路绿灯,敲响了言卿房间的大门。后者听见声音,瞬间掏出枪来躲在墙后:“哪位?”
“言小姐,送餐。”
“我没有叫餐。”
“是江老板送您的。”
江老板?言卿眉头一皱,将门开了一条缝隙。江澜不急不忙的进了屋子,将假发一摘,立刻将她拉去厕所。
言卿的枪顶上她脑袋,江澜管也不管,从兜里掏出纸条递给她:保韩山一命,人情一定还。
言卿挑了挑眉:“没有监听,放心吧。不过,军统什么时候和中统关系这么好了?”
对面人顶着乌黑的眼眶和一额头的汗渍低低开口:“言卿,算我求你。日后只要你需要,我随叫随到。”
她更惊讶了:“这位韩先生是何方神圣,值得你……”
“这是我的私事。”
言卿将纸条扔进她口袋:“抗战没有私事。即使你不开口,我也会尽力保他一命。”
江澜长出一口气,狠狠咬了咬牙:“多谢。”
她将假发戴上,推着车子缓缓走了出去。这种被人拿捏的滋味太难受了,江澜心中对中统的隔阂又多了一分。
藤原的房间在下一层,她坐上电梯,缓缓走出。空间戒指里一把冲锋枪瞬间闪现,怒气化作一梭子子弹打向藤原宽仁的屋门和他门口保护着的守卫。
现场立刻混乱起来,断肢残臂,血腥扑鼻。言卿冷冷听着她搞出的声响,拿起手枪,换上一副着急的神情出了屋子。
周边的便衣很快包围过来,江澜从三楼破窗而逃,言卿赶到时便看见这戏剧性的一幕。好像几天前韩山也是这么跳下去的,她暗暗扯了扯嘴。
特工们还要追下去,言卿低声叫道:“都别追了,还不看看老师!”
特工们如梦初醒,赶紧回头破门,藤原宽仁害怕的躲在衣柜里,言卿将他接出来:“老师,没事了,没事了。”
藤原看见自己的学生,状态好了不少,他长出一口气,然后大吼道:“还愣着干嘛,快去追啊!”
那些被叫回来的特工只好点点头,又赶忙追了出去。可是一来一回之间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们哪里还能追得上来去如风的江澜。
广东之行败兴而归,上海的肃杀之气却让他敏感的发觉情况。大街小巷,人来人往。便衣和宪兵充斥着这座美丽的大都市。
“云樵,铃木那个家伙在搞什么?”
“听说军统的一个要员叛变了,现在正在抓人呢。”
“嗯。这些该死的老鼠,应该快快清理掉。”
“前几天……我们内部也有人被抓起来了。”
“谁?”
“特工总部特务委员会的副主任。”
“是那个……韩……韩山?”
“正是。还听说此人是地下党的特工,和军统也有着不少往来。”
“他竟然也是卧底?真是太可惜了,以韩山的能力,我本想重用他的,他是个优秀的人才。”
“是啊,这样懂经济又懂军事,还擅长远东情报的天才太少了。我对此人做过尽职调查,他在关东军内部的时候就十分受重用,掌握了不少密辛,还和苏联方面也有交往,八面玲珑,工作能力很强悍。”
言卿状似遗憾的摇摇头,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藤原宽仁眯起眼:“云樵,铃木要怎么收拾他?”
言卿耸耸肩:“估计是老样子,招降或者枪毙,总之对我们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藤原宽仁思考着:“如果把他变成我们的人呢?”
言卿笑起来:“老师,梅机关是不会放人的,此人手里掌握了太多对帝国不利的情报,关东军的将领们都希望让他闭嘴。”
她添油加醋的说着韩山的重要,更让藤原宽仁感到兴奋。他的眼神明亮起来,如果能把韩山掌握在手里,陆军部那些混蛋就要老实一点了,还有可恶的苏联人,说不定也有机会为他所用。
他十分高兴的拍拍言卿的肩膀:“你跟我走一趟,去松井司令那里,我们要想办法,把韩山抢过来。”
夜色降临,如同张着抓牙的雌虎,陈慕凝独自走在医院往旅馆的小路上,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却拉着她的胳膊拐到弄堂的阴影里去。
陈慕凝顿时便要反击,来人却很快抵挡住:“帮我个忙。”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陈小姐,我只是来求你帮忙的。”
陈慕凝脸色一滞:“你这可不像求人的态度。”
“韩山是你们的人,我想借你的手去看看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来人呵呵一笑:“我知道你是赤党,也知道言卿是中统。更清楚你以前的掩护身份是中统医院的医生,还不能证明我的诚意吗?”
“韩山被东瀛人严刑拷打,我怎么会有机会去看他?”
“言卿会帮你的。”
“你到底是谁?”
“是友非敌。”
“我需要一个答案。”
“你可以去问言卿,我不相信你们没有联系。”
“你只是想去陆军医院?”
“铃木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去医院,最大的可能是在梅机关的审讯室见面,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是……中统?”
来者笑着摇摇头:“小姐,你可以不相信我,总应该相信韩山吧?”
“我不知道你是去救他还是杀他。”
“不管是救是杀,都能说明我和东瀛人不是一伙儿的。韩山身份已经暴露,他的死活对你和你的党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
第二日一早,办妥了工作的藤原宽仁得意的带着言卿赶到审讯室,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还混杂着铁锈味和其他不知名的怪味,言卿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
铃木三郎还在屋里发力,听说藤原已经到了门口,他放下手中鞭子,打开了大门:“藤原先生,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藤原扭头示意言卿,后者立刻将华东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的手谕递给他:“司令官命令我们来提走韩山。”
铃木皱着眉头接过手谕,确认无误后奇道:“这向来是我们梅机关的事,司令官阁下怎么会让你们接手?”
藤原嫌恶的挑眉道:“哦?那我问你,韩山放在你这少说也有三天了,怎么不见你们梅机关审出什么结果?”
铃木吃了瘪,往后一退不再说话了。藤原走进审讯室,他眼前躺着的却不是一个还能称得上是“人”的东西,那充其量只是一块人形的破肉块而已。
他有些不忍的走到韩山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还能走路吗?”
韩山摇摇头。看见他干裂的发青的嘴唇,藤原宽仁拿起桌上水杯,将他头抬起一些,正要给他灌水,韩山又摇头,嘴中断断续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骨头……断,……水……疼。”
藤原咬咬牙,将韩山放下,而后转头扇了铃木三郎一巴掌:“混蛋!混蛋!”
言卿漠然的看着这一切,藤原可不是心疼韩山,他只是怕韩山死翘翘,他对松井的保证和陆军部的打压可就变成黄粱一梦了。
铃木咬牙切齿的没有说话,藤原宽仁招呼言卿道:“云樵君,把陈医生叫来,给韩先生看看身体,可以的话,把人转去陆军军部医院。”
陈慕凝很快就带着一个长发女护士走了进来,言卿侧头看去,心里狂跳一下,这人可真是个疯子!
守卫的士兵检查一番便让二人通过,藤原宽仁叫住陈慕凝:“陈医生,你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个人的命,拜托了!”
“请将军放心,我会尽力的。”
三人都站到了外头,给陈慕凝和江澜极大的便利。她们走进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