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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三年夏 仪器室 夕阳 云雀 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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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的身影出现在门的那边,徒书贯隔着玻璃和他对视了一眼,吃了一大惊,他们上个月才见过面,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消瘦了一大圈。

徒书贯上下打量着普罗,他打扮的好像一个被装进套子的人质——脸上罩着灰色的大口罩,手戴着绿色的橡胶手套,穿着下摆沾有血渍的长实验服,领口露出浅蓝色的衬衫领子,宽松的灰色长裤遮住了整条腿,脚上穿着一双符合实验室安全管理条例的橡胶洞洞鞋。即便没有一丁点儿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徒书贯都能看出他无法掩盖的憔悴。

“滴——”

玻璃门向两边打开,徒书贯谨慎地往里张望了一眼,才小心地走进去。

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跟在普罗后面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发出异响和怪味的房间,那些机器、那些鼠笼、那些操作台,他虽然常常听普罗讲起,亲眼看到时仍感到不寒而栗。

他们在一间摆满仪器的房间门前停下脚步,普罗用肩膀向里顶开玻璃门,徒书贯想帮他一把,但被普罗制止,“不要碰门把手,它不干净。”

徒书贯局促起来,这里不是他的地盘,“我需要穿鞋套什么的吗?”

普罗摇摇头,“没关系的,别乱摸就好。”

徒书贯走进这个他完全陌生的房间,马上就被大大小小的仪器吵得脑袋疼,这个大房间被一道玻璃门分割成了两小间,外面这间挨着墙有两个小房子一样的大家伙“轰轰”的抽着气(通风橱),两台四四方方的机器“吱噶——吱噶——”有规律的叫着(液相),脚下还有一个连着许多支叉的泵在卖力的“噔噔噔噔”(冻干机),还有一个小东西发出刺耳的“滋——滋——”(细胞破碎仪),里面那间的响声则混成一团,中间的玻璃门被两侧的噪音推着不停地震动。

“喔哦,虽然我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你们的工作环境糟糕成这样。”

普罗无奈地摊摊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儿子那么神经衰弱了,整天在这里待着,不精神衰弱就怪了,他严重的时候既怕光、又怕声、又怕冷、还怕人。”

普罗苦笑着说:“可能过一阵子我也要重蹈覆辙了。”

他在窗前的一把黑色金属靠背椅上坐下,旁边还有一把相同的椅子,上面铺了一件实验服,看来已经提前给徒书贯打好了窝。

“这是我的实验服,很干净,不嫌弃的话可以坐在上面。”

徒书贯注意到他穿着的实验服胸前绣着“YS_S”的缩写。

普罗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这是我小老板的。”

徒书贯从善如流地坐到了他的身旁,新奇地打量着上下左右。

普罗无力地靠在背后的玻璃门上,整个后背都被震得痒痒的。蜷缩在徒书贯的身旁,他渐渐走出了刚刚的应激状态,才察觉自己头痛到想吐,全身都汗津津的,疲惫得好像连呼吸都是那样的费力,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一度以为我已经猝死了,才能看到如此美丽的幻像。”

徒书贯担忧地看着他,“不,你不会的。”

隔壁传来一个呲呲啦啦的声音,普罗忽然笑了出来,用大拇指指着背后问:“徒老师,你猜那是什么?”

徒书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条细线系在窗前,挂着一卷拉开的锡纸,他摇摇头,这个组合对于他来说很新颖。

“是我跟一个姐妹做的风声放大器。”

“风声放大器?”

“只要听见锡纸响,就知道起风了,如果刮起大风,那个姐妹就要下楼去把她的破自行车推到车棚里。我们这里有很多这种土八路式的简易装置,看,这是我师姐用泡沫掏的流式细胞仪进样底托。”

徒书贯忍不住笑起来,“你们真有创造力。”

“哦不,所有老师都认为我们没有脑子。”他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天空。

徒书贯也望了出去,有几只鸟在上下盘旋。

普罗递给他一只耳机,他接过来塞进耳朵里,立刻认出了这首曲子——《云雀高飞》。(沃恩·威廉斯 The Lark Ascending)

“春天来了——”徒书贯柔和地说,“不过也快要结束了。”

普罗看着群鸟忽闪不停的翅膀,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消沉下来,“一想到我的青春就快要过去了,我的生命不知道还剩多少,而我却在为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忙忙碌碌,我就……我就很绝望。”

“那你认为做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我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这些!迟早……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我此生要完成的目标!”

徒书贯看着这个倔强、难过又踌躇满志的青年,他没有青春疼痛文学里描写的迷茫与忧郁,他可以独立地思考,觉醒了人生的追求,有了自己的判断。这间嘈杂、炎热又与世隔绝的实验室不再能困住他,这个社会强加给他的职业规划也不能困住他,他将披荆斩棘、一往无前,杀出一条真正的人生之路。

徒书贯的内心深处觉醒了一个冲动——“亲吻他!”

普罗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疑惑地看向徒书贯。

“不……”徒书贯掐着手心,像忍住一个即将打出来的喷嚏。

普罗微张着嘴,他的内心同样经历着一阵悸动,他等待着、他希望着徒书贯有所行动。

徒书贯像舞蹈老师调整学生的动作那样,轻柔地把他的脸转向窗外。

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红彤彤的日光,金灿灿的云朵,还有命运好心为他们安排的这一群飞鸟。

这座城市的春天本就短暂,上个冬天他们在湖边期待的繁花锦簇与莺歌燕舞,却由于两人都被生活困住,无暇走出头顶的天花板,这一季都悄然错过了。只有郝奇从各个地方偷掐各色新鲜花卉,拿回来装点他的工位,把握住了每一波的花潮。

第三年-夏

经历了两个季节的漫长通勤,施严试逐渐麻木,适应了这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但日渐炎热的天气又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在一号线上被冻得哆哆嗦嗦,都不敢伸手握那根冰凉的不锈钢杆;一走出地铁站,接近四十度的热风立刻邦邦给他两拳,一冷一热,他当时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他用手机挡在额头上,眼睛勉强才能睁开,强撑着走到实验楼,他说不上来身上到底是热还是冷,一个劲儿的打哆嗦。

普罗提着两袋豆浆从食堂那边过来,耿可连与他分头行动,去便利店给他俩买烤红薯和溏心蛋了。

他远远瞧见一个人要倒要倒的,看身形像是施严试,但又一想,施严试那个铁人,即便是手摔断了,一天也得单手操作俩实验,怎么可能这么弱。

走近了一看,真是施严试,普罗赶紧上前搀住了他,“你咋啦?!”

施严试感觉脑袋像是被一层塑料袋蒙住了,恍恍惚惚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要不要去医院啊?”

施严试拒绝了,说是离命远着呢。

耿可连正好和两人汇合,和普罗一起架着施严试上楼了,给他抬到办公室里,放置在沙发上。

普罗给施严试打开空调,他嚷嚷冷,耿可连去休息室拿来自己的毯子给他盖,他又嚷嚷热。

二人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弄?”

普罗打开窗户,“静置一下得了。”

施严试跟地主似的躺了一会儿,缓了过来,耿可连识相地退了出去。

普罗给他剥了个小红薯,“你是热着了,还是冻着了?”

施严试面色苍白地描述今天一早的舟车劳顿:“我出门的时候很热,进了地铁很冷,换乘的时候很热,进了地铁很冷,出了地铁又很热。”

“天呐,这着实难顶,而且你还是空腹,”普罗给他倒了一大杯水,“哎,如果你在家里吃了早饭再来会不会好一点?”

施严试起来就着普罗的手把水喝了,疲惫地躺下去,指出一个反人类的事实:“我没办法起更早了……”

“太可怜了,”普罗蹲下来,把自己的衬衫卷了卷给他当枕头,他举了举腕上的手环,“那你安静地睡一会儿吧,有事就喊我。”

施严试闭着眼睛点点头,打算躺十分钟就起来工作。

当他被开门声吵醒时,睁开眼看到郝奇提着肥甘厚味进来了,倒吸一口气,猛坐了起来,“完了!中午了!”

郝奇见他躺在沙发上,惊讶地问:“你昨天晚上不会没回去吧?”

“不,我早上中暑了。”

“啊?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呗,反正平时的工作也是一个人做,不是你做,就是我做呗。”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平就是个吉祥物啊。”

“我自己干了点儿啥,我自己还不清楚么,你回去吧。”

施严试挑起一边的眉毛,“这大中午头上,我长途跋涉回家?”

郝奇看了看外面被热度扭曲了的空气,“哦,这不太合适哈。”

施严试扶着沙发靠背慢慢站了起来,衣服都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头发里一股汗味,这让洁癖的他非常不适。他把当作枕头的衬衫用力甩了两下,已经皱起来了,得熨一下才行。

“唉……我后悔住那么远了。”

郝奇正在打开咖喱蟹的锡纸盒,听他这么说,立马笑嘻嘻地建议:“哎,大师老师,我有一间向阳的卧室,带独卫,民用水电,就在这附近,你要不要租?”

施严试瞪大了双眼,“哈?!你怎么现在才问我?”

“饱尝社会疾苦之后,获得福利的时候才感觉更幸福啊,要是一开始就得到了所有,岂不是一切都稀松平常了?”

“啊?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寒来暑往、奔波劳碌了一整年?”施严试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干嘛要郝奇心疼他啊。

“也不是啦,之前我多少是有点儿放浪形骸,跟别人住的话不太额……不太方便,现在我要重新做人啦!”

“放荡!恶心!变态!”

“不是你想的那样!就只是开开摇滚、朋克、爵士各种主题的party之类的。”

郝奇见施严试还是不为所动,继续诱惑他,拿筷子往窗前那栋高楼一指,“就在那儿,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哈?!”施严试像见了鬼一样,惊讶得张口结舌了半天,“原来你小子住的这么好!”

施严试早就考察过了,那个小区最普通的户型也得20万一平,而且还没有小户型,都是150平往上的大平层。

郝奇谦逊地拱拱手,“过奖,过奖,早年投机倒把的非劳动所得。‘干一辈子厂子不如买套房子’,我们那帮人是不是把房价炒的很高?”

“哈?!你还是个资本家?”

“那倒不至于,一开始我很好奇那帮人到底在搞些什么,搞明白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了,没捞多少钱。”

施严试鄙夷地后退了一步,“我爸说要远离富商和政客,他们为了自保,会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郝奇鼓着掌说:“非常正确的判断,这个得听你爸的,我就是知道的太多了,要不是因为好奇是杀不死的,不然我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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