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郝奇被晾在那里,徒施普三人面面相觑,徒书贯提议:“要不我们把大家赶过去?”
普罗用仅存的智力问:“像牧羊犬那样一边大叫一边咬他们的脚后跟?”
施严试捶着剧痛的脑袋,“不用,爸,不就是突出重点嘛,你加个箭头指着他。”
普罗又问:“用图书馆的灯和窗帘比一个箭头的形状吗?”
徒书贯明白过来,“好主意!”
施严试既无力又骄傲地说:“我的三板斧其实是熬夜实验、处理数据和做PPT。”
徒书贯看他那么不舒服还坚持着,心里很难受,“嗯,我会告诉郝奇的。”
“不用,他知道——”施严试扶着一棵树缓缓地坐到地上,“我也知道他的三板斧是抓大放小、热爱生活和播撒好奇,比我适合搞教育。”
普罗挨着施严试坐了下来,“不,你没白教我一场。”
“啊?”施严试猛地转头看向他,这让他的头疼的更厉害了。
“是的,你没白教我一场。”
徒书贯往右边走去,正对着图书馆,在空中划出几条直线,随着他的动作,图书馆的灯光和窗帘移动起来,组合出一个巨大的明亮箭头,箭头的顶端正对着郝奇的脑袋,学生们的终于注意到门厅顶上有个小小的人影。
郝奇本来已经灰心丧气了,没想到学生们莫名其妙地都向他围拢过来,立刻振奋精神,从地上蹿了起来,站得直直的,发表了三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公开演讲——
“同学们!——”
施严试突然打了个哆嗦。
普罗的肩膀贴着他的后背,感受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了?”
“他原来还能发出这种值得信赖的声音??好奇怪啊,我都起鸡皮疙瘩了。爸,再给他一个伟岸滤镜。”
徒书贯捏捏食指和拇指,图书馆上的大灯不再照着草坪,聚焦在了郝奇身上。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灯光都集中在了郝奇身上,一种激情澎湃的感觉从他心底升起,原来这就是承担重任的感觉吗?他故意压低喉咙——
“同学们,我是药剂学系的郝奇,在这个紧要关头,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已经被隔离了。
坦诚地说,大家多少都听说过我不着调的行事作风。但是,既然我作为唯一留下的老师站在这里,肯定能在某种程度上驳斥你们以往的听闻;其次,郑派老师是你们敬爱有加的老领导,我的能力和素质他都是认可的,你们应当相信他的眼光。
所以——我希望你们现在对我报以全然的信任,不要惊慌,不要害怕,听我指挥,即便是天塌下来,我都会顶着,即便被压死,我也会是第一个!”
施严试大受震撼,“爸,你替他写稿啦?”
施严试饶有趣味地听着郝奇的演讲,耸耸肩,“没有,他偶尔就是挺有魅力的。只不过你在他的低谷遇见了他,他也在你的低谷遇到了你。”
普罗感觉好像第一个part结束了,立刻带头鼓掌,其他学生在这样的氛围下也纷纷响应,零零星星的拍击声很快变成了排山倒海般的雷鸣。
普罗看着周围的同学们,忍不住想,在漆黑的夜晚、孤立的环境、怀着无助的心情,一个站在光下、拿着喇叭、还有头衔的男性,多么容易取得人群的信任啊。
郝奇的语速放得更缓,让每个指示更加清晰,“在座的各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了,我相信大家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第一,我希望你们镇静下来,回到各自的宿舍,没有宿舍的同学现在去施严试老师那里报道,我再重复一遍,施严试老师。第二,不要哄抢物资,不要进行资金交易,尤其是不要进行资金交易。第三,我们需要各领域的人才,届时有相关专业知识的同学到施严试老师那里报道,请同学们密切注意我们的通知。”
施严试已经累瘫了,没有了之前的信心满满,“施严试老师现在觉得自己也没有很强。”
普罗努力睁着眼睛,“我也不强,但是我们能硬抗!”
徒书贯给施严试打气:“别怕,我跟郝奇都会帮忙,我们三个都听你指挥。”
施严试虽然很感动,但是看着自己的古董养父和游手好闲惯了的领导,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施老师——”耿可连一边跑一边喊,“我来帮忙啦!”
施严试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太好了!”
耿可连的加入大幅减轻了施严试的压力,她不仅能力超群,人际交往范围还广,她举荐了几个又靠谱又能干的朋友。
施严试头一次意识到,单打独斗和压榨自己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有时候就只是多为数不多的几个帮手,一切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徒书贯也得以腾出手来,专心去搞外交,他恳切地表达了亟需早餐的要求,还委婉地威胁了外界对接人,今后如果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有毒资金转给国内最大的投行,致使金融体系全盘崩溃。
经过了两个小时的会议和拉锯战,隔离区临时委员会同意了他的要求,只花了十分钟就调拨来了一辆装满青菜大包和一辆装满原味豆浆的卡车。
临时委员会要求他们待在离校门口20米的地方,在学校精的严密监视下,两辆卡车把车屁股倒进了结界,像卸垃圾似的哗啦啦把青菜大包和豆浆倒在地上,快速离开了隔离区。
徒书贯看着满地的嗟来之食,又看看远处的宿舍楼,头大地问郝奇:“这得怎么发到每个人的手上啊?”
“非常棒,老书呆子,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来处理这些,你快去要午饭!”
“好的。”
郝奇拿着喇叭站在宿舍楼下使劲儿喊:“需要三十个孔武有力的壮劳力!”
不一会儿,几个骨科的学生下来了,手指比普通人粗不少,特别是拇指,简直像大力水手,看上去握力惊人。(之前拜托骨科的师兄帮我系透析袋,他一用力,超级粗的缝合线一下子就扯断了,把透析袋也勒断了,震撼我三年,我觉得他杀人都无需工具)
又过了一会儿,下来了一群美丽的怪力少女,凑了三十多个人。
有个憨憨的直男问郝奇:“要不再叫几个男的下来?”
他这话颇为冒犯,不过他倒也没别的意思,客观上讲,普通男性和普通女性的力气就是不在同一个数量级上。
一个看起来瘦瘦的师姐一口回绝:“不用,别小看我们,我吃饭都能拗断筷子!”
“我相信你们,”郝奇举起喇叭朝宿舍楼大喊,“够了!人够了!”
怪力少女们没想到她们没受到任何质疑,并且甚至都没有展开辩论,郝奇就这么容易地接受了她们。
郝奇拍拍手,“大家过来一点,我们现在先去科研楼,一人搜刮一个推车,捡干净的挑,什么放射啊、病原微生物啊那边的就不要拿了。然后去食堂拿几个筐,去校门口拉早餐,包子和豆浆分开装筐,别混在一起。我去找施老师把宿舍人数打印出来,待会儿我们把每个楼层的早饭放到电梯口,让他们自己去取。”
“好嘞!”
“没问题!”
大家都四散行动了,怪力少女由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干得格外卖力。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施严试那边也分好了宿舍,郝奇拿到了每层住宿人数,分发好了早饭。
施普二人累到在宿舍楼大厅的沙发上倚着就睡着了,施严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温暖又安静的图书阅览室里,面前放着两份午饭。他打着哈欠翻身坐起,看到普罗躺在相邻的另一张沙发上,伸长胳膊拍拍他的脑袋。
普罗朦胧地“嗯”了一声。
施严试把食指掏进了普罗的耳朵。
普罗“啊”得一声跳了起来,“痒痒!”
他捂着耳朵回头见是施严试的脸,失望地说:“妈呀,我以为都是噩梦呢。”
施严试把午饭递给他,“看来他们把午餐也搞定了,快清醒一点,我们不能拖后腿。”
普罗两眼一睁就是干,“今天我们做什么?”
“我本来计划今天搭建一个在线通知平台,但我觉得还是先把图书馆的大喇叭修好吧。”
“修电器?这个在我的知识范围外了。”
“没关系,我还有工科的博士学位。”
普罗啧啧两声,“要是耿可连在这儿,准被你迷暴毙了。”
施严试没接话。
普罗打开盒饭盖子,“哇哦,清真餐,徒老师工作做得太细致了。”
施严试冷冰冰地说:“食物而已,死到临头的时候人什么都吃。”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吃起孜然牛肉土豆来嚼得嘎嘎香,忍不住感慨:“清真餐真香啊,好想吃烤羊排——”
普罗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东西?刚刚你还说‘食物而已’。”
施严试嘴硬地假装聋了。
两人吃完饭,在小推车集散地找到了徒书贯和郝奇,郝奇正张着大黑塑料袋收垃圾,徒书贯那边在排队领被褥,格子的床单,蓝色的被罩,还有个大荞麦枕头。
徒书贯见他俩走过来,右手在统计表上继续打勾,嘴巴问施严试:“头还疼吗?”
施严试摇摇头,指指徒书贯左手边的座机:“这是什么?”
“无线座机,它是我们跟外界沟通的唯一途径。”徒书贯作为联络员现在走到哪儿都得带着它。
施严试朝郝奇摆了摆胳膊,“喂——郝家伙!”
郝奇把垃圾袋递给耿可连,火急火燎地快步跑了过来,“干嘛?”
施严试严肃地说:“两位领导,我有工作要汇报。”
“我来吧。”普罗接过徒书贯手上的活儿继续干了起来。
施严试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给郝徒两人数一二三,“第一,我要把图书馆的大喇叭修好,方便进行紧急广播,我需要你们的协助;第二,我需要开一个局域网,方便我们内部沟通,爸,你要跟外头争取一个服务器;第三,水和电的话,他们没给我们断,目前应该不用担心,而且学校西头还有一个附属医院退下来的小发电机,修修应该还能用。”
他不自在地抱起胳膊,“爸,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哦……我头一次跟你一起干工作,这种体验很新颖。”
郝奇笑着把胳膊肘撑在徒书贯的肩膀上,“咋样?不是小孩儿了哈?虽然思想上有时候挺幼稚,但技术能力超群对不对?”
施严试把他的胳膊从徒书贯身上推下去,“你才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