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下一次治疗还剩最后几天，兰殷偶尔去花园坐坐，有时候出神的盯着不远处的地板。

原本的喷池变成了一片空地，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痕迹。

身下的木椅被暖日晒得干燥，兰殷抚摸着长椅，摩挲到木板的下方时，睫毛轻轻颤了颤。

木椅的下方用东西刻上了痕迹，兰殷细细摸了遍，似乎是一串数字。

“506”

霍清留下的，应该是他现在住的病房，506旁还有一排小字，写着：小心护士。

小心护士？这是什么意思。

兰殷面上镇定，往四周看了圈，没有任何人影，她从地上捡起块锋利的石子，慢慢磨掉那串字。

安巢的二楼，有人站在窗边，从这里的角度望去，树影遮挡住女孩的身影，只能瞧见随风摆动的衣角。

兰殷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去，窗边的人立即藏匿身影。

她总觉得有道视线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幻觉出现多了，有时候兰殷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等彻底磨掉木椅上的字迹，兰殷才安心离开，只是在她走后，有人再次坐在她坐过的地方。

步履匆匆而过，来的快，走得也快。

霍清刻意留下提醒，让她小心护士，思索间，柳青青走了进来，兰殷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

“护士小姐，下一次治疗什么时候开始。”

兰殷收回探究的视线，任由柳青青给她注射一堆针剂，“两天后，虽然第二期治疗不太顺利，但爱医生那边打算加快治疗进程，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柳青青看了眼兰殷，又看了眼推车上的安定剂，她拿起来在女孩眼前晃了晃。

“前几天清点药品的时候，发现少了只安定剂，排除遗失的可能，那就只能是有人偷了它。”

柳青青故意拉长语气，“你说，这个小偷会是谁。”

“抓小偷我并不擅长，要是护士小姐需要，我可以帮你在红院一间间找，反正我闲着也没事，正好打发时间。”

兰殷直视柳青青的眼睛，眸中没有一丝胆怯，坦坦荡荡真真像个热心肠的三好病号。

柳青青嘴角质问的笑容僵硬，再抬眼时眸光微冷，和平时那副和善的模样截然不同。

“谢谢，不过丢了便丢了吧，只是一剂安定而已。”

下次再想偷拿药剂，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柳青青意有所指，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

很快第三期治疗开始，兰殷一如之前被蒙上双眼，失去视线在地下室转了不知道多久，比以往耗费的时间更久。

扯下面罩后，兰殷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病房，不同于之前的，这间更宽阔，冰冷的实验器材摆满这间病房。

“欢迎来到你的专属治疗室，以后你将在这里完成剩下的治疗。”

爱特因站在手术台旁，笑意深深的望着女孩。

兰殷躺到手术台上，朝男人冷嘁一声，“开始吧”。

第三期治疗开启，兰殷身上密集的输液管开始输送药液，她的意识开始恍惚，手术灯在眼前产生重影。

迷迷糊糊失去意识，身体如失重一般。

“那边准备好了吗？”爱特因询问夏书。

只见病房的一堵墙慢慢升起，里面别有洞天，显露出与此相隔的另一间病房。

手术台上同样躺着一个人，如果此时兰殷是清醒的，她能一眼分辨出手术台上的人，正是白玉书。

“你确定要将他们的意识层相连？虽然实验初期成效不错，但风险还是太大，万一出现意外，死的可是两个人。”

夏书说出自己的迟疑，其实在第二期治疗过程中，他们便开启了新的实验。

他们将兰殷，霍清、白玉书三人的意识层相连，进行同期治疗，幸运的是，治疗效果很好，成功率比之前高出数倍。

爱特因神情冷漠，语气不容反驳，“治疗成果很好不是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选择更有效的方式？”

“可是……”

夏书还想提出意见，却被爱特因阴沉的表情堵住继续说话的欲望，她妥协的走向另一间治疗室，还是顺从了爱特因的决定。

第三期治疗终于开始——

身体的失重感消失，兰殷一睁眼，入目的是幢幢高耸入云的灰败高楼。

已是将入夜，独自一人，完全陌生的地方，身旁是笨重的行李箱。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过分寂静的氛围，兰殷接起电话，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贺小姐吗？您租的房子在10-4，钥匙放在保安那里，您可以随时去取。”

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也不管兰殷听没听清，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兰殷长叹一口气，认命的拖着行李箱往楼房深处去，也不说是在哪栋楼，兰殷一头雾水，回拨电话显示不在服务区。

明明才傍晚六点，天色却阴暗异常，天穹厚厚的积云往下压，总觉得让人喘不过气。

四周的墙壁上都张贴着租房信息，一眼扫过去，全是同一栋公寓楼。

兰殷按着广告上的地址寻找，一直往废旧城区的深处走，终于找到了那栋公寓。

环形的公寓楼，层层垒砌，足有12层楼。

兰殷拖着行李箱走进大门，铁质的大门锈迹斑驳，环形的公寓楼幽深阴暗，抬头看去光线被遮挡的十分严密。

这座公寓楼里里外外都透露着一股老旧腐败的气息。

保安室在一楼的入口旁，兰殷走过去敲响房门。

开门的是个面容枯槁的老头，身体驼背佝偻，还不足兰殷的肩膀。

“你好，我是10-4的租户，我来取钥匙。”

老头下垂的眼皮遮住泛黄的眼眸，停留在兰殷身上的目光阴气森森。

兰殷不由得打了个颤，觉得脚底生寒，浑身发冷。

就这么幽幽的盯了女孩几秒，他才慢慢将钥匙递过去，“既然是新来的租户，那我便跟你多说一句，看见那东西了吗？”

他指着保安室门旁的分贝仪，“在公寓内保持安静，声音一旦超过80分贝，这个警报就会响。”

十分奇怪的要求，兰殷不解的问到，“为什么要在公寓楼安装这个东西？租房条例里似乎并没有这条规则。”

兰殷顺着分贝仪往旁边望去，每一间房门旁都安装有一个分贝仪，时不时闪烁红光，有些渗人。

“如果介意，你可以退房。”

老头没什么耐心的摆摆手，落下这句话就关上了门。

退房？要是能退房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兰殷咽下这口气，提着行李箱往10走，12层楼高的公寓连个电梯也没有。

提行李往上走时，每层楼梯间也安装着分贝仪，兰殷刻意放轻声音，一层层往上爬。

如果……声音超过80分贝，响起警报声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兰殷忽然有些好奇，她爬到十楼时，将行李往地上重重一砸。

分贝仪立即发出警报，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打破公寓楼的寂静。

奇怪的是，如此尖锐的警报声，并没有引来其他住户的观望。

声音短暂的持续半分钟后便戛然而止，一切一如寻常，难不成这东西只是个唬人的摆设？

兰殷找到10-4的房门，正准备开门进去时，隔壁10-3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又见面了，贺同学。”

白玉书依靠在门框上，招手微笑和女孩儿打招呼，兰殷面无表情的睨了白玉书一眼，自动忽视他径直往房里走。

“哎，就这么无情？好歹我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白玉书伸手拦下将要关上的房门。

过命的交情是指把她关在药罐子里当小白鼠？还是指她送出的礼物差点要了他的命？

“离我远点，之后看见我就当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你。”

兰殷一拳砸到男人的胸脯，看起来不重的力道，白玉书后退数步。

他吃痛的捂着胸口，眼睁睁看着兰殷关上门，“脾气不小，力气也挺大。”

他气着气着忽然笑出声，笑道，“还挺记仇的。”

公寓的房间比外边瞧着更加阴寒，房间布局奇怪，偌大的客厅四方都工整的划分出房间。

四四方方的屋内，家具简单冷清，两间卧室并排在客厅右侧，兰殷四处查看一遍，才发现卧房对面厨房和卫生间并列。

这屋内的布局有些过于工整了。

兰殷一进来就觉得沉闷，打开阳台的门通风，10楼的露台往外看去，能俯瞰这片废旧的城区。

简单将房间收拾一下，兰殷住进了靠近房门的那件卧房中。

环形公寓楼每一层楼共有7个房间，出口仅有一个，就在10-4和10-5中间。

兰殷提着一袋苹果，一间间敲响了10楼的住户门。

她暂时能找出来的也就一袋苹果，挨家挨户去敲门时，开门的人看着兰殷递过来的一个苹果，表情都愣了愣。

还没见过如此送礼的人。

白玉书住在10-3，住在10-2的是个年轻的男人，身形瘦弱面色蜡黄，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10-1的住户是一家五口，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兰殷初次瞧见时还晃了神。

两张完全相同的脸，一模一样的装扮，在如此阴森的公寓中，有种恐怖文的意味。

10-7的住户是个独居女生，她热情的接过兰殷手中鲜红的苹果，直接咬了口。

许是因为兰殷也是新来的独居住户，格外没有戒备心。

女孩儿自然的对她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热情的招呼她进去坐。

兰殷拒绝了她的邀请，继续敲响下一间房门。

106住户是一对年老的夫妻，105的住户是是个30岁左右的男人，文质彬彬，据说还是个工程师。

将10楼所有住户的情况摸清后，兰殷站在围栏前出神。

从高处往下望去，昏暗的公寓像是一个漩涡，兰殷慢慢踮起脚，有那么一瞬间。

她竟然想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