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女人,只需一眼,裴岫白就从黎知韫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明显的敌意。
事实上,从第一眼看见黎知韫的时候,裴岫白就知道,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这种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桐城这种小地方,还和温竹搅在一起?
难道温竹上次提到的那个朋友,就是黎知韫?
她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想到黎知韫的身份,裴岫白脸色愈发难看。
她强行压抑住怒火,“黎二小姐,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和我的秘书牵扯到一起?”
“我的秘书”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充满了宣示主权的意味。
黎知韫扶着温竹站稳,才缓缓抬眼看向裴岫白。
她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像一层薄薄的冰霜覆在脸上。
“温竹是我的朋友。我过来看我的朋友,裴总也要管吗?”
黎知韫的双唇很薄,此刻说话的时候,嘴角那一点红肿破皮的地方愈发明显。
裴岫白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伤口。
那伤口的位置,形状……
暧昧得让她心头一窒。
温竹咬的?
她不想活了吗?!
裴岫白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温竹感受到裴岫白如有实质的、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黎知韫的衣袖,想让她别说了——
没有人会想得罪裴岫白的。
黎知韫回过头,却在眼神触及温竹的瞬间,就褪去了所有冰冷和锐利。
她声音柔得像云,“放心。”
这细微的互动落在裴岫白眼里,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们竟然当着她的面,就敢这样眉来眼去!
一股无法遏制的无名火直冲头顶。
裴岫白胸口剧烈起伏,她猛地伸手,一把将旁边的姜心心搂了过来。
“啊!”姜心心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跌落在裴岫白怀里。
裴岫白却看也不看她,目光死死盯着黎知韫,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笑意。
“我都不知道,原来黎二小姐喜欢这一款的。”
视线轻蔑地扫过温竹惨白的脸:“我还想着,黎二小姐刚来燕城,身边缺人,要给你介绍几个更好的呢。不过……”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恶意几乎要化为实质:“既然你这么喜欢这种货色。要不,我就把她当个人情,送给黎二小姐玩玩?”
“如何?”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温竹的心里。
这些字句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感到一阵窒息和屈辱。
她被当成了一个可以被随意丢弃、转赠的物品。
温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向大脑,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她嘴唇颤抖着,几乎要站立不稳。
黎知韫脸色同样沉了下来。
她伸出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温竹,看向裴岫白的眼神冷冽如刀:“裴总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吗?温竹好歹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秘书。”
“过分?”裴岫白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哪里过分?”
她搂着姜心心的手臂紧了紧,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傲慢与理所当然。
“这十几年,温竹一直是我们家养大的。二小姐可能刚到燕城不久,对这边的事情还不太了解。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温竹的吧?”
“外面都传,她就是我们裴家养的一条——”
“啪!”
话音未落,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骤然炸响在死寂的客厅里。
姜心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尖叫出声:“裴总!”
裴岫白被打得猛地偏过了头,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僵硬了两秒,她这才缓缓地,不敢置信地看过去。
温竹居然……打她?
温竹站在那里,那只刚刚挥出去的右手还停在半空中,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正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她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双眼通红,蓄满了泪水。
裴岫白脸颊火辣辣地疼。
可看见这样的温竹,她莫名感觉心脏都被人揪紧了一般。
温竹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水光,每一滴都像滚烫的熔岩,灼烧着裴岫白的神经。
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那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感再次袭来。
自己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怎么能对她的轻轻说出那种话?
“轻轻……”裴岫白懊悔不已。
下意识地伸出手,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温竹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温竹想,原来裴岫白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议论她的,怎么像谈论玩意儿一样谈论她的依附,裴岫白全都知道。
可她什么都没说过。
自己这十多年,还真是喂了狗!
全是笑话。
温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疼得麻木。
“裴岫白。”她冷声开口,声音带着剧烈喘息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这十多年,是你母亲让我留在裴家,不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要留下来。真要算起来……”
她右手又开始剧烈地疼痛。
这让温竹不得不抬起左手,用力按住颤抖的右手手腕。
那细微的动作,却像针一样刺痛了裴岫白的眼睛。
温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声音:“裴岫白,我不欠你什么。”
我不欠你什么。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又重逾千斤,砸得裴岫白耳中嗡嗡作响。
裴岫白的目光胶着在温竹那只颤抖的右手上,心口一阵窒息。
可黎知韫比她更快一步。
几乎在温竹话音落下的同时,黎知韫已经上前,温热的掌心覆盖住了温竹冰凉的手腕。
“手怎么了?”黎知韫低头查看温竹的手腕,眉头轻轻蹙起:“我带你去医院。”
说完,黎知韫直接牵住温竹,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轻轻!”裴岫白下意识地喊出声,脚步不受控制地就想跟上去。
温竹不能就这么走了。
不能被别人带走!
一只手却拉住了她的胳膊。
是姜心心。
“裴总。”姜心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目光落在裴岫白脸上那道清晰的红印上。
“你的脸都红了,不能就这么出去,我先替你冰敷一下吧。”
裴岫白的脚步,就这么莫名地顿住了。
她的视线牢牢锁在前方。
眼睁睁看着温竹被另一个女人牵着往前走。
好像温竹真的要走出这个客厅,走出燕城,彻底走出她的世界。
再也不会回头了。
站在身侧的姜心心将裴岫白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失魂落魄尽收眼底。
她眼底原本的关怀,一点点冷却、凝固。
垂在身侧的手,指甲不知不觉地,狠狠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