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烧得太旺,熏得林清臣眼前浮起血色薄雾。腕间金链缀着的镇魂珠沁出寒意,与软筋散的药性在血脉里厮杀。他数着更漏声假装昏睡,舌尖还残存着楚翊鲜血的锈味。
"先生这双眼,朕真想剜出来泡酒。"楚翊的指尖突然抵上他眼皮,"装睡的本事,倒是愈发精进了。"
林清臣屏息未动,却觉颈间一凉。锋利的刀刃顺着锁骨游走,挑开雪缎中衣的系带。血腥味骤然浓烈,楚翊竟用匕首在自己掌心划开血口,将血珠滴在他心口箭疤上。
"噬心蛊最喜欢新鲜的血。"少年天子俯身舔去他颈间冷汗,"先生猜猜,此刻你我的命脉连了几成?"
林清臣在剧痛中绷紧脚背,金链上的铃铛发出细响。楚翊突然掀开锦被,露出他腰间狰狞的烙伤——那是三日前诏狱里留下的"弑"字。
"宋枝在刑部画了押。"冰凉的供状拍在他胸口,"说先生与他早有私情。"
墨迹未干的字迹刺入眼帘,林清臣瞳孔骤缩。供词上竟有萧纭的私印,可那枚印章分明随挚友下葬了!他猛然想起双鱼佩中的机关,喉间涌上腥甜。
"陛下..."他佯装气若游丝,"可否...赐杯热茶?"
楚翊冷笑着端起鎏金盏,却在递到他唇边时故意倾斜。滚水泼在锁骨处,烫出串血泡。林清臣趁机攥住杯沿,碎瓷割破掌心时,血珠溅在供状某处——"酉时三刻"的刻字渗出靛蓝。
这是萧纭独创的显形药!林清臣强压心头狂跳,那夜在国舅府,萧纭曾说:"若遇我亲笔供词,酉时烛泪可破幻墨。"
"怎么?"楚翊掐着他烫伤处,"太傅心疼小情郎了?"
剧痛催出生理泪水,林清臣顺着他的力道仰头:"陛下若要臣认罪..."染血的指尖抚上少年天子心口,"何不亲自执笔?"
这个动作让楚翊浑身僵住。七年前他初次临朝,紧张得摔了朱笔,是林清臣这样握着他的手批红。此刻那只手冰凉如死物,却精准地按在他蛊毒发作的穴位。
"你果然醒了。"楚翊突然发狠咬住他肩头,"昨夜听见多少?"
林清臣在血腥味中轻笑:"比如...陛下用噬心蛊养着臣这条残命?"腿根突然被龙纹匕首抵住,"或者,宋枝根本不在刑部?"
烛火噼啪炸响,楚翊眼底漫上癫狂血色。匕首挑开他腰间玉带时,林清臣瞥见窗外晃过玄甲卫的刀光——是林万疆的亲卫佩刀制式!
"砰!"
殿门突然被撞开,寒风卷着雪片扑灭半室烛火。楚翊将林清臣裹进大氅,剑锋已然出鞘:"护驾!"
厮杀声从檐角滚落,林清臣在颠簸中扯断半截金链。楚翊护着他退到屏风后,温热的血不断滴在他颈间——不知是刺客的还是天子的。
"抱紧朕。"少年天子突然托着他后腰跃上房梁,"若掉下去,朕就把宋枝剁成肉泥。"
瓦片在打斗中碎裂,林清臣望见刺客腕间的刺青。北疆狼图腾——是萧家旧部的标记!电光火石间,他攥着金链残片刺向楚翊后心。
楚翊却像背后生了眼,反手扣住他命门:"太傅好狠的心。"带着他坠入下方药池,"不如共赴黄泉?"
药汤灌进鼻腔时,林清臣在眩晕中扯开楚翊衣襟。噬心蛊的母虫正在少年天子心口蠕动,他毫不犹豫地咬破那处皮肤。蛊虫受惊窜出的刹那,楚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你竟然...知道解法......"
林清臣浮出水面,握着奄奄一息的母虫轻笑:"萧纭教过我,噬心蛊最怕处子血。"他抹去唇边血渍,"可惜陛下三宫六院......"
"朕从未临幸过后宫!"楚翊的嘶吼混着水声回荡,"从始至终只有你!"
飞刃破空声打断未尽之言,林清臣本能地扑倒楚翊。淬毒的箭矢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池壁时显出暗格机关——正是宋枝血书中绘制的密道!
"进去!"他推着楚翊撞开暗门,"左手第三砖有火折子......"
"想逃?"楚翊突然扣着他手腕按在石壁,"这场刺杀根本是你们设的局!"沾血的指尖点在他心口,"从双鱼佩到噬心蛊,全在太傅算计中?"
地宫寒气浸透湿衣,林清臣望见楚翊身后晃动的壁画。北斗七星的位置与萧纭临终前画的星图完全重合,最亮的玉衡星正对甬道尽头。
"陛下英明。"他忽然绽开笑意,"不妨猜猜,此刻林老将军的玄甲卫到哪了?"
楚翊的剑锋抵住他咽喉,却在听到甬道外的脚步声时陡然转向。林清臣趁机滚入暗渠,冰水淹没头顶前,他看见少年天子撕心裂肺的表情。
"林清臣!你若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