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砖上淌成银溪，楚翊跪坐在白玉榻边，鎏金剪绞断最后一根染血的绷带。林清臣苍白的手腕垂在榻沿，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折翼的鹤。

"冷......"

昏迷中的人突然呓语，惊得楚翊打翻药盏。褐色的汤药在雪缎寝衣上晕开，天子却顾不得更衣，慌忙将暖炉塞进锦被。指尖触及冰凉的肌肤时，他恍惚想起猎场那夜——林清臣也是这样浑身冰凉地躺在他怀里，血浸透了三层狐裘。

"传地龙！"楚翊朝外间低吼，喉间滚着血沫，"炭盆再加三个！"

鎏金炭笼映得满室通红，林清臣的冷汗却越发汹涌。他陷在梦魇里辗转，散开的长发缠住楚翊腰间玉珏，扯得少年天子踉跄着扑在榻边。

"萧...纭......"破碎的呓语刺破寂静。

楚翊眼底刚消褪的血色骤然翻涌，掐着林清臣下巴的手却在发抖。昏黄烛光里，他望见那人眼尾凝着水珠，不知是冷汗还是泪。

"你总是这样。"少年天子将滚烫的额头抵在他心口箭疤，"连梦里都念着他......"

更漏声催开三更梆子，楚翊突然解了龙纹外袍钻进锦被。温热的掌心贴着林清臣后心渡入真气，却像泥牛入海般激不起半分涟漪。他这才惊觉怀中人经脉空荡如枯井，再寻不到当年纵横捭阖的内力。

"醒过来..."楚翊将脸埋进他颈窝，"朕准你见宋枝......"

窗棂忽被北风撞开，雪粒子扑灭了两盏宫灯。暗下去的瞬间，楚翊看见林清臣睫毛颤动，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攥住他衣袖。这个动作与七年前秋猎夜重合——彼时刚经历宫变的少年皇子缩在马车角落，是林清臣这样攥着他的袖子说"殿下别怕"。

"先生..."少年天子突然哽咽，"你看看我......"

锦被下的身躯突然剧烈抽搐，林清臣呕出的黑血染脏了楚翊的寝衣。鎏金铃摇得急如骤雨，太医令连滚带爬地扑到榻前，银针扎满十指也止不住经脉逆行。

"废物！"楚翊赤红着眼踹翻药箱，"若是救不活......"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林清臣涣散的瞳孔映着晃动的烛火，像两盏即将熄灭的河灯。案头迦南香燃到尽头，爆开的火星里，少年天子突然扯开衣襟。

"拿刀来。"他握着林清臣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不是要剜我的心吗？"

太医令的惊叫声中，楚翊握着匕首刺破皮肉。鲜血滴在林清臣苍白的唇上，竟让那死气沉沉的面容泛起些许生气——南疆巫医说过，噬心蛊主的血可续命。

"喝下去..."楚翊捏着他下颌哺入鲜血，"朕不许你死......"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林清臣在混沌中看见走马灯。十五岁的自己翻出林府西墙，街角缩着个浑身是伤的小乞丐。那孩子攥着他衣摆喊"哥哥"，眼里燃着狼崽般的光。

"阿翊......"

极轻的呓语却让楚翊浑身剧震。这个称呼已有五年不曾听见，自他及冠后，林清臣便只恭恭敬敬唤"陛下"。滚烫的泪砸在林清臣眼尾，少年天子颤抖着吻上他冰凉的唇。

"我在..."

寅时的雪光透进茜纱窗，林清臣的呼吸终于平稳。楚翊握着染血的帕子拭去他额间冷汗，忽然瞥见那人腕间金链的锁眼处有道细痕——是机括转动留下的刮痕。

寒意顺着脊梁爬上颅顶，楚翊轻轻抬起林清臣的左腕。镇魂珠内侧的凤凰翎羽纹路间，赫然沾着星点玉屑。他认得这种青玉碎末，来自萧纭那双鱼佩的断口。

"原来你醒过......"少年天子抚过林清臣颈侧瘀痕，那是他昨夜失控时掐的，"装得真好。"

晨光刺破云层时，楚翊将软筋散混进参汤。他舀起一勺吹凉，却见昏迷中的人无意识地偏头躲避，像极了当年不肯喝药的小皇子。

"乖。"他捏着林清臣后颈灌药，声音温柔得瘆人，"等先生睡够了，我们玩个新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