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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最贵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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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凤凰久久伫立,举目凝视着神剑山庄。在这一刻,她才深切地领悟到祖宗基业的来之不易,不仅开创艰难,守护更是难上加难。她深知哥哥的难处,谢王孙为神剑山庄倾注的心血,丝毫不亚于历代祖先。在江湖之中,“天下第一”的名号本身或许并非至关重要,然而一旦失去这层光环的庇佑,祖宗历经数百年建立起来的基业,便可能在瞬间毁于一旦。所以,她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哥哥的想法,也下定决心要为神剑山庄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嫁给天下第一。这不仅是她此刻的想法,也正是谢王孙找她回来的目的。

她与谢王孙心目中的天下第一,皆是红叶。只是,红叶会去参加华山论剑吗?其实,红叶是不得不去,他必须前往华山。

谢王孙曾经也渴望凭借自己的实力去争夺属于自己和家族的荣耀,可自从败于红叶之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出手的信心。但对于妹妹谢凤凰,他却充满信心。谢凤凰除了热衷于江湖闯荡、打打杀杀之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精致,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在他看来,男人面对这样的女子,若是没有一丝心动,那恐怕是不正常的。

残阳如血,夜幕缓缓降临。神剑山庄的夜晚,静谧得有些压抑。谢王孙眉头紧锁,满脸愁容;谢凤凰心事重重,辗转难眠;谢夫人挺着大肚子,行动略显迟缓;谢家子女们则各自遵循着日常的作息,安静得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唯有夜虫在山涧中低鸣,成为这个夜晚最主要的声音。

破晓时分,晨光熹微。谢王孙早早来到大厅,神色庄重地为列祖列宗上了一炷清香,虔诚地乞求祖先保佑此次华山论剑之行一切顺利。上完香后,他走进大厅旁的一间屋子。大厅里光线明亮,而这间屋子却昏暗无比,每一样东西都蒙着一块黑巾,弥漫着阴森冷寂的气息。

他缓缓掀起一块黑布,露出一块匾额,上面铸着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天下第一剑”。谢家在这五个字的庇佑下,享受了两百多年的荣耀。此刻,谢王孙看着这五个字,心中满是惭愧,只觉自己愧不敢当。但他也清楚,即便心中有愧,他也不能放弃这份荣耀,正因为接受了这份责任,才会深感愧疚。

他又掀起一块黑布,露出一个檀木制成的架子。木架子上放着一柄剑,剑鞘乌黑,散发着古朴的质感。剑上佩着杏黄色的剑穗,只是色彩已褪去了许多,然而那形式古雅的剑锷却依旧闪烁着光芒,耀眼的金光。

谢王孙轻轻取下剑,缓缓抽出,刹那间,金光四射,照亮了这阴森的屋子。这是一柄用黄金铸成的剑,重达二十八斤,剑身长达三尺三寸五分。剑身上同样刻着“天下第一剑”五个字,难怪这柄剑会被江湖传为神剑,也难怪天下人都对这“天下第一剑”趋之若鹜。若是寻常百姓得到这二十八斤重的黄金,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谁能不心动呢?

然而此刻,谢王孙却要将这象征着无上荣耀的金剑交出去,交给真正的天下第一。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对妹妹的能力深信不疑。剑入鞘,光芒瞬间收敛。他将金剑小心翼翼地装进剑匣,合上后又用黑色的布袋套上,带到大厅。

大厅里,谢凤凰早已等候多时。“哥哥,准备好了吗?”谢凤凰轻声问道。谢王孙点头,沉稳地说道:“准备好了,这就走。”

就在这时,谢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老爷,要走了么?”谢夫人温柔地问道。谢凤凰连忙上前扶住谢夫人,轻声唤道:“嫂嫂……”谢夫人又问:“你兄妹俩要去多久?”谢王孙答道:“来回至少两个月。”谢夫人摸了摸肚子,说道:“这么久?等你们回来,孩子都出世了,不如你先给他取个名字吧。”谢王孙思索片刻,心想此子日后必定要明白守护祖宗基业的艰辛,便以翠云峰为名,说道:“晓峰。”谢晓峰,知晓的正是神剑山庄建在翠云峰下的深意。

与谢夫人简单交谈几句后,兄妹俩便踏上了征程。他们要前往华山,去参加那决定江湖地位的论剑大会。这场论剑,论的不仅仅是剑,更是谢家的荣誉。

谢王孙背着金剑,谢凤凰则携着松文剑。他们穿过枫林,走过小道,来到绿水湖,登上小船,向杏花村划去。杏花村,虽不见杏花,却酒香四溢。有些人已醉倒在这酒香之中,只是不知他们为何而醉,是借酒浇愁吗?谢王孙心中有愁,他也渴望一醉解千愁,可身为神剑山庄庄主的使命,让他不能沉醉。过去不能,现在更不能。

他去找谢掌柜,来找谢掌柜的人大多是为了买酒,而他却是为了要马,一匹快马。快马加鞭,两骑绝尘而去。然而,再快的马也会疲惫,再强的人也会感到疲倦。

夜色初临,谢王孙和妹妹住进了小镇上最好的客栈。这家客栈干净整洁,老板和伙计热情好客,只是客人稀少。这并非因为客栈不好,而是因为客栈的价格昂贵。太贵的客栈通常只有有钱人才能住得起,而这世上穷人总是比富人多,所以有钱人住的客栈自然而然客人就少了。

谢王孙兄妹并不着急进房休息,而是先去餐厅用餐。赶了一整天的路,他们确实饿坏了。餐厅同样干净得一尘不染,让人不忍心踏进去。可此时,餐厅里已有客人在用餐。

在餐厅的左角,坐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面目,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佩着一模一样的佩剑,连剑穗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面南而坐的男人身旁有一个女人,那女人美得勾人魂魄,与其说是美,倒不如说是妖艳。所谓妖艳,便是美丽却不庄重。她虽然与面南而坐的男人并排同坐,眼神却迷离地朝对立面的男人看去。

谢王孙从那红云般的剑穗上可以看出,这两个男人就是红云谷的夏侯兄弟——夏侯重山与夏侯飞山。天下人都知道,红云谷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与夏侯重山夫妇对立而坐的,除了他的兄弟夏侯飞山,还有另一桌的客人。这个客人左侧佩有宝剑,宝剑上镶着一十三颗明珠,璀璨夺目,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如此一来,夏侯重山也分不清夫人到底是在看对面的人,还是在看对面宝剑上的明珠。

在餐厅最里面的一桌,谢王孙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红叶。曾经打败他的红叶。如今的红叶,脸上长出了短胡茬,看起来有些颓废。他正独自喝着酒。

谢王孙眉眼一挑,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红叶走了过去。夏侯重山笑着说道:“谢庄主,这么巧?你也来了。”他话音刚落,对立面另外一桌的客人眼睛猛地睁大,好奇地打量着谢王孙。谢王孙回过神来,略带尴尬地说道:“夏侯兄弟。”这既是回话,也是问候,因为他实在分不清夏侯兄弟谁是夏侯重山,谁是夏侯飞山。谢王孙从未见过夏侯兄弟,而夏侯兄弟却认得他。毕竟,出名的人总是很容易被人记住。

夏侯重山说道:“谢庄主用餐么?我们也刚到,不如……一起?”谁都渴望与名人一同用餐,可名人往往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邀请。谢王孙婉拒道:“不了,我有客人、要见。”这话听起来既像是有客人要见他,又像是他要去见客人。他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言。

谢王孙来到红叶面前,红叶还在自顾自地喝酒。谢王孙低声问道:“介意我坐下么?”红叶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看着杯中的酒,说道:“餐厅很宽,桌子也很宽,你要坐,随便哪里都可以。”这“随便”的意思,自然是不反对。谢王孙说道:“多谢!”

红叶已有几分酒意,说道:“不必。”说罢,他抬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饮完酒,他摆正头,正好看到了谢凤凰,而谢凤凰也正盯着他看。“你喜欢喝酒?”谢凤凰问道。红叶道:“不喜欢。”谢凤凰又问:“那你为什么喝酒?”红叶道:“因为我想醉。”谢凤凰看了看红叶的神态,说道:“看样子,你还没有醉。”红叶道:“醉了就不会和你说话了。”谢凤凰道:“我可不可以陪你喝一杯?”红叶道:“不可以。”谢凤凰道:“为什么?”红叶道:“我怕我还没醉,你却已经醉了,我醉了无所谓,你醉了却不雅。”

谢凤凰道:“那不一定。”红叶皱眉,道:“不一定?”谢凤凰解释道:“因为我喜欢喝酒,你不喜欢,你应该知道,不喜欢喝酒的人酒量总比喜欢喝酒的人小。”红叶点头承认。谢凤凰又道:“况且有我哥哥在身边,我醉了有人照顾,你醉了却只能睡大路,不雅的人应该是你,不是我。”红叶笑了笑,心想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谢王孙也笑了笑,说道:“叶兄心里有愁?”红叶道:“谢庄主不也有愁?”红叶八年前见到的谢王孙,可不是如今这副紧锁眉头的模样。谢王孙一愣,说道:“可惜,我不像叶兄这般随意,能够借酒浇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明日愁来明日忧?可明日忧愁的,依旧还是今日的愁绪。酒已喝,愁却未去。

红叶眉头一展,说道:“多谢谢庄主。”谢王孙道:“谢我?”红叶道:“你说的没错,今日浇了愁,明日醒了,愁还在。喝醉了好像也于事无补,与其浇愁,还不如去实实在在的解决忧愁。”接着,他对谢凤凰道:“所以我现在不想醉了,这酒我也不喝了。”

谢凤凰有些惊讶,谢王孙手心微微一紧。谢凤凰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那么,和你喝一杯就喝不成了?”红叶摇头,道:“成,只要你请我,我就喝。”谢凤凰道:“你桌上还有酒。”红叶道:“我还没有付账。”谢凤凰眉头微微放松,道:“好,我请你。”

这时,菜管家端来谢王孙兄妹俩事先点好的菜肴,热气腾腾地放在桌子上。“管家,再来两个酒杯。”谢凤凰吩咐道。管家柔声应下,十分礼貌。贵的地方自然有贵的道理,这里不但环境好,服务也十分周到。比如,菜管家临走之际还问红叶:“先生需要酸梅汤解酒吗?”红叶道:“可以来一点,连这两位客官的也各来一份。”

酒杯很快就送来了,酸梅汤也被双手奉上,还是热的。谢凤凰倒满三个酒杯,笑道:“喝一杯?”红叶端起酒杯,道:“喝一杯。”说罢,他一口饮下,然后倒立酒杯,以示喝净。“一杯已喝,兄妹俩慢用。”他起身离开桌子,准备告辞。他提起剑,也提起了桌子上剩下半满的酒壶,“你请的酒,我得把它喝完。”

谢凤凰看着红叶离去的背影,胸膛微微起伏。喝一杯?谁会真的只喝一杯呢。有了第一杯,自然就会有第二杯、第三杯……谢凤凰大声喝道:“酒博士,再来五斤酒,五斤最好的酒。”有人要酒,而且是好酒,酒博士自然很高兴,因为好酒的价钱比一般劣酒要高出几十倍甚至上千倍。“好嘞,马上来。”

红叶走到餐厅出门转角处,才对取酒的酒博士道:“再给我一壶竹叶青,酒钱找那位小姐要。”他回头对谢凤凰道:“多谢你请的好酒。”说罢,转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谢凤凰的胸膛起伏得更加剧烈,脸色也微微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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