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自个儿跑到这儿来了呀。”花兰双手轻轻捧着风清扬那透着古铜色的小脸,微微捏了捏,眼神中满是关切地说道。
风清扬愣了一下,对于母亲这般突如其来的关心,他有些不太适应,神色冷淡地回应道:“我肚子饿啦,就过来找点吃的。”
花兰听后心里一怔,儿子肚子饿,细究起来,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呃,那你想吃啥呀?娘给你点。”
风清扬微微侧过头,看向桌子,说道:“呐,我已经点好啦。”说完,他那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又看向了大叔。
大叔微微一怔,脸色瞬间有些尴尬起来。毕竟吃一个小孩子请的东西,多少有点不合常理。要是这位夫人突然反悔,指责自己“以大欺小,脸皮太厚”,那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辩。
花兰顺着风清扬的目光朝桌子瞥去,看到桌上的菜样,不禁吓了一跳,“这……”她瞧见对面坐着个人,硬生生把“是你点的”这几个字给咽了回去,脸上似笑非笑地看向对方。
风清扬这时说道:“大叔,剑我也看过啦,那就尝尝我请你的大餐呗。”
大叔看着风清扬,脸上的表情既有些尴尬,又带着点涩然的笑意。他的目光接着又在花兰身上打量了一番,那模样仿佛是在等待她点头应允。
“表妹……”
花兰听到石云松的叫唤,赶忙坐了下来,接着回头对着石云松笑道:“表哥?快来吃饭啦。”
石云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地走了过来。看到桌上的菜样,他惊得眼睛瞬间瞪得像鸡蛋那般大,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花兰见状,赶忙又说道:“表哥,这几天你身子不大好,我特意给你点了几道名贵的菜,给你补补身子。”她心里想着,要是这菜真被石云松知道是儿子点的,他说不定不会付账,干脆自己认下,他反倒不好说什么。
石云松自然明白表妹说的“身子不好”是什么意思,只是这菜……实在是太……
他可不是付不起这账,像他这种人,夜里随便去大户人家拿上几十万两银票都不是难事,怎么会付不起一顿饭钱呢?可这也实在太奢侈了吧。
他当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菜太贵,毕竟像他这么好面子的人,怎么会轻易表露呢?他坐了下来,只感觉腰部酸痛得厉害,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整个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叔看着石云松的表情,不禁问道:“兄台……是不是……房事做得太多了?”
都是男人,石云松心里自然明白大叔这话的意思。而花兰作为当事人,当然也懂,只是在人前谈论这种事,难免会觉得羞涩,顿时白净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霞。
石云松不想让自己太过难堪,只是点点头,露出一丝涩笑。这涩笑的意思,便是默认了大叔的话。
随后,他才问道:“兄台是?”
大叔回答道:“在下姓燕。”
石云松目光朝桌上平放的宝剑瞟了一眼,这才拿起筷子,说道:“既然咱们坐在一桌,那就是缘分,燕兄一起用餐吧。”他心里琢磨着,这人能把十三颗明珠镶嵌在剑鞘上,说不定家世显赫,说不定请他吃这一顿,日后还能有好处。
“谢谢!”
石云松一边吃,一边问道:“燕兄是习剑之人?”
大叔点点头,“嗯。”
石云松道:“我看你的剑上镶有明珠。”
大叔道:“一共有一十三颗,所以我便叫燕十三。”
石云松道:“这名字倒是挺奇怪的,不过你的剑看起来确实不错。”
燕十三道:“比起神剑山庄和华山派的金剑,我这剑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况且剑可不是仅仅用来看的。”
石云松道:“没错,剑确实不是用来看的。”说着,他眉眼一抬,问道:“燕兄既然学剑,想必也听说过华山论剑吧。”
燕十三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石云松眉头微微一皱,“哦?”随后笑道:“如此说来,咱俩在华山恐怕免不了要较量一番了,因为我也要去华山。”
燕十三道:“到时候和我比试的,应该不止你一人。”说完,他放下筷子,道:“吃了你这一餐,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石云松道:“在下黄山石云松。”
燕十三道:“多谢款待,华山见。”说罢,他起身准备离开,顿了顿,又对石云松说道:“石兄,学武之人,切不可纵欲过度,我希望咱们在华山论剑时,都能以最佳状态比试。”
这时,风清扬突然叫道:“燕大叔……”
燕十三回过头,问道:“小兄弟有何事?”
风清扬摇摇头,“没事。”
燕十三笑着说道:“我在华山等你。”
风清扬知道石云松要带自己去华山,便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
果然,从那天之后,石云松再也没碰过花兰,甚至都很少正眼看她,更别提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了。
花兰倒也因此难得有了清净的日子,多数时候,都是风清扬陪在她身边,依偎着她。
石云松虽说痛恨红叶,但看到表妹对风清扬呵护备至,而风清扬又总是一副不哭不闹、事事温顺的模样,他倒也没有对风清扬拳打脚踢或者大吼大叫。
再者,他还打算利用风清扬来打败红叶,又怎么会对风清扬下狠手呢?
风清扬自打离开父亲红叶那天起,就知道这个表舅不是好人。
他也明白,这个坏蛋表舅要用自己去威胁父亲,肯定不会让自己死在半路上,所以他才敢在饭馆里乱点菜单,故意让石云松破费。
每次看到石云松为此花钱,他心里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就算被石云松骂一顿,那也是他能承受的“最严厉惩罚”了。
更何况,如今母亲似乎对自己爱护有加,凡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
马车在路上缓缓前行。
石云松不想离花兰太近,便跑去赶车。
风清扬和母亲坐在车内。
风清扬抬眼瞧了瞧母亲,只见她眼中隐隐透着忧虑之色。
他已经八岁了,直到现在,才真切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只是不知道,这份母爱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些?
他紧紧捏了捏手里的木棍,又透过车轓的缝隙看了看石云松,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不行,还得再等等,就我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办法逃走,让父亲摆脱威胁。”
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长期忍受饥饿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忍耐。
他觉得上华山便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到了华山,有成千上万的英雄豪杰在场,石云松无论如何也不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欺负一个小孩子。
这时,他又想起了那个人——燕十三。
他曾经想求燕十三救自己,可又不确定燕十三是不是石云松的对手。
……
石云松和花兰带着风清扬来到豫西,一路上,持剑赶路的江湖豪杰越来越多。有些滥竽充数的江湖门派,仅仅因为言语上的冲突,便要拔刀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就像贵州的双堡帮和四川的晒甲帮,双方互相诋毁,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双堡帮骂道:“就你们晒甲帮,也配去华山争天下第一?恐怕给天下第一提鞋都不够格。”
晒甲帮也毫不示弱,怼道:“哎哟喂,这提鞋的活儿,当然得你们双堡帮来干啦,我们可不够格哟。”
双堡帮气得不行,骂道:“你们晒甲帮给老子提鞋,老子还不稀罕呢。”
晒甲帮听双堡帮自称“老子”,也火了,骂道:“龟儿子,日你仙人板板,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让老子给你提鞋。”说着,“唰”的一下抽出兵器,又道:“这华山也不用去了,今天就在这儿分个高下。”
双堡帮也不甘示弱,骂道:“丢你老母,谁怕谁啊,打就打。”
没过几天,他们来到了华山玉女峰下,但见山峰高耸险峻,山势陡峭嶙峋。
正所谓“华山天下险”,在天下诸多名山中,华山的形势最为险峻。“自古华山一条道”,便是对其险峻最好的印证。
由于华山地势险要,攀登困难,几百年前,华山还未开山立派,只有几位散仙闲道居住其中,那时众豪杰上山论剑,根本没人招待。
可如今不同了,华山派已然名震天下,并且还是五岳盟主,因此华山派在山上做了周全的安排,尽地主之谊,免得天下英雄说华山派招待不周。
五岳剑派向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其他四岳的人也都已上山,和华山派共同商议如何招待前来的客人。
若是普通人,一天之内未必能登上峰顶。好在来参加论剑的英雄豪杰都有武功,即便如此,众人也攀爬了大半日。
石云松带着花兰和风清扬这两个“累赘”,耗费的时间自然是最多的。
登上峰顶后,山势愈发险峻,只见林木郁郁葱葱,山鸟在其间嘤嘤啼鸣,清泉潺潺流淌。山峰之间,已有数处道观巍然矗立。
石云松担心风清扬不懂事乱说,便悄悄点了他颈后的“哑穴”。
此时,华山派的二把手游龙剑客华少坤正在接待各位武林豪杰,他谈吐举止十分得体,举手投足间,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
华少坤虽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但从他那面如冠玉的脸上看,倒像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
华少坤看到石云松,赶忙迎了上去,笑着说道:“石兄,你也来啦?”
石云松回应道:“华山论剑可是习武之人难得一见的盛会,我自然是要来的。”
华少坤道:“没错没错。”接着,他看了看石云松身旁的花兰和风清扬,又问道:“石兄是带着家人一起来参加的?”
石云松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要是说是,可风清扬又不是他儿子;要是说不是,那就彻底撇清了与花兰的关系,日后若还想和花兰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恐怕就要落个夺人妻的骂名。
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小男孩就是花兰的孩子,若花兰不是别人的妻子,又怎会有孩子呢?
花兰脸上带着羞涩,巧妙地接过话来,道:“呃,我和孩子是一起来华山参观的。”她这话既承认了自己和风清扬是母子关系,又把她与石云松的关系说得模棱两可,表亲既可以是单纯的亲戚关系,也能让人联想到夫妻关系。
华少坤笑着说道:“热烈欢迎。”随即吩咐两个门下弟子,带着石云松等人先去客房安顿下来,稍后再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