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松谢过华山弟子,走进房间,关上门后,恶狠狠地说道:“小杂种,你给我老实待着,别到处乱跑,不然我宰了你这个畜生!”
风清扬吓得畏畏缩缩地退到一旁,惊恐地点着头。
花兰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气愤地说道:“你骂他干什么?不管怎么说,他和你也有血脉关系,你这样骂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风清扬抬起头,望着母亲,忽然觉得母亲此刻无比高大。
石云松冷哼一声:“哼,我石家怎么会有这种野种?”
花兰听石云松越说越难听,大有连自己也一起骂的架势,便回怼道:“你要对付的是红叶,有本事你去找红叶决斗,冲一个孩子大吼大叫,算什么英雄好汉?”
石云松道:“我不带这小杂种来华山,像红叶那种自命清高的人,怎么会来和我决斗?”他眉头紧皱,又接着说道:“我说表妹,你不会真对红叶那家伙动了真情吧?”
花兰一下子愣住了,心猛地一跳,刹那间,一种想要否认却又无法否认的感觉涌上心头。
石云松接着气呼呼地说:“好,好得很,等华山论剑结束,你就回他身边去!”
花兰一听,顿时哭了起来,像个泼辣的妇人一样骂道:“妈的,你真当老娘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贱货吗?”
两人越吵声音越大。
石云松反驳道:“你不是贱货是什么?”
花兰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我是贱货吗?”愿意为石云松做任何事,甚至包括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妩媚,自己的一切,自己难道不贱吗?天下间最贱的,恐怕莫过于此了。
花兰道:“好,华山论剑,你自己去对付红叶,我这个贱人不配和你并肩作战。”
石云松愣了一下,虽然他有打败红叶的计划,但要让红叶身败名裂,还得靠表妹帮忙。于是,他赶忙哄道:“好啦,表妹,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说着,双手轻轻扶住花兰的肩膀,拍了拍,“原谅表哥,好不好?等我夺得天下第一,你就是天下第一夫人,我怎么会让你再回到他身边呢。”
花兰向来对石云松言听计从,几乎到了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地步。现在见石云松态度温柔下来,便嘟囔着说:“你说话太过分了,我是贱人,那你算什么?”
石云松见表妹的怒气渐渐消散,便随口开玩笑说:“我也是贱人啊,我们‘狼狈为奸’,好不好?”
花兰哼了一声,道:“无聊,你是贱人,我可不是。”说着,缓缓依偎在石云松的胸前,仿佛真的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石云松打开门,原来是华山弟子来请他们去用餐。
今天来的都是各派掌门以及门下资质出众的弟子,人数虽然不算多,但也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七大剑派中,除了承办方五岳同盟,就只有武当派提前到了,其余的大多是小门小派,有些门派的名字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五岳同盟的五位掌门以洪方为中心,左右各坐两人,弟子们则坐在散席。
武当派的掌门青松及其两个师弟赤松、偃松坐在左边,十分引人注目。毕竟武当派在当今武林声名远扬,没几个人不认识他们。
众人对这三位武林前辈,满是尊敬,各种客套恭维的话自然是少不了。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夏侯重山与夏侯飞山。
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样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免不了要多看几眼。有些人甚至想得很龌龊,窃窃私语道:“这两兄弟要是娶了老婆,他们的老婆会不会认错老公啊?”
有人嘴角挂着淫邪的笑容,附和道:“难说难说,说不定这两兄弟的嫂子分不清小叔子,弟媳分不清大伯子……被玩了都不知道。”
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长得都一样,那其他地方说不定也一样,都一样啊,哈哈哈……”
红云谷虽然算不上大派,但也在一方成名。有人听说过红云谷有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兄弟,此刻听到众人议论,便呵斥道:“别胡说八道,红云谷可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那些无聊又龌龊的人这才闭上嘴,开始用餐。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个持剑走来的青年,因为他手中的剑太过耀眼。
一把镶有十三颗豆大明珠的剑出现在众人面前,任谁都会好奇这人是谁。
不过不用问,那青年已向洪方躬身行礼,说道:“剑客燕十三见过洪掌门。”
洪方喃喃自语:“燕十三?”他眉头紧皱,在记忆中搜索,似乎在江湖成名的剑客里,并没有这号人物。但所谓后生可畏,他也不敢轻视,便说道:“燕少侠也是来参加论剑的?”
燕十三回答道:“晚辈正是为此而来。”
洪方道:“好,燕少侠请入席。”
燕十三拱手致谢:“多谢!”随后走到夏侯兄弟的身后坐下。刚一坐稳,他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夏侯兄弟中间的那个女人,右手正和右边夏侯飞山的左手相互戳弄,像是在嬉戏打闹。
男女之间嬉戏本不奇怪,可上一次燕十三在杨柳岸客栈看到这三个人时,那女人明明是和夏侯重山坐在一起的。
别人或许看不出这两兄弟有什么不同,但他能看出来,因为他是练剑之人。
夏侯兄弟虽然都练剑,但他们下功夫的程度、练剑的方式以及握剑的手都有所不同。夏侯飞山的手腕似乎更有力一些。
这个女人……
燕十三已经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水性杨花”。
他看了半晌,没有说话。
石云松号称徽州剑客,所以从徽州来的人有不少认识他,向他打招呼的人自然也很多。
燕十三收回目光,瞧见风清扬,便叫道:“小兄弟,你也来了?”
风清扬穴道被点,只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石云松则向燕十三打招呼道:“燕兄,我们又见面了。”
燕十三点头微笑。
洪方坐在太师椅上,高声说道:“诸位,菜已上齐,请用餐。”
席间,只有偃松道长和花兰先后离开过一会儿。
因为人多,洪方此时才远远瞧见花兰,但又不太确定是不是她,便侧头向师弟华少坤问道:“师弟,红叶先生到了吗?”
华少坤摇头道:“还没有。”
洪方这才断定,那人未必是红叶的夫人花兰。
用完餐,众人各自散去。
风清扬跟着石云松回到房间,被石云松点了腿胫上的“丰隆穴”,动弹不得,只能乖乖去睡觉。
夜,越来越深。
睡梦中,风清扬只感觉胫部有一股力量在缓缓地来回揉搓。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能动了。他心想:“以前等穴道自动解开都已经是白天了,不管怎么逃,都会被这个王八蛋抓回来。现在是晚上,只要出了这个房间,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他肯定找不到。到了天亮,爹爹说不定就已经到了。”于是,他轻手轻脚地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快速小跑着离开。
花兰在回忆偃松道长说的话:“点穴会使人经络堵塞,血脉不通,从而导致行动迟缓或者不能行动。只要能疏通经络,穴道自然就会解开。功力深厚的人,可以直接输入真气疏通经络、驱散淤血,普通人就只能通过按摩来解穴,所以耗时较长,短则几个时辰,长则半日。”
她目送风清扬消失在黑夜里,心里舒畅了许多。
风月无边。
风清扬离开房间后,心里害怕石云松追来,便朝着偏僻的地方拼命跑去。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忽然,只听到树叶簌簌作响,风清扬赶紧伏下身子,举目望去。
当时虽然是黑夜,但星光十分明亮,还有流星划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人影。
风清扬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落在树下,站定。树下似乎还有一个人,可夜色太黑,看不清是谁。
只听后来的人影说道:“这几个字是你给我的?”
另一个人说:“夏侯飞山,‘水性杨花,弟夺兄妻’,这八个字,形容你合适吧?”
“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风清扬一听,便知道这是燕十三的声音。可苦于哑穴未解,无法出声叫喊。他刚想轻轻起身走出去,又听到夏侯飞山说:“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他当然明白燕十三的意思。
燕十三道:“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天下才会有那么多兄弟仇杀。你难道不觉得,背着夏侯重山和你嫂子苟且是错的吗?我既然是天下的一分子,看到这种不平事,就一定要管一管。”
夏侯飞山愣住了,缓缓说道:“我知道这样做是错的。”顿了顿,突然大声道:“可他夏侯重山凭什么得到那么多长辈的宠爱?我夏侯飞山哪点比不上他?总是得不到长辈的信任,就连我喜欢的女人,他都要……”
他说不下去了。
他不必再说下去,燕十三听得明白。
兄弟间的争斗,叔嫂间的私情,这本就是千百年来不断上演的悲剧,从普通百姓到皇亲国戚,从来没有停止过。
燕十三突然觉得夏侯飞山很可怜。
燕十三道:“我看得出来,你比你哥哥用功,剑术肯定也比他高。”
夏侯飞山冷笑一声,无奈地说:“用功有什么用?我不想要什么家产,我只想让长辈正眼看我一眼。我没有存在感,如果连我喜欢的女人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存在感,认同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那么一点价值。
燕十三道:“你的价值,不需要别人认可。任由他人笑骂,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便是最大的价值。”
试问,有多少人能做到俯仰无愧呢?
不管别人能不能做到,夏侯飞山已经做不到了。他和嫂子背着哥哥,不知共度了多少良宵,再也无法做到俯仰无愧。
“我……做不到,我已经……”
燕十三道:“你做得到的。谁能无过?只要从今往后重新做人,你就能做到。人不应该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而应该向前看。”
夏侯飞山觉得燕十三说得有道理。
“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没有揭穿你,而是单独约你见面。”
夏侯飞山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哥哥难堪,不想让我们兄弟反目成仇,也不想让红云谷名声受损。”
燕十三道:“没错,我单独约你,是想劝你从此不要再对嫂子有非分之想。虽然你们两情相悦,但她已是你的嫂嫂,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夏侯飞山说:“我知道我错了。”他突然问道:“可我凭什么听你的?”
燕十三道:“你我都是用剑之人,我想和你比一场,输的听赢的。”
夏侯飞山说:“可以,不过这办法对我们俩未必公平。”
燕十三道:“我要你远离你嫂子,不再做苟且之事。”
燕十三没有再多说什么。一个人如果能克制色欲,信守承诺,就一定不会去做不义之事。如果做不到,燕十三大可以再出手杀了他,多说也无益。
夏侯飞山说:“可以,只要你能赢我。”
燕十三没有问夏侯飞山如果赢了要他做什么,因为他有至少九成的把握能战胜对方。
“那就动手吧!”
风清扬远远地看着,看来这二人即将展开一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