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头,听声音,郦征也知道谁进来了。
郑语走到郦征身边,时间过得那么快,当年和郦力峰还犹豫着要不要生孩子,但既然来了,还是把他生下来,一晃,孩子都高出自己一个头了。
“儿子,能和妈谈谈心吗?”郑语放低了姿态,想和他好好说说。
郦征这时候没有谈心的心情,“如果只是为了劝我马上出国,那就不用谈了,我不同意。”
郑语叹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倔呢?”
郦征不想说话,把头撇向一边,看着窗外,完全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看着郦征的样子,郑语有些失落,自己在生意场上舌灿莲花,但面对自己的儿子,竟然找不到共同的语言。
郑语站了一会儿,决定先出去,让他自己静一静。
转身的时候,看见床上的手机,郑语心一横,一把将手机拿走。
既然决定要送他出去,便不想中途生变,手机在他手里可能是个麻烦。
郦力峰见她这么快下来,知道肯定没什么结果,“油盐不进吧?”
郑语叹声气,“我把手机拿下来了,免得给同学打电话,到时候偷偷跑了,人都找不着。”
郦力峰点点头,“嗯。”
两人坐一起,又各怀心思。
郑语看着手里的手机发愣,十几年来,郑语从来没有起过要去打探郦征隐私的心思,他们对郦征很放心,对于他的隐私也足够尊重。
可眼下,她对郦征的状态有些不放心。
“想看是吧?”郦力峰问。
郑语转过头看他,“会不会不太好?”
郦力峰没说话,平心而论,他觉得是不太好,但是,适当的了解郦征的状态有必要。
郑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点开,试了几次,密码就是郦征的生日。
许是因为之前对郦征的疏忽,导致夫妻俩对孩子的了解欠缺,这会儿,他们的本意只是想了解孩子的思想动向,郑语最终还是点开了通话记录和信息。
两人一起在浏览,寝室电话两人是记得的,通话记录并没有什么异常。
昨天晚上通话记录是和寝室差不多的号码,应该是同学打来的。
信息也很简单,几乎就是推送信息,□□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挺久之前,表面也没什么异常。
最后打开了手机相册,这就直接惊掉了两人的下巴。
里面的照片好多都是齐醉吟的,中间夹杂几张两人的合照,看着很是亲密。
郑语越看,手越是抑制不住的抖。
她不是不能接受同性恋,她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
拍照的时间是郦征生日那天,记得那天,郦征说要和同学一起过生日。
夫妻俩心中五味杂陈。
他俩并不是不怀疑,毕竟空穴不来风,但郦征没承认,他们也不敢妄下定论。
可眼下这些照片怎么解释?
如果单看昨天魏来拍的照片,那也许说明不了什么,可眼下这些照片再加上郦征对齐醉吟的态度,这让两人想相信他都难。
这时,郦征发现手机不见了,很快明白被郑语拿走了。
郦征不知道他们看到什么,只冷着脸,急匆匆下来拿。
郑语把手机放在身后,郦征便知道事情不对,“手机还给我。”
郑语很严肃地看着他,“做什么?”
郦征听出来,郑语的声音在颤抖,不觉心中一慌,肯定是照片被他们看到了。
郦征没敢出声,自己刚刚口口声声斥责他们不相信自己,可刚转身便被打了脸。
“电话给你做什么?想和他联系啊?你手机里的照片不少,你们关系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吧?”郑语声音有些冷,已经不复之前那么冷静。
“不是你想的那样。”郦征撇开头,不敢看郑语,也没去看郦力峰,因为他感觉得到,此刻郦力峰同样是用愤慨的眼神在怒视着他。
“那是怎样?”郑语没打算让他蒙混过关。如果是其他事,家长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是关系他人生的大事,不是像打个人赔个钱这么简单。
看父母的态度,对他和齐醉吟的关系很是愤怒,“他就是个很好相处的弟弟,我们就是很单纯的朋友。”
这个时候,郦征不可能承认自己真正的心思,承认了那无疑是火上浇油。
“弟弟?”郑语冷笑一声,“你不想出去就是因为他吧?你想清楚了吗?这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吗!”
郦征不想再解释什么,毕竟心里没那么坦荡,否认起来底气也不是那么足。
郦征低着头,只伸手去拿手机。
郑语自然是不可能给他的,“怎么,想再去找他?告诉你,不可能。”
本来想强行把他送走,夫妻俩心里还有一丝愧疚,可如今这情况,把他送走便成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郑语的话也彻底激怒了郦征,拉住郑语的手臂便去抢手机。
见状,郦力峰一把将郦征推开,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这真推搡起来,不是郑语一个女人挡得住的。
郦征从小算是听话的,和父母脸红都不怎么有过,郦力峰推他一下,他自然不敢再还手。
“老老实实回房间呆着,等证件办好了就走。”郦力峰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气,眼里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夫妻俩的双打,让郦征彻底的爆发了,冲他俩大吼了一声,“我偏不!”
郦征像是只凶猛的幼兽,他已经有了锋利的爪牙,但他还没学会掩藏锋芒,不懂得伺机而动。他只会在危机来临的时候疯狂反扑,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郦力峰也怒了,“这由不得你!”
阿姨在厨房没敢出来,从小到大,这孩子都听话,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家人大动干戈?
阿姨刚到厨房门口,看着郦征和他爸怒目而视。
可郦征终究是个正己守道的孩子,就算一时冲动忤逆了父母,但要和父母动手,那肯定是不会的。
心中的怒气无法消散,郦征想,不如一走了之。
可这时候,父母怎么会让他出这个门。
在家里心急如焚的待了一天,任谁都坐不住。
郦征是这样,齐醉吟也一样。
打电话给周元夕,齐醉吟心里很忐忑,“元夕哥,我哥今天和你联系了吗?”
周元夕一天没见着郦征,心里也是挺着急,“没有,我中午给他打电话,关机了。”
“你们明天不是期末考试了吗?”齐醉吟一听就更是急火攻心。
“嗯,明天应该会来的,我看今天魏来都正常在上课,估计问题不大。我昨晚给他打电话了,听起来好像没什么。”
听周元夕这么一说,齐醉吟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那你有消息告诉我一声。”
电话挂断之后,齐醉吟心里仍然有些七上八下。
照理说魏来都没事了,郦征没有理由不去学校啊。
难道是因为魏来说他俩那什么的话,他父母起疑了?
可那些话不纯粹是无稽之谈吗?
但郦征亲他一下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自己感觉错了?或者就只是为了安抚自己紧张的情绪?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自己一天,现在想起来,耳根不禁又开始发烫。
郦征不会真喜欢自己吧?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又不是女的。
这一晚上,齐醉吟都提心吊胆,做着各种荒诞不经的梦。
但梦的主角始终只有一个,那便是郦征。
郦力峰找了熟人,助理办事也很高效,行程很快就敲定。
郦征为了不走,选择绝食来抵抗。
父母没办法,只有让张阿姨将饭送到郦征房间,他俩从小关系亲密,有张阿姨劝着,郦征或许能张张嘴。
“小征,你多少吃点。”张姨看着郦征躺床上,整个人死气沉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郦征呆愣地看着窗外,不说话,也不动。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张阿姨见了不忍心,“小征,昨天听你和爸妈吵,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见郦征仍然还是一动不动,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到底孩子犯了什么错不能解决,非要选择不吃不喝呢?
“我听你妈妈说,明天下午就要送你出国,你好歹……”
这下郦征终于转过头来,嘴唇干得快要开裂,疲倦地问了声:“明天下午?”
张阿姨点点头,说:“我看他们在收拾行李。”
待阿姨出去之后,郦征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他必须要逃出去。
可几次走到楼梯口,都看见郦力峰正在客厅坐着。
郦征耐心告罄,决定硬闯。
可郦力峰两口子不是傻子,既然决定的事情,肯定不可能让他轻易跑出去。
当郦征走到客厅门口,看见郦力峰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言,郦征便知道,要出去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院前的铁门上挂了一把大锁,难怪他能泰然自若地看着自己往门外走。
郦征心里开始绝望,继而觉得可笑,我是犯人吗?竟然还有如此待遇。
郦征泄气的回床上躺着,身心俱疲。
他一定在等我的电话吧?
等不到我,他也会像我一样着急吧?
郦征看着窗外,烈日当空,晒得院里的树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和自己一样垂头丧气。
这里是二楼,要跳下去不是难事,可下去之后,那拉着高压线的铁栅栏又该怎么翻出去?
郦征指节轻轻敲着额头,感到无计可施的恐慌。
期间,郑语来过房间几次,这么个有节制知进退的孩子,现在竟然不理智地选择禁食来逼迫父母,这让郑语看在眼里,心里又疼又气。
但郑语是个果断又理智的女人,越是这样,越是坚定了要送走他的决心。
防微杜渐,总好过木已成舟。
郦征又饿又困,终于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醒来,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去,结果可好,家里司机和郦力峰的助理双双把着门,这是要让他插翅也难飞。
郦征回到房间,无力的缩在床脚,他抱着双腿,心中无比想念齐醉吟。
他想齐醉吟,可是,他能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