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去求求妈,说不定态度好点,她就能心软?
要不冲下楼,拿着菜刀劈开锁链?
要不还能怎么办呐?
郦征头埋在双臂间,他想,就算要马上走,至少要见他一面,至少要给他告个别,至少要告诉他,等自己回来。
就算他现在还不懂,再大些总会懂的。
此刻的齐醉吟,同样难以入眠,他独坐在床头,回想起晚上周元夕的话:联系不上他,听老师说,他这几天都请假了。
齐醉吟一大早就去了店里,就怕郦征打电话过来自己没接到,结果守了一天,徒劳了一天。
望着漫天星河璀璨,也曾是这样的夜晚,郦征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齐醉吟眨眨眼,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回想起郦征明亮的双眼。
有什么理由会连期末考试都不来参加呢?
不是说好了等期末考完就来找我吗?
是他爸妈不让他来学校吗?
是因为和魏来打架呢,还是因为魏来的那些话呢?
如果只是因为和魏来打架,他有什么理由不联系自己呢?
如果是因为魏来的那些话,他的父母是不是就会制止他和自己联系呢?
心中有很多疑问,齐醉吟越想越清醒,可是没人能给他答案。
当真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饿了这么久,郦征精神不济。
当他妈来房间看他的时候,他不得不低头服软,除此,他别无选择。
他赌上了对她妈的最后一点信任,放低姿态开口,“妈,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郑语看着憔悴不堪的郦征,心里不忍,“儿子,如果你现在二十七八岁,如果你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可以不干涉。但你现在这个年纪,你才见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事?你怎么能确定你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毁了你一生?”
“我只是想见见他,和他说几句话,别的什么都不做,我可以答应你立马出国,但是走之前我想见见他可以吗?”
自己一向骄傲的儿子,坚韧的儿子,现在竟然为了另外一个男孩儿委曲求全,那个人对他的影响可见一斑。
既然如此,更不能让他们再有联系。
“妈,我求你了。”
见郑语不为所动,郦征蹲下来,甚至跪在了他妈身前。
郦征的模样让人生气,更让人痛心。但他央求的姿态非但没有改变郑语的态度,反而更加坚定了不能让他们见面的决心。
央求不管用,绝食也不管用,郦征对父母彻底失去信心,他必须另想他法。
等张阿姨送早餐来的时候,郦征强迫自己喝下牛奶,见到齐醉吟之前,他不能倒下。
“姨,你手机呢?我想用一下。”
“在我房间。”
“你去拿上来,我打个电话。”
家里座机用不了,郦力峰还专门锁了大门,明显就是不想小征和外面有联系,这让阿姨很为难。
“小征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姨,我没有时间解释这么多,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现在只能指望你了。姨,拜托你,我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我只是和朋友交代点事。”
“但是你爸妈……”
“姨,求你了。”
阿姨面露难色,但禁不住郦征一遍又一遍的请求。
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
“嗯。”
郦征激动,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张姨悄悄回自己房间拿了手机,偷偷给郦征送上来。
郦征仿佛看到了救命的药,拿过手机就给齐醉吟店里打电话。
就这嘟嘟响的几秒钟,仿佛等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每响一声,郦征心里便冷一分。
他期待奇迹,可奇迹并没有出现。
齐醉吟昨晚没怎么睡着,等到破晓时分,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头昏睡了过去。
齐醉吟奶奶即将六十大寿,一家几口回老家去准备寿宴,留下程丽丽一个人在店里,出餐、送餐、收钱、收碗,忙得不可开交。
等她腾出手来接电话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郦征心里焦灼,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已逼近门口,他只能无奈地还回手机,端着碗,假装吃饭。
郑语没有多言,只侧身进了房间,说:“我来给你收拾行李。”
郦征不动声色,他知道父母心意已决,自己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
看着郑语有条不紊的开始动手,郦征和阿姨使了个眼色,阿姨便跟着郦征一起出了房门。
郑语没有阻止,郦力峰和助理在楼下,她不担心郦征能跑出去。
刚出门,郦征前后看了一眼,便小声对阿姨说:“姨,你再帮我个忙,你等会儿说出去买菜,然后帮我打刚刚这个电话,找个叫齐醉吟的人,告诉他我下午的飞机,让他来机场送我。”
张姨虽说在这个家很多年,但她终究只是这家里的保姆。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然也不会这么些人在客厅守着,院外大门还上了锁。
“小征,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根据听到的只言片语,张姨本能的以为郦征谈恋爱了,父母强行要把他们分开,可谈恋爱也没这么严重吧?
郦征不好和她说这么多,只说:“没有的事,他就是我朋友。”
既然是朋友,看着郦征憔悴又着急的样子,张姨开不了拒绝的口,“那你把早餐吃完,我就答应你。”
饿了一天多,闻着眼前的香气,没有不流口水的道理。
郦征想,见到他,至少要有说话的力气吧。
这两人神神秘秘的出去,郑语心里门清,郦征从小和阿姨亲近,定然要她干什么事。
等郦征回来,郑语叫他自己收拾,然后便出了房间。
阿姨正打算出门,理由是买菜。
郑语立马便识破了她的用意,直接将阿姨带到房间,关上房门,开门见山,“去通风报信啊?”
“什么通风报信?”张姨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必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将郦征出卖了。
郑语淡然地笑笑,继续说:“我知道你和小征亲近,但……”
实话说,郑语很清楚的知道,阿姨是站在郦征这边的,不然这个时候她不会听郦征的话。
如果自己不给她充分的理由,肯定说服不了她。
郑语想了想,这个事情还是得和她讲清利弊,“他是让你出去联系谁吗?”
阿姨还是不承认,“没有的事。”
郑语混迹商场多年,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怎会没有,接着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非要这么匆忙的把他送出国?两件事,一是他动手打了同学,那同学的家长不是一般人,我们担心他遭到报复;其二,他……”郑语忍了忍,继续说道:“他可能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阿姨沉默了一阵,心里衡量着郑语话里的严重性,“他这孩子从来不惹是生非,怎么会和别人动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管有没有误会,事实就是他动手打了人,而且那边的家长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那走了应该就没事了吧?”阿姨皱着眉看着郑语。
“他们的手应该轻易伸不到那么长。”郑语看着她,知道她是真心为郦征担心,不然这么多年也不可能让她一手带郦征,“他让你帮忙联系谁?”
阿姨有些犹豫,如果是其他事情,肯定会毫不犹豫帮郦征办到,可这涉及到郦征安全问题,那可不能掉以轻心,“那小征为什么不愿意走啊?这是为了他好。”
“他年纪小,还不懂这世上的人心险恶。”郑语顿了顿,问:“他是让你联系周元夕还是齐醉吟?”
周元夕是她听郦征说得最多的名字,她不确定郦征是想周元夕帮他一起逃跑,还是想见齐醉吟。
阿姨将头撇向一边,脑子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见她还是守口如瓶,郑语犹豫再三,还是对她开了口:“他不想走,还有个原因是他有了喜欢的人,而且是个男孩。”
阿姨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这么大的孩子有喜欢的人那不是很正常吗?有必要……
阿姨陡然转过头,怀疑自己理解错了,“男孩?这……男孩子之间玩得好很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趁着阿姨还没有反应过来,郑语再问了一句,“他叫你给齐醉吟打电话?”
阿姨不知所措地看着郑语,过了很久才漏出一个字:“啊。”
郑语点点头,问:“你知道同性恋吗?”
“啊?你是说小征他……”阿姨像听到什么毛骨悚然的鬼故事,顿时瞳孔放大,满脸惊恐,“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
阿姨不像郑语夫妇见多识广,这种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怎么可能会发生在郦征身上,他怎么看也是个正常的孩子呀。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郑语,“他亲口承认的还是听别人胡说的呀?”
郑语暗自叹息一声,平静如水地回答道,“怎么知道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得把他们分开。你要是真为了他好,你就听我的。”
阿姨呆愣了半天,惆怅地说了句:“可我都答应他了。”
“他要你做什么?”
“就是,就是……”阿姨吞吞吐吐,“告诉那个人,说小征今天下午的飞机,让他去机场见一面。”
为了郦征乖乖去机场,这个电话也不是不能打,郑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样,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然后把通话记录给小征看,但是你记错了地点,告诉他郦征去美国。”
阿姨长叹一声,“可是……”可是什么,她自己也理不清思路。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也觉得这不正常?你希望小征一辈子受人非议吗?你希望他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吗?他现在还小,对这些事情有错误的认知,我们得帮他。只要他现在走了,以后他和那个男孩也见不着面,你不用担心穿帮,没人知道的。让他们彻底断了联系、让他彻底断了念想才是真的为他好。”郑语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
“这孩子,真是,怎么会这样!”阿姨跺跺脚,一边忧心忡忡地念叨,一边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