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醉吟上午刚醒,便着急忙慌地跑到店里,果然蹲到张阿姨的电话。
“他之前不是一直要去英国留学吗?怎么变成去美国了?”齐醉吟有些疑惑。
阿姨心里有些不忍骗这么个孩子,但想想郑语的话,也只能豁出去了,“可能是事情太突然,所以临时决定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张阿姨是经常听到郦征提起的,甚至比提他父母的次数还多,知道他俩关系挺好,因此,齐醉吟不疑有他。
挂掉电话,齐醉吟便匆匆赶去机场,打听清楚航班号,一直在入口苦苦等候。
看着机场人来人往,齐醉吟保持高度警惕,担心一个不留神,便会错过这次得来不易的相遇。
阿姨成功回去复命,郦征对她感激涕零。
心中的话有千千万,他怕见面来不及说,只将心事浓缩成一句:我喜欢你,等我回来。
机场里,两个不同的入口,两个同样焦灼的人,悬着两颗同样期盼的心,目不转睛地盯着行色匆匆的人。
广播里不停催促着登机,在一阵拖拽下,郦征怀着绝望的心,被迫登上飞机。
你不是说好了会来吗?
你不是答应了吗?
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
我满腔的心事你就不想听一听?
郦征无力地靠着机舱,连睁眼都觉得费劲。
闭上双眼,世界失去了色彩,眼前唯余一片漆黑。
郦征感觉自己被抛弃在了茫茫大海,没有同伴,没有方向。
耳边的一切都成虚无,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的窒息感。
齐醉吟等啊等,从中午等到天黑,连上厕所都不敢去,可始终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等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给张阿姨打电话,电话却一直关机。
齐醉吟在休息间呆坐着,究竟是错过了还是他家里人并不想让我和他再联系?
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掏空,感觉空落落的。
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如果以后都见不到他,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齐醉吟不敢继续想,心里隐隐作痛,眼眶慢慢湿热。
程丽丽在外面收拾完,进来看齐醉吟。平时这孩子肯定会出来帮忙,今天回店里打了电话就进了休息间,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对。
下午的时候,魏来和同学打算去庆祝放假,一群人经过馄饨店的时候,有心要进来找茬。
这群人一进来便阴阳怪气的说话,程丽丽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
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那几人前脚刚走,程丽丽就看见有几桌人在窃窃私语,余光看见他们说话前还偷偷观察的神情,程丽丽心中一惊,感觉如芒在背。
一进门,便见齐醉吟趴桌上,“儿子,怎么了?”
齐醉吟眯着眼,有气无力地说:“早上起早了,想睡觉。”
程丽丽将信将疑地看着儿子,“哦,还以为生病了呢。”
此时的程丽丽也有些敏感,不知道这几天的事,会不会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没有。”齐醉吟迷迷糊糊地回答。
程丽丽笑笑,说:“没有就好,对了,下午周元夕给你打电话来着。”
听到周元夕三个字,齐醉吟一下惊坐起来,“他说什么了?”
“就……”刚不还睡意朦胧的吗,这一下就精神抖擞了?“就问你在不在,我说你找同学去了,他就没说什么了。”
“哦。”刚打了一针鸡血的人,一下又蔫成了霜打的茄子。
周元夕下午刚出考场,便被班主任老师给叫住了,她欣喜的给周元夕看了一份文件,是周元夕在上次竞赛中,成绩遥遥领先,被选入集训队的通知。
“文件上午就到了,为了不影响你考试,现在才给你。”
这个结果周元夕并不意外,但一纸文书突然拿到手中,还是感觉沉甸甸的。不仅因为这是对自己努力的肯定,还因为这个比赛承载了三个人共同的回忆。
“郦征怎样?”周元夕问。
听到郦征的名字,老师脸上的喜悦顿时就僵住了,“他也挺好的,进复赛了。”
周元夕还想问什么,就听老师说:“上午他家里来学校办手续,他出国了。”
“啊?”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老师轻叹一声,“我也很惊讶。”
周元夕半天没反应过来,难怪昨天晚上他电话打不通,不会是手机被家里没收了吧?
“我看魏来不是没什么大碍吗?”周元夕不解地问老师,怎么会造成这么意想不到的结果?
“他家长有其他的考虑吧,这个我们也阻止不了。”老师很遗憾地说。
齐醉吟打电话到周元夕寝室,电话没人接,估计放假,人都回家了吧。
程丽丽见儿子闷闷不乐,挽着他的手,两人一起悠闲的回家。
隔天就是奶奶六十大寿,齐醉吟这一天浑浑噩噩,脑子里除了郦征就容不下别的。
可这么高兴的日子,这么多人来客往,又容不得他一个人躲在角落去黯然神伤。
当天下午,齐成勋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一中的老师,说齐醉吟期末考了全区第一,竞赛成绩出类拔萃,发出了让齐醉吟去他们学校的邀请。
齐成勋开始很诧异,对于“掐尖”他是知道的,只是一中这样数一数二的学校向齐醉吟发出邀请,这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无独有偶,正当他和亲戚朋友分享这一喜悦的时候,另外一所学校也抛来了同样的橄榄枝。
“你们什么时间有空,可以来我们学校参观,我们也可以详聊孩子的情况。”对方的老师很是热情,强烈表达了对齐醉吟的认可。
这让家长喜出望外,加上中午的酒席上,大家都喝了点酒,这一吹捧起来,气氛便活跃得刹不住车。
大人们这么高兴,齐醉吟也不能扫兴。
当然,他自己也很吃惊,但更多的还是惆怅。
因为这个竞赛,勾连起太多的回忆。
自己有这样的成绩,少不了郦征和周元夕的指导和鼓励。
他再次拨通了那天阿姨的号码,可提示号码已经注销。郦征的电话一直关机,□□也已经被注销,这摆明了是他家里并不想两人再联系吧。
哥,你现在到哪里了?你在做什么?等你安顿好了,会和我联系的吧?
郦征以前和父母一起来过两次英国,但这次不一样,被没收了一切证件和通讯工具,他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地任人摆布。
本来和父母的交流就不多,现在,他心里充斥着强烈的不满,开始选择沉默不语。
郑语一遍又一遍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心里全是消极的抵抗。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看着终日如行尸走肉的儿子,郑语终于失去了耐性,“你这么消沉有什么用?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主宰自己的生活。强者会努力改变自己的境遇,只有弱者,才会在逆境中沉沦。”
是啊,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摆脱父母的控制,才能选择自由的道路。
在那之后,郦征逐渐振作起来,他只有一个信念,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在郦征情绪稳定之后,郦力峰回了国,郑语则在英国一直陪着郦征。
郦征想齐醉吟,想得心尖尖都疼。
可是你为什么食言?为什么不来听我把心里的话倾诉出来?
如果我们彼此有了约定,那无论我在什么地方,也不会这么孤单,不会这么无助。
唯一安慰的是,钱包里还藏着那张给他偷拍的照片。
钢琴旁边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你可知我这般的思念?你可也如我这般的思念?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郦征偷偷拿出照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齐醉吟的笑颜,在照片背后落下一行“我有所念人,身在远远乡。”
他将照片紧紧贴在胸口,一串泪珠啪嗒滴在指背。
郦征心中一惊,泪水滑落到照片一角。
他慌张地拿着纸巾擦拭,幸好,有惊无险。
在这段至暗的时光,郦征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交流,他把自己冰封起来,只是废寝忘食地学习。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把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对着齐醉吟的照片倾诉。
看着他的笑颜,郦征便能暂时忘却烦恼,重拾前行的勇气。
每天,郦征都会说一句:晚安,等我回来。
在高手云集的集训中,周元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只有进入那个圈层,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训练期间,周元夕给郦征打电话,号码已经注销,给他发邮件,也是石沉大海。
齐醉吟店里的电话倒是一直能打通,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人接。
等魔鬼训练结束,周元夕亲自到齐醉吟店里,才发现店门紧闭。向旁边店铺打听,听说是这家孩子换了学校,店不在这儿开了。
开学后,齐醉吟打电话到周元夕寝室,被告知高三是单独封闭校区,寝室也不在这里。
之后,周元夕取得参加国际赛事的资格,经常也不在学校,他抽空去过十三中,但并没得到齐醉吟的消息。
同学只知道他转校了,但具体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等参加完赛事,周元夕便获得了名校保送资格。接踵而来的各种比赛,更是让他分身乏术。
等他闲下来的时候,又已经是寒假了。
周元夕想,自己联系不上郦征,就算找到齐醉吟,又能给他说什么呢?难道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思?可这样的行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样的后果自己能承担吗?他能承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