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下山速度尤其快。

结束和工作人员的告别，秦笙背着自己的大托特包再次走出摄影棚的时候，夜幕已然完全降临。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雪的原因，夜幕幽深，看不到任何星辰，宛若一条光滑细腻的墨蓝绸缎。

夜风却温柔，轻轻拂过脸颊，简单让人重新振奋起来。

“秦笙，走了。”

吴永恒把车开到大门处，降下车窗，秦笙的身影清楚映入眼帘，她低头拿着手机，脸上带着放松的笑，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消息。

秦笙：【摄影棚这边结束了，我先回趟公司，现在过去的话大概一个半小时。】

现在五点半，距离赵仁翊说的手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赵仁翊应该是还没结束手术，秦笙看了会儿其他的消息后还没收到回复。

“好的。”秦笙抬头，不远处的吴永恒坐在车里，昏黄的车内灯光照射下，吴永恒的脸半明半暗，看不清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吴永恒不定期的大姨夫似乎最近又来了，他的情绪变化莫测，时好时坏。可她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没有影响工作。

礼貌和周围的工作人员再次告别，秦笙小跑着上了吴永恒的车。

移动的安全堡垒沃尔沃平稳高速地行驶，很快汇入车来车往的城市高架。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亮光，为远行的人、归家的人点亮前路。

车载音乐自动播放，是秦笙没听过的小众英文歌，曲调轻柔舒缓，女生细腻哼唱，让人忍不住就沉浸其中。

听歌间隙，秦笙悄悄打量着吴永恒的神情。平时没太关注，突然发现吴永恒也算是同龄人里面的年轻俊杰。

流畅的脸部线条，鼻梁高挺，不同于赵仁翊的浓眉大眼，他的眉毛飞扬，眼睛略显狭长，偏向于华国传统的凤眼，右边眼角下方有一颗小而明显的泪痣！

秦笙定睛一看，眨巴眨巴眼睛，没有看错，不是幻影，吴永恒右眼角下方有颗泪痣。

有人说，有泪痣象征着爱情，是上一世爱人流下的眼泪。也有人说，它代表这一世的爱情，注定悲苦，让人流泪。

想到这里，秦笙不自觉挑眉看了眼吴永恒的神情，他一手支着脸，另一手握着方向盘，下巴紧绷，唇角微抿，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

“看出什么来了吗？”

吴永恒冷不丁冒出句话，打破车内安静的氛围，秦笙怔愣了一秒，被人抓住的心虚感油然而生。

“啊？”她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手指抓紧安全带，无意识地点着。

吴永恒勾起唇角，调侃道：“我还以为你终于发现了我的帅气，被我迷住了。”

“......”秦笙低头，暗自翻了个白眼，帅而不自知那叫帅，帅且自恋就只剩下油了。

再次抬头时，她开始睁眼编故事，“实不相瞒，我学过一点点面相学。”

“哦？”吴永恒没明说，微扬的语调充分表明了他怀疑的态度。

秦笙故弄玄虚地又瞧了他一眼，神神秘秘道：“我也不说其他的，就说说感情吧。”

“行，你说。”吴永恒被她一本正经的神情逗笑了，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秦笙：“我观你眼尾上翘，略高于眼角，内眼角朝下，眼型细长，是典型的凤眼，加之你眼神清亮，想必平常在感情方面很受欢迎。”

吴永恒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秦笙，“嗯哼。”

“然而，你右眼角下方有痣，靠近夫妻宫。”秦笙说着摇了摇头。

吴永恒配合地发问：“怎么，有问题？”

秦笙“啧啧”两声，伪大师派头十足，“问题也不大，就是你的感情路多舛，比较适合晚婚。”

“哦。”吴永恒应了一声，反应不大。

秦笙来劲了，接着说下去，“你的嘴唇偏薄，都说嘴唇薄的人比较薄情冷清。所以啊，感情不顺的时候，不一定是对方的原因，你也要多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自己没做好。”

吴永恒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身旁散发出莫挨老子的不善气息。秦笙声音不自觉越来越小，最后抿唇住嘴。

好的，她闭嘴，是她说太多，越界了。秦笙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安全带，当你坐在别人开的车上，命运不由自己掌握时，就该学会好好保护自己，见好就收。

距离圣诞节的到来还有二十多天，市中心陆陆续续地开始了圣诞节装扮，商家也提前拉响圣诞促销的号角。

大小不一的精致礼品盒装点葱翠低矮的松树，金色的铃铛，银色的星星，在闪亮的星星灯下交相辉映。距离圣诞节，只差一个圣诞老人，一句“Merry Christmas”。

夜风吹不走商业区的热闹繁华，却将人们欢声笑语的喜悦传得更远。

秦笙不好意思地把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悄悄咪咪看了眼旁边一身正气的赵仁翊，生怕被他发现似的，立马又收回了视线。然后，悄悄重复。

赵仁翊似乎很懂得如何打扮自己。简单的黑灰搭配，黑色阔版毛呢大衣，内搭灰色毛衣，下身是剪裁合身的西装裤。头发好像抓过，用发胶定形，露出饱满的额头，看上去神采奕奕，又俊朗十足。

身边灼热的视线，像只小猫咪贪玩地伸出爪子点了点，快要被抓住的时候又收回去，得瑟得不行。

赵仁翊不是没有感觉，也不是无动于衷，他有些紧张，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让习惯接受各种考核的他，无法避免的紧张。

“你”“你”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接着，又是心有灵犀地同时说道。

“你先说。”“你先说。”

秦笙仰头，赵仁翊低头看她，浓黑的眼眸里映射着周围闪亮的光影，还有，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的她的身影。

她不合时宜地思考了一秒，今天自己是否足够得体。

从摄影棚回到公司，急匆匆地补了个妆，把扎了一天的头发放下来，刚及肩的短发不受控制地乱翘，好不容易借了个直板夹勉强拉顺。

还好陈乔已经准时下班，不然被看见她这么大动干戈，陈乔指定会发现什么，秦笙心有余悸地想。

如果眼神能够化作实质，赵仁翊的目光早就替手心感受过多次秦笙发丝的柔软。

乌黑柔顺的发丝乖巧地散在围巾外面，围巾遮住了秦笙秀气的下巴，露出秦笙小巧的脸，灵动的双眼，秀挺的鼻子，还有嫣红的嘴唇...

她好乖啊。赵仁翊忍不住想。

好像又回到了高三的时候，他印象中秦笙第一次剪了学生头短发，看起来小小的，像个初中生。

他难耐地动了动手指，压下内心的骚动。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秦笙不好意思地问，她其实更想直接说，快找个地方吃饭吧。

大冬天，在人声鼎沸，彩灯闪烁的街道上行走，旁边是一位身高一米八以上，肩宽腿长的帅哥，确实很有氛围感。

但，架不住秦笙的胃并不连心，只是连接神经，不接风情地表示自己饿了，需要进食。

也不怪秦笙，从早上开机，到下班，再到现在，唯一好好吃的就是早上在家十分钟内解决的秦妈妈牌爱心早餐。

中午吃快餐的时候，没吃两口就被拉去解决问题。解决完问题，饭也凉了，白色的油点凝结在食物上方，让人看着就没了食欲。

赵仁翊手掌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回过神来，四处扫了眼，回答：“应该就在这附近，马上就到了。”

附近？秦笙跟着他的视线一起寻找。商业街上，大大小小的各种店家，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商业香氛味道，找不到半点和食物有关的迹象。

“是不是...”秦笙刚想开口问有没有可能找错地方了。

下一秒，赵仁翊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带来不属于她的温热和力量。

“找到了。”赵仁翊笑着说，眼角微弯，眼睛闪着光，看着竟有几分少年意气。

“哦，好。”秦笙愣愣地被拉着走，抬头傻傻盯着赵仁翊的侧脸，脸部线条硬朗，鼻子高挺，喉结突出，已然是个成熟男性的模样。

然而，她的心底却涌现一股淡淡的可惜，错过了高中时期的赵仁翊。

高中时代的赵仁翊会是什么样子？在赢了篮球比赛，亦或是考试得了全年级第一的时候，少年是不是也会笑得如此开心？如此明媚？

“到了！”

低沉的声音打断秦笙天马行空的遐想，秦笙定了定神。

眼前是一家类似日本小酒馆的餐厅，两个竹灯笼吊在门口，发着微黄的灯光。门边是一个小黑板，用彩笔写了今日限定美食。

商业街的喧嚣从身后传来，穿过昏暗的小巷街道，不太明显。这家小酒馆，安静地坐落在这里，有种隐于市，又融于市的高人感。

“偶来酒馆？”秦笙轻轻念着酒馆的名字，有点意思。

推开木质推拉门，门口的风铃声响，提醒有客来临。

室内染着食物香味的空气顺着打开的门张牙舞爪地朝外扩散，毫不犹豫地捕获食客的全部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