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夜，冷风没有阻挡地在街边徜徉。路灯尽职地守在道路两旁，暖黄的光辉点点扑洒在行人身上，照亮前行的路。

“那我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每个字都振聋发聩。

秦笙不敢直视赵仁翊的眼睛，因为不看她也能感受到对面人执着热烈的眼神。

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没有重点的话，尽其所能地维护赵仁翊的心情和自尊，然而收效甚微。

最后，赵仁翊把她送上计程车。

“你今天应该也累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赵仁翊打开车门让秦笙上去。

直到这一刻，秦笙才鼓起勇气，直视他的脸。

他敲了敲副驾驶的窗，对司机叮嘱着。整个人站在光暗的交界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侧脸线条尤为冷硬。

“好了，再见，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赵仁翊后退一步，挥挥手目送秦笙离开。秦笙趴在座椅上，一直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变小，然后转身离开。

“姑娘，你男朋友挺好的。”司机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在车内响起，话语中带着善意。

秦笙“啊”了一声坐正身体。

司机又道：“你男朋友又高又帅，还体贴，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刚刚还拍了我的营业执照，拜托我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到家嘞。”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秦笙没有澄清司机的误会。只是借着后视镜和调整座位看清了司机长相，心中暗暗的想，赵仁翊可比他帅多了...

勉强被司机调动的情绪很快又低落下来，是啊，赵仁翊这么好，也这么帅，完全就是她的天菜，可惜不属于她...

今晚不想回家，秦笙随意找了个借口跟秦妈妈说赵可儿有事找自己，她去赵可儿家住一晚。

这是秦笙第一次来赵可儿搬家后的房子。根据赵可儿的提示，秦笙直接打开赵可儿家的大门。

玄关的灯应声响起，客厅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是刚毕业那年赵可儿生日，秦笙送的生日礼物。

蔷薇花苞造型的落地灯，幽幽地散发着光，和沙发对面电视发出的光形成对应。

赵可儿不在客厅里，小厨房亮着白炽灯。秦笙找过去，熟悉的泡面香味越发浓郁。

秦笙敲了敲厨房门，半倚在门口：“你怎么大晚上的开始煮泡面吃了？”

她和赵可儿都不是正经的养生人，偶尔会吃烧烤这类的夜宵。但泡面不是她们夜宵的选择，因为吃完第二天必定水肿，肿成猪头模样，让人难以接受。

赵可儿拿着筷子尝了下咸淡，对于秦笙突然出声并不惊讶。

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懒懒散散地在头顶扎了个丸子，似乎当时没找到合适的工具，顺手就拿了支签字笔盘着。

“你知道的，人在疲惫的时候，就想疯狂摄入碳水，补充能量。”说着，赵可儿把泡面放到汤里，顺便加了个鸡蛋，还问：“你要吗？要的话，我再煮一包。”

在小酒馆赵仁翊没怎么吃，几乎是秦笙一个人在吃，她吃得很饱。但一晚上的情绪起伏让她消化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泡面的香气实在霸道，她忍不住有点馋。

秦笙还是控制了下，“不用了，我尝尝你的吧，你给我分点。”

赵可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每次秦笙说尝一点，最后就是吃了大半。不过，也行吧，大晚上吃泡面不好。

最终秦笙还是没吃上赵可儿煮的泡面，临到开吃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禁碘期，而泡面商家不会特意推出禁碘版本的泡面。

秦笙拿着一杯加热好的牛奶，坐在沙发上，瞧着赵可儿坐在地毯上大快朵颐。

好一会儿，室内除了电视播放的背景音，就是赵可儿大口吸溜面条的声音。

“今天怎么了？”吃面的间隙，赵可儿问。秦笙突然不回家要来她这里，她还愣了一下。

自从秦妈妈北上照顾生病的秦笙，别说外宿，就是外出秦笙都很少。

秦笙小口抿着温热的牛奶，答：“没事。你最近好像很忙，我俩好久没见面了，想来看看你。”

赵可儿挑眉，也就一个星期不见面，这在她们工作后是经常发生的事。

赵可儿没有直接戳破秦笙脆弱的谎言，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是啊，最近也太忙了。你说我要不要干脆辞职算了？”

秦笙震惊地“啊”了一声，“你不是刚升了小组组长吗？”

赵可儿：“我们公司的小组组长跟你们公司不太一样，没什么实权，就是调节上层和下层的矛盾，纯纯中间受累，还费力不讨好。”

秦笙：“涨工资了吗？”

赵可儿举起手指，做出一点点的姿势，“一丢丢，不足以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嗯。”秦笙应了声，半晌后回答：“实在不开心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赵可儿笑：“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勉强过自己。”

也是，赵可儿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看见不对的事情立马要指出来纠正的人。甚至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课堂上直接指出老师的错误，在高中时代一战成名。

过了良久，秦笙又问：“那你新男朋友怎么办？”

背对着秦笙，赵可儿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过了几秒，赵可儿才开口道：“如果真的辞职，我可能会离开京市，所以会分手吧。”

“啊！”秦笙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要离开京市吗？”

赵可儿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分析自己：“你知道我的，呆不住，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太久，总想出去转转。但目前为止，我只在京市和老家生活过，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秦笙想说那我怎么办，这样孩子气和自私的话她又实在说不出口。

她俩从小学认识之后就没分开过，毕业后她能够毅然决然留在京市发展，也是因为赵可儿说会陪着她，让她不要害怕。

像是感觉到秦笙的情绪，赵可儿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膝盖，“别担心，我会等你完全好起来再做决定的。”

秦笙低头，灯光昏暗，给赵可儿的脸加上了朦胧的滤镜，明明是比自己脸还熟悉的五官，忽然间她却有点看不清。

好一会儿，秦笙才开口，她先是用牛奶压住自己喉咙的涩意，才道：“没事，你考虑自己就好，我这边问题不大。”

赵可儿稍微撑了下坐到沙发上，靠着秦笙，没说好不好，两人默默消化着内心复杂的情绪。

半晌后，赵可儿开门见山地问道：“今天和小赵医生的约会怎么样了？”

其实，赵可儿内心也很矛盾，对赵仁翊是即看好，也不太看好。

虽然她嘴上说着赵仁翊硬件配置很好，脑子不错，长得不错，人品有保证，是个值得谈恋爱的对象。

可秦笙吧，是个母胎单身二十多年到现在的纯爱战士，对爱情有许多美好的期待。

爱情是什么呢？赵可儿认为是生理性多巴胺的分泌，以及长时间相处陪伴，成就对方独一无二的存在。

而赵仁翊和秦笙，哪来的时间相处陪伴？

秦笙每天工作，五天内有两天能准点下班就是不错。赵仁翊更忙，外科医生基本算是住在医院，从早上睁眼忙到晚上闭眼。

果然事情也和赵可儿想得一样，赵仁翊和秦笙接近一个月没见过一面，两个纯爱战士每天都在网恋。

不过，谈恋爱而已，享受那一刻的心动雀跃便是，形式和内容都不那么重要，感觉才最重要。

赵可儿佯装不经意地打量秦笙的表情，眉眼低垂，双手环膝，整个人瞧着不是特别有劲，丧丧的。

在秦笙回答前，赵可儿先一步有了判断，今天网友面基的情况不是很好。

好一会儿，秦笙幽幽地叹口气，道：“他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自己又愣了会儿，这应该是她今晚第三次说这句话，赵仁翊反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赵可儿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不一般的意味，她思考着回答：“是，赵仁翊确实不错，不然我也不会鼓励你迈出恋爱第一步。”

秦笙紧了紧双臂，把自己抱得更紧，声音里有些迷茫：“碘131治疗，真的能有用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做完手术，喝完碘水，真的就不会再复发了吗？

如果复发的话，她想象不到还有哪里是可以动手术的地方。毕竟，她的甲状腺已经全部切除了。

赵可儿俯身抱住秦笙，秦笙本来就不胖，生病后，不管秦妈妈怎么给她补，她都不长肉。这会儿，赵可儿抱着她，感觉手下的骨头格外硌人。

“会好的。”赵可儿语气轻柔地说道，动作轻缓地拍着秦笙，“我们这么积极治疗，一定会好的。”

秦笙紧抿着唇，不知如何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

手术成功的标准是切除存在癌变的器官，将癌细胞清扫干净，并通过吃药来控制身体指标正常。

可她的甲状腺也因此被全部切除了，没有任何一点侥幸的可能，按时复查，终身吃药。

和大部分年轻人不一样，在花一般美丽的年纪，她的小蝴蝶飞走了，再也不会为她停留，不会为她绽放的人生授粉攒蜜。

她偶尔在想，这样的自己可能就适合继续一个人的生活吧。这样，生病也好，吃药也好，都是她一个人的事，不会影响另一个人以后的生活。

她听说，很多甲状腺术后患者恋爱或相亲失败，原因都是因为对方，或者对方的家人不能接受这段病史。

而对于女性甲状腺术后患者，有一个更为严重的言论，说甲状腺术后会影响怀孕，更有甚者会影响宝宝的健康。

秦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有点害怕。

没有足够的筹码，她不敢，也不会站上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