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熟悉的霓虹背景乐响起，瞬间把人又带回童年的夏天，西瓜，风扇还有绿色的田野。

秦笙突然好奇，“你小时候看动漫吗？”

在她印象中，赵仁翊应该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

在他们这些普通小孩，满大街撒开脚丫子乱跑时，坐在电视机前死守动漫开播时，亦或是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在放假最后一天赶作业时，别人家的孩子应该早就自律地完成了假期作业，并且开展各种有益的课外活动，比如书法、奥数、英语等。

她脸上藏不住事儿，水光潋滟的双眸闪烁着调侃和打趣。

读懂了她眼神的赵仁翊，莫名生出一股想要扶额的冲动。

“阿笙。”他无奈唤了一声，“我当时也是个小孩。”

再怎么聪慧，或者老成的小孩，归根结底都还是个小孩，怎么会没有小孩贪玩爱闹的天性。

不过，他大都是在完成作业后，才守在电视机前，看完每日更新后就结束。

李邱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撩开布帘，一眼就瞧见了两人脸上的笑意。他笑嘻嘻地说：“在聊什么呢，你们点的餐好了，我一次性给你们端上来了。”

精致的摆盘，浓郁的食物香味，虽然还没吃，但秦笙已经被其色香所折服，坚定地认为味道也不差。

赵仁翊边帮秦笙拿筷子，边回答：“店里的背景音乐很好听。”

李邱摆好食物，凝神一听，说道：“这是你当时在我家看了一天的那部动漫的主题曲吧？确实很经典。”

哦？秦笙饶有兴致地挑眉，眉眼带笑地看着赵仁翊。

赵仁翊避开她的视线，却让自己微微发红的耳朵暴露得更加明显。

他故意转头，低声问李邱：“没加葱，用的是无碘调味料吗？”

李邱嘟嘟囔囔道：“当然了，尊贵的vip客人的要求我们肯定满足。但是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要求了，不是什么都吃...”

眼神瞥到坐着的秦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后厨捣腾了一天，烟熏火燎迷了神志的人，终于想起来今非昔比。

双人套间空间狭小，些微的动静都会因为空间原因被放大。他俩的对话，尽管压低了声音，秦笙却听得比背景乐更清楚。

眼睫低垂，眼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下一秒她若无其事地抬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安静模样。只是这次，嘴角扬起的弧度看着不那么明显。

寿司很好吃，米饭软糯细腻，带着一点点醋香，上方的火炙牛肉火候刚刚好，肉质细嫩，肉汁充盈。是秦笙生病以后吃到最好吃的霓虹料理。

也许是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也许是两个人各怀心思，李邱离开后，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筷子碰撞碗碟的清脆声响，以及细细的咀嚼声。

赵仁翊敏感地察觉到秦笙心情的变化，尽管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却给人一种强撑的努力感。

他微皱着眉，开始反思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手边的筷子没怎么动，只是时不时看秦笙一眼，然后喝口水。

秦笙低着头，看似埋头苦吃，实则食不知味。除去刚入口的一瞬，味道令人惊艳，后面吃了什么，她没有印象，只是不间断地吃着。

微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离开小酒馆。

老同学兼酒馆老板的李邱穿着单衣，围着黑围裙和红头巾送他们到酒馆外面。

心大的李邱并没发现气氛的不对劲，依然笑嘻嘻地问秦笙：“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吗？下次来，我给你做其他的食物，不是招牌，但是是我的独门配方，只做给老朋友吃。”

秦笙打起精神来，礼貌地表达感谢：“谢谢，很好吃，辛苦你了。”

过于官方客套的语气，让李邱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瞧了一眼赵仁翊，看不出任何提示。

“应该的，应该的，下次再让仁翊带着你来啊。”

秦笙笑了笑，没说话。一旁的赵仁翊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微皱的眉头没有松开。

从温暖的小酒馆出来，凛冽的寒风吹得人一阵哆嗦，也让本来混沌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一些。

和来时不知道方向不同，秦笙呼出口白气，将脸蛋往围巾里埋了埋，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四周。

穿过光线昏暗且安静的小巷，犹如柳暗花明又一村，周围重新变得明亮如昼，喧嚣的人声，带着热度，在商业街的上方流淌。

赵仁翊动了动自己空虚的手掌心，明明刚刚他还能牵住秦笙的手腕。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两人的手便规矩地塞回各自口袋，中间隔的距离，甚至有路人可以从中间穿过。

他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秦笙，秦笙却好像故意躲闪似的，几乎不看向他的方向，是哪里出错了呢？

是李邱上菜前后发生的转变，难道除了上菜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赵仁翊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间，一个穿着旱冰鞋、全副武装的小男孩直冲冲地朝他们冲过来，脸上满是兴奋。

本来他是能够顺利穿过赵仁翊和秦笙之间一人距离的间隔，但是在赵仁翊不着痕迹地靠近下，间隔被缩短。由于惯性，男孩已经无法调转方向。

赵仁翊下意识推了一下秦笙，整个人快速挡在秦笙左边。

秦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稳身子后，表情茫然地看向赵仁翊：“怎么了？”

溜旱冰的小男孩俯身压低重心，双手背在身后，姿态潇洒。经过赵仁翊和秦笙的时候，稍微向右转了点方向，顺利通过。临走时，还好奇地看了眼帅气哥哥和漂亮姐姐在干什么。

确认小男孩已经走远后，赵仁翊才转身面向秦笙，恰巧走出商业街的范围，周围安静了不少。

赵仁翊低头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不答反问：“今天的饭菜你不喜欢吗？”

突入其来的问题，秦笙一头雾水，顺着本心回答：“没有啊，挺好吃的。”

李邱看着年纪轻轻，不太靠谱，但厨艺是真的不错。全程下来，秦笙都有点感概自己是不是吃太多，以至于赵仁翊都没怎么动筷子。

赵仁翊又问：“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秦笙更懵了，仔细回想餐桌上赵仁翊的绅士行为。

帮她拿筷子，时刻关注她水杯里的水量，稍微少了点就给她添，吃饭的时候更是让她先吃，关心她喜不喜欢味道，服务态度和服务质量都是最高档次。

“没有吧。”秦笙认真摇头，反倒是埋头苦吃的她好像不太礼貌。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赵仁翊没有犹豫，直接就把这个困扰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他不是喜欢纠结的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发现问题，直面问题，解决问题。用最快的方式解决问题，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最优解。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就把这一套逻辑同样运用在感情上。

秦笙垂头，可以感受到赵仁翊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灼热且真诚。她轻轻呼了口气，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秦笙调整好面部表情，重新抬头，对上赵仁翊的视线，幽深的瞳孔里面只有她的身影。

“赵仁翊。”她认真地叫着赵仁翊的名字。

赵仁翊眼神温柔，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我在。”

带着电流的声音从空气传入耳朵，酥酥麻麻，耳根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两下，秦笙假装自己无动于衷。

“你是个很好的人。”谦逊有礼的学霸，温和博学的医生，有颜有身高，任谁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秦笙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就是这样的赵仁翊真的会看上自己吗？他看中自己什么了？

不是她妄自菲薄，她当然觉得自己很好很优秀，可总有一些人能让你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即便并非他的本意。

赵仁翊问：“我是被发好人卡了吗？”

不等秦笙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可是我还没有告白，你不能在没有问题的时候直接说出答案。”

秦笙倏地睁圆了眼睛，满是讶异。他怎么，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这是无效答案。”赵仁翊一锤定音地总结，专注地盯着秦笙，眸色深沉。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在了解赵仁翊的追求进展后，江霖霖特意跟他说过，告白不是一厢情愿的冲锋，而是两情相悦的胜利。

在没有完全确定秦笙的心意之前，赵仁翊不会鲁莽进攻，他向来擅长用正确的方式得到正确的结果。

而对秦笙，最好的方法就是等，等她消除顾虑，打开心扉，完全接纳他。

只不过进度太慢的时候，或者像现在即将要被宣告出局的时候，可以适当采用一些激进些的手段，在看似死局的形式中寻找一丝生机。

愣了半晌，秦笙才勉强回过神来，她斟酌着语言，说道：“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也是个不错的人，我们做朋友的话，应该会像今天这样，气氛很好，玩得很开心。”

字字不提拒绝，字字都是拒绝。

赵仁翊眼神越发幽深，“你真的玩得很开心吗？”

秦笙扬眉，脸上绽开笑容，“是的，很开心。小酒馆气氛很怀旧复古，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李邱做的食物好吃，他这个人也很有意思，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只除了一点不为人知的心理小插曲，但秦笙自认自己很快调整过来，很享受今天。

赵仁翊沉默半晌，秦笙像给自己加了一个保护全身的金钟罩，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

秦笙能感觉到赵仁翊幽幽叹了口气，他这是对自己失望了吧。

明明是她期待的，也是意料之中的走向。只是为什么心脏会密密麻麻泛着地酸涩。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