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伤口都不算深。”医生仔细检查俞皓的手掌，“缴费后让护士帮你清理上药，起码一个礼拜都不能沾水。”
“好。”俞皓双眼无神地看医生在键盘上敲打。
手掌已经不疼了，血也凝固了，只是身后依然跟着个瘟神，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当俞皓要接过医生开的诊单时，温绵川抢先一步拿了过去，执意说要帮他去缴费排队。
现在俞皓无所谓了，慢半拍才站起身，跟温绵川起码保持两米距离。看他在排队缴费，自己则在旁边坐着等，绝不跟他一起走。
当护士使用双氧水帮他冲洗伤口时，俞皓还是忍不住发出“嘶——”地一声。
温绵川在旁边看他一副痛苦面具，便想转移他注意力，问道：“刚刚那家店是？”
“我姐开的。”
“哦？”温绵川表情很疑惑，“但昨晚校长说你家只剩你爷爷……”
护士听到后好奇，抬头观察他们。
俞皓觉得他是真不会聊天，忍着疼痛感说：“认的干姐姐。”
“那老板是你姐夫？”
“嗯。”
“你姐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这话让俞皓觉得他好假，毕竟宋滢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年轻人。
接着护士换上镊子，从他手掌里小心翼翼地取出玻璃碎，这时候的俞皓已经痛麻了，半垂着眼。
“那你今天是来帮你姐姐看店吗？”温绵川又问。
“算是吧。”
“那我们挺有缘的，这都能碰到。”温绵川天真地说。
是的，躲都躲不掉。
伤口包扎好后，俞皓谨慎地试着活动手指，感觉还是能写字的。
“我送你回店里？”温绵川问道。
“不用。”俞皓说，“刚刚缴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没多少，不用跟我客气。”
既然对方不要，现在俞皓也懒得纠结，径直走出科室，打算先回服装店。
“你昨晚怎么没回我消息。”温绵川努力要跟上他的步伐，“手机没摔坏吧。”
“昨晚刷题太晚，忘了回。”俞皓糊弄过去。
“我买了两张钢化膜，要不要等下帮你贴？”温绵川说。
俞皓听后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型号……”
“昨天我捡你手机注意到的。”温绵川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两张手机膜，“然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拿着图片去找手机店老板买。”
看到两张膜上的标注，确实跟他手机型号一模一样，没想到温绵川会这么细心。
“其实你不用帮我买的。”俞皓对他语气缓和了些。
“小事一桩。”
“衣服拿回去退了吧。”俞皓瞥了一眼他手上的袋子，“我姐经常给我衣服，你买的款式可能我家也有。”
“不怕，那我们穿同款嘛。”温绵川开心地笑了，那可爱虎牙又露了出来。
可能是虎牙太有亲和力，让俞皓防备心慢慢松懈下来，不过也可能是这一路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等他们回到服装店时，宋滢两夫妻正在清点货。
“手怎么样啦？”宋滢边理货边问。
“没什么，医生说不能沾水而已。”俞皓看到清理干净的现场，试探性问，“那玻璃贵吗？”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宋滢转过来正脸看他，“不过你这手包成这样，今天还能拍照吗？”
“拍照？”温绵川问。
“我姐有开网店，我有空给她当模特拍点图放网上。”俞皓解释道。
“那要不……”温绵川欲言又止，“我替你拍吧。”
“收钱吗？”没等俞皓拒绝，宋滢竖起眼睛看温绵川。
“我能收什么钱？”温绵川被逗笑，“我又不是明星。”
“可别说，你比电视上那些蹦蹦跳跳的明星好看多了。”宋滢走过来仔细打量他的身材，“靓仔，真的可以吗？等我理完货就可以拍了哦！”
“毛问题呀。”温绵川一字一顿学着粤语腔调，“鹅在大鹤给人当过模挞啊。”
这蹩脚的粤语，听得俞皓想发笑，但又不想表露出来，于是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来掩饰。
宋滢没多听懂，苦笑皱眉看他，“你还是讲普通话啦，我虽没读过书，但起码能听懂。”
温绵川笑笑，“我是说我在大学也给人当过模特，没问题的。”
“这么犀利。”宋滢说，“那你跟阿皓等等我，我点完这些货带你去工作室。”
工作室在店铺楼上三楼，也是宋滢两夫妻的小家，方便他们当仓库使用。
布置好背景布后，宋滢架起了相机，示意温绵川过去。
温绵川换了身慵懒风的羊毛衫，灯打在他干干净净的脸上，浅浅地笑着。那双桃花眼专注地盯着镜头，不停变换着微表情和动作。
俞皓坐在小板凳上，拿着反光板给他打光，再次感慨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一个小动作都能上下左右每个角度来一遍。
不像他拍照时，基本像个扯线木偶要宋滢摆弄。
拍了一组后，温绵川走过来看照片，兴奋地夸赞起来，“姐姐你拍照好好看！是有专门学过吗？”
宋滢有些害羞，“没有啦，随便在网上学的。”
看来城里人不仅皮肤好，花样多，还特别会讲话。但俞皓看他的表情，总猜不透温绵川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当换到最后一套衣服时，宋滢突然叫起俞皓一起拍。
“啊？”俞皓不解，“但我的手……”
“我不拍你手，这件你换上，反正有两个色。”宋滢拿出跟温绵川身上那件同款夹克衫，催促道，“快点啦，不然赶不上时间送你回家。”
俞皓只好无奈接过衣服，准备把自己身上那件外套脱掉。
“等一下。”温绵川说着走过去拿自己袋子，掏出今天买的衣服，“你换这件卫衣吧，这样搭配好看。”
“这衣服刚买的吧？”宋滢一眼就能认出，“阿皓有件一模一样的。”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俞皓直接把身上所剩的毛衣脱掉，腰腹处的肌肉显露出来。
“怎么不穿保暖衫呀。”宋滢吐槽道。
温绵川也没想到俞皓才穿两件衣服，看到赤裸的肌肤，他不好意思地把脸撇过一边。
俞皓把衣服都穿上后，宋滢走过去帮他把衣领扯好弄平，然后试拍了一张。
“你们再靠近点。”宋滢比划着，“阿皓你站前面来，不然容易拍到你手。”
俞皓往前挪了一步，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不行不行。”宋滢觉得别扭，走过去拉扯他们一起指导动作，“别动啊。”
温绵川抬高胳膊搭着俞皓肩，对镜头微微地笑着。
而俞皓双手插口袋，一脸不耐烦。
拍了几张后，宋滢觉得不过瘾，从旁边端了张椅子过来，让俞皓坐着拍。
“这个不错。”宋滢说话同时按下快门，“靓仔你教他怎么摆pose。”
温绵川看向俞皓，小声问了句：“你介意吗？”
俞皓摇摇头。
介意也没办法，不快点配合拍完，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这次温绵川自然地搭着他肩膀，轻声细语教他变换角度面向镜头，任务很快就完成了。
宋滢拿着相机递过去给他们看，一脸满足。
“好看！”温绵川凑过去马上说道，“我感觉姐姐你比我大学同学都要拍得好看。”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呀。”宋滢被夸得见牙不见眼。
俞皓默默在一旁换衣服，把温绵川买的衣服叠好要还给他。
“你真的不要吗？”温绵川最后还是问了一遍。
俞皓摇摇头，“我家里有，你自己穿吧。”
“行，反正挺好看的。”温绵川笑着接过衣服，又问，“你等下是回村里？”
“对。”
“那你手机给我，我帮你贴膜。”温绵川拿着袋子坐在小板凳上，然后掏出两张手机膜。
俞皓拿出手机递给他问：“你为什么买两张？”
“因为老板说买两张打折。”温绵川没在意，接过手机后把破裂的膜撕了下来，“而且我看你手机保养得挺好，可以留着备用嘛。”
就在温绵川熟练地开始清洁手机屏幕时，宋滢拿着衣服走过来，不小心踢到了电插板，带动了电线拉扯，灯架也随之要倒下来。
眼看要砸向温绵川的头，俞皓眼疾手快赶紧把灯架扶稳。
这惊险一幕吓得宋滢喊了一声。
温绵川这才抬起头，在灯光映照下那英俊的脸填满了他的眼。
“哎呀！”宋滢惊慌失措走过来，“我刚拿着衣服没注意脚下，没伤到吧。”
“没有，俞皓救了我一命。”温绵川开起玩笑。
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俞皓不懂得怎么回应，只是把灯架扶正后，顺便拔了电源，把它放置在角落。
“这几件衣服你拿回去，你不穿就给你阿爷穿。”宋滢说着把手上的衣服拿给俞皓。
“那还是姐夫送我回去么？”俞皓问。
宋滢点点头，随后把一件刚用来拍摄的毛衣递过去给温绵川，“靓仔，这送你的。”
“不行不行。”温绵川连声拒绝，“按照规定我们不能收东西的。”
“规定是死的嘛。”宋滢不以为然。
“姐姐，真的不用，你回头把照片发我几张，让我在朋友圈炫耀就够了。”温绵川把衣服推了回去，“我加你微信吧，顺便把网店连接发我。”
推脱再三，宋滢也只好作罢，拿出手机跟温绵川加了好友。
当他们回到店里时，李卫东正忙着招呼客人，看到老婆回来就招招手，对客人说：“老板娘来啦，你跟她说。”
“怎么啦？靓女看上哪件呀？”宋滢笑盈盈地走过去问。
“这件能不能再便宜点？”那姑娘指了指身上试穿的开衫毛衣。
“你想便宜多少？”宋滢问。
“便宜个五十行么？”
这大刀砍得宋滢差点控不住表情，“靓女，我拿货都没办法拿这个价哦。”
姑娘又对镜子照了照，看得出是真心喜欢。
宋滢看她这样，开口说：“只能便宜二十啦，再低真的卖不出去。”
姑娘显得有些为难，摸了摸毛衣的质料。
这时温绵川突然说：“小姐姐，真的很便宜了，我是老板娘弟弟的老师都没得打折呢。”
姑娘顺着声音看向他。
“这个料子很舒服的，款式也新潮，好几年都不会过时。”温绵川边说边走过去，“而且在你身上特别显气质，你就直接穿走吧。”
没人不喜欢听赞美，尤其是被靓仔夸。
姑娘释然一笑，“二十就二十吧。”
俞皓觉得温绵川确实有点本事，两三句话就帮宋滢做成了一单生意。
送走客人后，宋滢回头对温绵川说：“靓仔，你别走了，留下来我请你吃饭。”
“谢谢姐姐，不过我要回学校了，明天开学，我还得回去备课。”温绵川说。
“那下次让阿皓带你过来玩。”
“好，我先走咯。”温绵川朝他们挥了挥手，走出店铺。
俞皓感觉自己今天一天都在接受温绵川的帮助，犹豫了一下，跟出去朝他背影“喂”了一声。
温绵川转身看他。
本来想要说谢谢，可又觉得太过矫情，思量几秒后，俞皓对着温绵川说：“温老师，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