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绵川问他想去哪时，俞皓却回答不出来。
“你喜欢。”俞皓戴上头盔后说。
温绵川在手机上敲击，随即提议道：“那我带你去吃饭，然后再兜兜风？”
俞皓点头上车，去哪都行，反正不想回那座村子。
可能出于安全考虑，温绵川开得比刚刚还慢，载着俞皓穿街走巷。
后来想想，俞皓觉得自己挺没礼貌的，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却要求别人带自己去玩。但他确实对镇上不熟，读三年高中除了学校，宋滢的服装店，基本没去过其他地方。
温绵川在一家菜馆停下来，锁好车后问：“你来过这里吗？”
俞皓摇头，抬眼望向门店招牌，不难看出应该是主打本地菜色的餐馆。
还没等他们走进去，里面跑出来一个人，还大喊着：“皓哥——”
江健烫了个卷发，以至于俞皓没能第一眼认出来，更没想过能遇到他。
“温老师好！”江健神清气爽地打招呼，“我开好包间了，快进去吧。”
“什么意思？”俞皓还处于一种蒙圈状态。
“给你过生日呀！”温绵川拍拍他肩膀，“本来是打算跟江健一起回村里找你，没想到你会跟着姐姐出来。”
俞皓被弄得云里雾里，迫切地想知道正确答案，“你到底是过来做支教，还是为了给我过生日？”
面对无理由的质问，温绵川有些懵。他原本只是将帮俞皓过生日当作是行程中的一部分。就像带师弟师妹来支教，帮忙拍图，从来没有再多想过什么。
“等下边吃饭边聊嘛！”江健搂着俞皓肩膀走，“你可真不够意思，考了个状元后都不理人了。”
温绵川跟在他们后面，还在思索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因为看俞皓的表情并没有多高兴，甚至还有点生气。
进去后每个服务员都对江健点头哈腰，还尊称他为江总。
“你家开的？”俞皓坐下后不禁问道。
“对呀，之前高考完让你过来聚会你不来。”江健带着遗憾嘟囔，“那晚全班都来了，只有你说要回家睡觉，我们还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没考好准备复读。”
俞皓扭过头问温绵川：“你也来过？”
温绵川还没从思绪里面回过神来，只机械地点点头。
“温老师早来过啦！”江健直接回答道。
“什么时候？”
江健托着下巴想了想，“那时候你还没住宿呢，放学后我约温老师来吃宵夜。”
“……”
即使俞皓连续好几晚翻遍温绵川的微博，无论是转发的，原创的，每条评论或者转载者他都会点进去再看看。
看来最终，他对温绵川的了解只有冰山一角。
“你该不会吃醋了吧？”江健直言不讳地说出来，“都毕业了，难道还要缠着温老师不放？”
“别乱说话。”俞皓并不觉得是吃醋，只是有种挫败感，好似明明解了一道题，到头来依然是错的。
“我已经跟厨房点好菜，你看看还要点什么？”江健递过来一本菜单。
俞皓看了两眼，递过去给温绵川，”你选吧。”
“你是寿星应该你来。”温绵川把菜单推回去，“不用客气，我请客。”
“那怎么行！”江健豪爽大笑起来，“你难得回来玩，加上皓哥生日，这顿我说了算！”
江健不仅点了丰盛的菜，还上了半打啤酒。不过温绵川说要开车载俞皓回去，怎么都不肯喝。
“怕什么！”江健边说边倒酒，“喝醉了我找车送你们回去。”
“那部电瓶车是俞皓哥哥的，必须得骑回去。”温绵川解释道。
“那你喝。”江健把倒满酒的杯子递过去给俞皓，“拿了状元我都没跟你喝上一杯，你推不掉。”
俞皓勉强与江健碰杯，浅尝一口后，立刻皱起眉头，“啧”了一声。
“你第一次喝？”江健看他难受的表情，不禁问道。
“嗯，以后不喝了。”俞皓说完把啤酒放在一边，疯狂夹菜想把酒的味道给冲淡。
江健翻了个白眼，“跟你做朋友真难。”
俞皓听后想了想，确实高中三年，也只有江健这么个聊得来的同学，他把酒杯拿回来，“陪你喝点吧。”
两杯下肚后，俞皓逐渐习惯了啤酒的苦涩，跟江健连续喝了好几罐。但醉意没在他脸上浮现，反倒是江健被酒气染得脸色微红，拖着长音自顾自说起来。
“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她……”江健说着又喝了半杯，“只约好高考完再考虑拍拖，没想到她居然跟别人在一起。”
“她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你。”俞皓一语道破。
江健沉默了几秒，接着说：“那我也没喜欢她，但看到她跟别人在一起我好不舒服，两三天都没睡着……”
“那是你真的喜欢她。”俞皓毫不留情地说。
江健被他三言两语折服，说不出话只能闷头喝酒。
温绵川安慰道：“也许过两天你就没感觉了。”
“温老师，你拍过拖吗？”江健挑挑眉问，“像你这种神级人物应该经验不少哦！”
“我没经验。”
“怎么可能？”江健惊呼道，“你都不知道你在的三个月有多少女同学暗恋你。”
“那不是喜欢，只是好奇。”温绵川脸上没有笑，而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回答，“人类的感情很复杂，你认为的喜欢可能只是个错觉，出于好奇或是不甘心。”
除了讲题时，温绵川很少有不笑的时候，但比起那些没有缘由的笑脸，俞皓反而觉得他这样更真实。
剩余的几罐啤酒基本都是江健一个人喝完，俞皓陪衬着喝点，始终没有醉意。江健很不服气，额外再要了两打，誓要把俞皓喝倒，教他怎么玩筛盅。
温绵川虽然不喝酒，但在旁边当起气氛组，还教两人玩另几种酒桌游戏，弄得两位准大学生喝得越来越醉。
“停战停战……”江健醉醺醺地摆摆手，他一个人几乎喝了整整一打，已经跑了好几趟厕所。
“要不要先回去？”温绵川看了一眼手机时间，问旁边的俞皓，“快十点了，回俞寨村的路黑吗？”
“这么快走？”江健很不舍得，“要不皓哥你今晚住我家？等你去大学，估计都不理我了。”
俞皓冷笑一声，吐着酒气说：“我哪有这么薄情。”
“你本质就是薄情寡义。”江健扒拉着俞皓凑到他耳边说，“那晚毕业聚会你没来，你都不知道连高二……那位……那位校花都过来……”
俞皓揉着太阳穴迷糊地听着，还没意识到有事情的严重性，而温绵川突然站起身，猛地把江健从他身上拉开。
眨眼的瞬间，俞皓看到江健吐了一地。
温绵川着急地去外面找人，一位员工走进来后大喊：“江总喝醉了！”
俞皓觉得头昏，看着别人收拾残局，缓缓站起身走到温绵川身旁问，“有没有吐到你……”
温绵川看他神情恍惚，把他按回椅子上，“你先坐着，我去看看江健，等下载你回去。”
俞皓用力抓着他不松开，“江总有人伺候呢，你担心他干嘛。”
喝醉的人反应各有不同，有的立竿见影，两杯就倒，有的则潜藏暗流，后劲十足。而俞皓则属于第二种，他的酒劲像憋了许久突涌而上，醉意不比江健差多少。
温绵川看着手腕被他抓出白红色的指痕，只好说：“那我送你回家。”
“不是说兜风吗？”俞皓虽然醉，可心里仍惦记着温绵川说的话。
“好好好。”温绵川顺着他，接着把他扶起来，“能自己走吗？”
“能！”
他不能，走两步就找不着西北，还是得温绵川扶着走出饭店。
温绵川艰难地帮俞皓把头盔戴上，让他扶着自己肩膀上车准备出发。
俞皓脑子能接收到信息，但却力不从心。刚要迈腿上车，视线随着身体倾斜，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饭店门口的员工看到后，赶紧过来帮忙扶他起来。几人合力把俞皓弄上车后，温绵川抓着他的手抱自己的腰，叮嘱不要松开。
俞皓使劲搂着温绵川的细腰，大声问：“这样吗？”
这种情况下，温绵川顾不上尴尬，继续哄道，“对，我们去兜风了。”
结果开了一段路后，俞皓忽然松开手做了个展翅的姿势，大喊：“我终于要离开这里啦！”
吓得温绵川扶歪了车头，连着车身一起哆嗦，“别松手！”
俞皓没听他的，还把手举高，尽情沉醉在夏日晚风里。
温绵川没办法了，慢慢开到前面一家小店，问里头的人有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他想把自己跟俞皓绑在一起，毕竟载着一位身高一米八的醉汉上路，实在是太危险。
被拴在温绵川身上后，俞皓慢慢不闹腾了，整个人趴在对方背部，脸埋在他后颈，闻到了一股味。
不是花花草草的香味。却很独特，像那种被阳光沐浴过的被子，干干净净的。
他止不住地用鼻子吸了好几口，低声喊：“温绵川，你涂香水啦？”
“没有。”温绵川歪着脖子，想尽量避开他的鼻息。
俞皓不信，继续低着头嗅着温绵川散发出来的味道，“你身上有股味。”
“别闻啦，都是汗味。”温绵川现在开得速度比人走路还慢，被俞皓这么嗅着，起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俞皓越闻越着迷，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某种生理反应，喃喃地说：“香。”
俞寨村的路口一片寂静，路灯很微弱，还没有天上的月亮照得亮。温绵川受不了他这样，把车停在了一旁，拍拍俞皓的脸，试图让他清醒些。
“温绵川。”俞皓声音很沙哑，还带着浓浓的酒味，“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哪？”
“我想跟你去省城，去北京，去国外，去外面到处看看。”
“为什么是跟我？”温绵川问。
“我看过你微博，你去了好多地方，我也想跟你一样。”
“微博？”温绵川眼里闪着惊讶，“但我好像挺久没更新……”
“我还知道你养过仓鼠，养过乌龟，喜欢听薛凯琪……”俞皓开始滔滔不绝，即使喝醉的状态下甚至还记得对方炉石传说是在什么段位。
温绵川半垂着眼，耐心地听俞皓介绍微博上的“温绵川”，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挺了解我。”
“不了解。”俞皓依偎着他后背，“我连你为什么要来陪我过生日都不知道。”
“陪朋友过个生日不是很平常吗？”
“不平常。”俞皓挺直腰，把脸凑得很近，双目迷离地盯着温绵川的侧脸，“因为我……”
温绵川瞪大了眼看地面，不敢听他说下去，害怕会有让人尴尬的词汇从俞皓嘴里吐出来。
“是你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