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变成一团糟，俞皓内心满是无措，不知该如何收场，只能蹲下身去安抚靠他最近的小女孩。
“别哭了。”
女孩看到他额头紧蹙，哭得更加大声。俞皓沮丧地叹了口气，才发现教室后面走进来一人。
“来来来！”温绵川拍着手掌，用轻快的语气吆喝起来，“谁最先不哭我今天请他吃雪糕！”
好几位孩子被突然出现的温绵川吸引了注意力，喘着哭声好奇地看向他。
但温绵川貌似不打算接管课堂，只是站在课室后面，支起笑容比划，暗示俞皓要笑起来。
俞皓习惯板着张脸，平时很少有笑容，可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只好艰难地挤出点表情。
他古怪的脸，让面前的女孩哭着哭着就笑出了声，鼻涕还随着呼气冒出个大泡泡。
吓得俞皓嫌弃地头往后仰，但嘴角的弧度不敢收起来，随后站起身无助地看向温绵川。
“俞老师，请问黑板上那道题怎么解呀？”温绵川心领神会，像小朋友似的举起手发问。
“……”
没办法，俞皓只好硬着头皮演，不管底下的哭声，稍微提高音量解析那道十位数加个位数的算术题。
随着俞皓铿锵有力地讲解，学生们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被泪水打湿的小眼睛，统统看向这位极具威严感的数学老师。
当四道题目都讲完时，那救命般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俞皓和小朋友都互相松了一口气。
温绵川边拍手边说，“让我们一起给俞老师鼓掌好不好？”
班上稀稀拉拉响起掌声，小朋友们是不情愿的，只有温绵川散发灿烂的笑容看向他。
正式下课后，俞皓先走过去温绵川旁边，想说“对不起”却又卡在喉咙，尴尬地轻轻挠了下颈间。
温绵川没多在意，抬眼便说：“带他们去吃饭吧，你也一起，反正中午放学了。”
其实俞皓不愿意的，他根本不喜欢带小孩。还没等他开口，温绵川已经领着两位小男生走出教室。他心想送佛送到西，自己揽下来的摊子，还是得把事情给做完。
十二年前学校里没有饭堂，当时俞皓上完课还是妈妈来接他回家吃饭。现在都变样了，学生们在支教老师的带领下乖乖地在窗口领饭。
早上因为通知书的事，俞皓一肚子气，都没意识到自己没吃早餐。闻着飘香的饭菜，喉咙不禁咕噜一声。
处理完小朋友后，温绵川打了两碗饭领着俞皓在饭堂外的树荫坐下吃饭，“谢谢你今天代我上课。”
根本不用道谢的。
俞皓有点受不起，要不是刚刚有对方来救场，自己根本下不来台。他盯着碗里的瘦肉青菜，装不在意地问：“你好点没？”
“吃米饼后感觉好多了。”温绵川笑得很开，仿佛早上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黄沛沛这时从饭堂里走出来，看到他俩坐一起后凑过来问：“绵川，下午的课你还上吗？”
“没问题。”
“别逞强哦，昨晚你三四点才睡，今天又这么早起来。”黄沛沛说。
俞皓听后觉得事情不对，用表情问温绵川怎么回事。
温绵川想糊弄过去，“平时我在学校也没少熬夜呀。”
“我劝你还是好好回去睡一觉。”黄沛沛担忧地说，“别等下在学生面前晕过去，吓人。”
俞皓不知道黄沛沛是不是话中带话，埋头把剩余的饭菜吃完，站起身问：“这碗要放回哪里？”
“给我吧。”黄沛沛说。
“不用。”俞皓避开她的手，“告诉我放哪就行。”
黄沛沛尴尬道：“放回打饭的窗口……”
俞皓径直走回饭堂，刚把碗放下没走几步，橱窗里的人便大声嚷嚷起来。
“你放外面我怎么拿啊！”
“抱歉。”俞皓不耐烦地应了声，顺便把碗推进去窗口里。
可阿叔并没有打算放过他，阴阳怪气道：“我们都是自己动手干活的，不像你们娇生惯养。”
俞皓不想给支教队引来误会，低下头对橱窗说：“我不是支教的老师，我今天……”
还没等他说完，阿叔更怒了，“呵，不是老师你来蹭什么饭啊？给钱了吗？”
“多少钱，我给你！”俞皓懒得再掰扯，拿出口袋里的几十块钱。
坐附近的老师看到后，起身走过来帮忙解释：“阿叔，不好意思，他今天来代课的。”
阿叔鄙夷地看向他们，把碗丢到盆里说：“校长只报了8个人，你们随便带人过来吃饭，我怎么做？”
当那位老师还想说点什么，温绵川匆匆赶过来，和气地说：“叔叔，对不住，下次我们会注意的，您别生气。”
阿叔依旧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坐回原来位置，刷着短视频。
俞皓深知这种人的心理，自己没本事却又瞧不起人。
“以后道歉就好，不用说太多。”温绵川走远几步后，对身旁的老师说。
“好的，师哥。”
“他只会得寸进尺。”俞皓不认同，“最好把情况给校长说一下，免得下次专门欺负你。”
“都是小事。”温绵川轻声说，接着问：“你等下回去吗？”
俞皓点头，“顺便把你说的资料补齐，我还得找一趟宋洋。”
“那行，有什么事给我电话。”
俞皓独自离开学校后，便给宋洋打过去电话。对方估计这会忙得飞起，电话里的声音很匆忙。
“还得联系相关部门开个证明什么的。”俞皓也不太想麻烦他，但毕竟是人生大事。
“行行行。”宋洋连声应道，“你先去村委等我，我晚点过来。”
村委只有两位文员值班，俞皓坐在大厅等，顺便吹吹空调。外头实在是太热，慢慢走过来都让他出一身汗。
宋洋四点半前赶回来，太阳晒得他白净的脸有点红，身上的衬衫湿了一大片。
“去帮忙采茶？”俞皓问。
宋洋摇摇头，坐在另一侧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汗，“你刚说要什么资料来着？”
俞皓把手机拿过去给他看，“能办下来吗？”
“能，我给你校长打个电话。”
“不用送礼什么的吧。”
宋洋愣怔一下，取笑他，“都什么年代啦！还送礼。”刚把手机递回去，手机响了起来。
俞皓看了一眼，是江健。
“皓哥！”电话里头的人先喊了一声，“昨晚你和温老师没出事吧。”
“我们能有什么事。”
“别装啦。”江健语气略带调侃，“店员说你醉得上不去车，还摔在门口。”
村委大堂安静得很，江健声音很大，俞皓担心宋洋听见，拿着手机走到门口低声问：“昨晚我们几点走的？”
“我看监控好像差不多十点。”
“……”
那怎么温绵川昨晚三四点才睡，还在宋洋家打地铺。
“皓哥？”
“以后少喝点酒吧。”俞皓把问题都归结在酒精上，要不是喝上头，早上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真够无情的，昨晚把我喝吐了拍拍屁股走人，现在还不想跟我喝了？”
“没那个意思。”俞皓有苦难言，总不能把自己脏裤子的事情都说出来。
“算了，温老师人呢？”江健问。
“估计在上课吧。”
“上什么课？”
“不是来支教么？”
“啊？”江健很激动，“我不知道啊，他只跟我说过来陪你过生日，什么支教？”
温绵川没骗人？真的是过来陪他过生日？
俞皓惊讶地说不出话，还有点小得意，原来连江健也不知道温绵川会来支教。
“喂喂喂？”江健又听不到回应，以为他在村里网不好，“还听得到吗？”
“去省城前再喝一杯吧，我请客。”俞皓索性换了个话题，并不打算把温绵川在他村子里支教的事情告诉他。
电话里的江健发出不解地疑问，随后笑道：“那等皓哥你call我，别说去省城前，去到省城我们也可以喝！”
“好。”
俞皓挂了电话，走回大堂里坐着，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
宋洋看他心情不错，随口问：“不回家？”
“凉凉空调。”
“一时一个样。”宋洋冷笑道，“是不是青春期来晚啦？”
俞皓认真掂量这句话，从早上的情形来看确实像，他顺着话匣子问：“昨晚我几点回来？”
“你还好意思问？”宋洋皱起鼻子，“昨晚你死活不肯回来，要不是温老师实在搞不定给我打电话，恐怕你得睡在村路口。”
“……”
“不记得？”宋洋看他没反应，继续说道，“你还吐了温老师一身，知不知道？”
俞皓面无表情地倒抽一口空调凉气，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回头给人好好道谢，温老师为了照顾你，还留宿家里打地铺。”宋洋拿出家长语调，“以后去到大学，就是个小型社会，这些人情世故你得懂……”
俞皓无心听他后续的长篇大论，只觉得脑子很嗡，像有无数个蜜蜂在脑袋周围转。用力去要想起昨晚的画面，却只能隐约记起有股味道。
他是怎么回村，怎么回宋洋家，完全记不起来。被人照顾了一整晚后，居然还……
这是成年人该有的生理反应吗？
为什么温绵川不告诉他，熬夜到三四点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帮忙处理通知书的事情。他是神仙吗？
直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悠，俞皓思绪才回来。
“到底有没有听啊？”宋洋挥手责备道，“都十八岁了，怎么越活越回去，整天魂不守舍的。”
俞皓站起身，眼神变得异常阴沉。他瞥了宋洋一眼后，便转身走出村委。趁着周围没人也没狗，他掏出手机输入全国最常用的搜索网站，打下一行字：
十八岁的成年男性还会遗.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