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皓快速地把手头的工作收尾，随后跟办公室内的老师打了声招呼，背起书包往楼下走。
六点多，数院已经没什么学生，温绵川孤单影只地站在一棵树下面，身上那件运动外套被风吹得飘荡起来。俞皓看见赶紧跑过去，第一时间帮他把拉链拉上。
“怎么还有枯叶。”俞皓皱起眉帮他扫清头发上的叶子，“你不会在大堂等吗？”
“你说影响不好。”
“我不是……”话到一半，俞皓停住了，“算了，去吃饭。”
今天的秋风很大，校内的枝叶都被吹得摇摇晃晃，沙沙作响。
俞皓紧紧牵着温绵川的手走，扭头看到他前额的碎发被吹起，眯着眼睛抵抗风力。
他停下脚步，轻轻地将温绵川那件运动服后面的帽子扣上，调整了下帽檐。再搂着他肩膀，继续沿着校道走。
到饭堂后，俞皓松开手，把他帽子摘下来，问道：“你今天有开车来吗？”
温绵川没说话，摇摇头。
“怎么了？”俞皓马上察觉他不对劲。
“没事。”
说是这么说，但温绵川无论从眼睛到嘴巴，都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俞皓轻轻刮他鼻子，“没说你不好，别闹脾气。”
温绵川还是那模样，甚至还有点哀伤，“是不是我太烦着你了？”
“说什么呢？”
“我怕……”
“别乱想，没有的事。”
俞皓握着他的手走去窗口打饭，他是真抵不住温绵川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会想亲下去。饭堂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下手。要是换作在温绵川家，他铁定搂着温绵川，给亲到天上去。
他们打了八块钱的饭菜，俞皓环视四周，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可是今天外头风大，饭堂各处挤满了学生。
坐下后，俞皓发现温绵川嘴角依旧下垂着，没什么精神。
“别嘟嘟嘴。”俞皓用手指戳他嘴巴，“不好看。”
温绵川抿了抿嘴唇，撑出个笑脸来。
“刚刚我语气不太好，等下送你回家，今天外头风大。”
过了许久，温绵川才说话，“要是觉得我烦，你要说。”
“不烦，你再这样想我真烦了。”
“我不想了。”温绵川说着，开始大口大口吃饭。
他怎么会觉得烦。温绵川是他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天知道他有多稀罕对方。他只是不想单方面接收温绵川的好，他也想给予出去。
第一次谈恋爱，他没有经验，但记忆中爸妈总是相亲相爱。妈妈被爷爷骂的时候，爸爸总会站出来骂回去。守着，爱着，护着妈妈。
俞皓也想这样。
“北风还要刮几天。”俞皓走出校门时看着夜空说，“你明天上课还是要穿外套，别穿薄的，晚上会冷。”
温绵川看了眼俞皓的黑色短袖，“你呢？有长袖穿吗？”
“吖姐昨天打电话，说寄几件过来。”
“你不冷吗。”温绵川摸摸他手臂。
“不冷。”俞皓反手搂着他。
“等下要不上来坐坐，我给你找件外套先穿回去。”
“你衣服我穿不下。”
“有加大码的。”温绵川说，“还是……你不想上来？”
“又乱想什么。”
“你周三要上蒋教授的课嘛。”
其实俞皓早就按耐不住想要亲他，刚在饭堂吃完饭，恨不得打辆车回公寓，现在都还拼命忍着。
上楼时，温绵川问是不是周末去江健学校玩，俞皓没认真听，也没说话。
等到他们手牵手进门后，俞皓转身抱住温绵川，让他贴紧自己身体。
“阿皓？”
俞皓一手按住他的头，一手搂住他的腰，轻声道：“以后不许说自己烦。”
“知道了。”温绵川声音闷闷的，整张脸埋在俞皓的肩颈里。
“抬头。”
温绵川慢慢抬起脸，准备迎接俞皓的吻。
但这个吻没有落在嘴唇上，而是沿着他下巴，到耳廓，到侧脸，最后才游移到那两片薄唇。
俞皓吻技算是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或许这就是大学霸的实力。他用舌尖探入进去，先舔了舔他最爱的虎牙，再拉扯对方的舌头。
温绵川像是软化在他怀里，任由他处置。
两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本能的生理反应是藏不住的。俞皓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某个地方涌入。他贪恋地再吻了一分钟，停了下来，把人狠狠地搂在怀里。
“阿皓……”
“别说话。”俞皓现在听不得温绵川那种温温柔柔的声音，会让他心头更痒。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直到俞皓脑海里大概计算出今天老师交代的那道作业题，才慢慢松开温绵川。
“我喝杯水。”俞皓冷静地说。
“我给你倒。”
“不用。”俞皓拒绝得很快，“我自己来，不是说要给我找件外套吗？”
“其实你可以住下来。”
俞皓摇头，熟练地在厨房倒了杯水喝。现在他和温绵川才交往一个月，我怕留下来过夜会冲动做出其他事。他也不是不想，只是不想那么快。
温绵川给他拿了件外套，俞皓越看越眼熟，不禁问：“你在我姐店里买的？”
“对，我觉得好看所以买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上周。”
“……”
“你不喜欢？”温绵川怯生生地问。
“不是。”俞皓有点难以启齿，他不想温绵川为了他刻意去帮衬宋滢。
“其实……”温绵川害害羞羞地，转过身继续在衣柜里找衣服，“我买了两件……”
“下次别买了。”
温绵川动作停住，整个人被衣柜的阴影挡住，看不清表情。
“你喜欢哪件跟我说，我让吖姐寄就行。”俞皓说，“别自己花钱。”
温绵川愣怔了一下，微微张嘴看着他，随后快速从衣柜里又拿出一模一样的衣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买多了一件。”
“买多？”
“不小心点错数量。”
“退了吧。”俞皓淡淡说了句，“或者我跟吖姐说一声，让她把两件衣服都钱都退回来。”
温绵川摇头，接着问：“要不一起穿？”
“你喜欢你穿。”
“是不是觉得太幼稚？”
俞皓才有点醒悟过来温绵川什么意思，接过衣服穿在身上，大小刚刚好，一看就是按照他的码数买的。
所以并不是为了帮衬宋滢，他只是单纯想跟自己穿情侣装，还会怕他不高兴，骗他说多买的。就像说提早到学校，刚好下课，其实都是为了等他。
俞皓整颗心脏都变成了温绵川的模样，软绵绵的。
“多少钱？”俞皓问。
“不贵。”
俞皓没再问，反正去宋滢的网店一查便知。他在温绵川家待到九点多，聊了聊周末去财大的计划，说江健老早把行程安排好，就等着他们过去。
临走前，温绵川再问了一遍俞皓要不要留宿，明早可以骑电瓶车送他回学校。
“下次吧。”俞皓说，“别总熬夜，早点睡。”
温绵川欲言又止，“那你回去小心。”
“洗完澡给你打语音。”
温绵川门关到一半，喊住下楼梯的俞皓，“明天还能去找你吗？”
俞皓回头看了两秒，读出对方眼里的不舍得。他一步一脚慢慢走上楼，停在门口。
屋内温馨的灯光，衬得温绵川很好看。头发有些凌乱，在家待了几小时，他都忘了帮他把头发理顺。灰白色的运动帽衫拉链还悬在胸口，刚好落在标有“Adidas”的位置。要是再背个书包，完全是那种刚入校的高中生，满是青涩和纯真。
“能不能再等等？”俞皓努力掩藏住心思，“下周末，我过来住。”
“你意思是说下周末才能找你吗？”
“不是。”俞皓才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
“好。”
“关门吧，外面风大。”
等温绵川彻底关上门，俞皓才转身离开。
隔天，上完蒋教授的课后，俞皓直接去了二楼数院办公室与人交班。那人叫张朔，大俞皓两届，虽然都是数学系，但不同专业。
两人平时没什么交流，日常对话无非围绕着交代工作的事，可今天交付完工作后，张朔还给俞皓递过来一份简历。
起初俞皓以为是要给哪位老师，结果张朔看了眼走廊，凑他身边小声说：“师弟，我下个月不做了，你能不能帮我内推这位师弟接我的工作，也是数学系的。”
俞皓没接过简历，反问：“我有什么资格内推？”
“你不是温绵川的男朋友吗？”张朔毫不避讳，“这事应该不难吧。”
俞皓气得说不出话，要不是提及到“男朋友”三个字，按照他的脾气肯定怼回去。
“他可以接受无偿试用一个月，两个月也行。”张朔继续说，“平时成绩也不错，在班上也是干部……”
“推不了。”俞皓说得很干脆，“投简历吧。”
“投了，初面没过。”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推能过？”
“你不就是温绵川推进来吗？”
“谁说的？”
“还用说破吗？”张朔也不跟他客气，“不然你为什么能直接上岗，我刚来的时候给老师白干两个星期，过了考核期才算工资的。”
“谁跟你说我直接上岗的？”俞皓被说得有些恼火，“我也是培训了三天才算正式助理，前三天的工时没给我算。”
“那不一样吗？”
俞皓懒得再跟他扯，顶着股怒气敲打键盘，处理今天交接的数据。
张朔看他不理人，把简历收了回去，背起书包走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后，俞皓停下敲击键盘的手，脑内一遍遍循环播放张朔刚说过的话。所以他真的是温绵川内推进来的吗？
回想起高中的时候，自己曾想过用“全校第一”的身份，霸占温绵川的辅导时间。但温绵川从来没给过他这份特权，而是平等地对待每一位学生。
但结合昨天常教授的话，他很难不去联想。万一温绵川真的为了他去攀关系，他宁愿不要这份工作。
上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俞皓收到了温绵川的消息，说在数院大堂等他。
当俞皓跟随舍友走到大堂时，看到温绵川穿着昨晚给自己那件外套。发现他后，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
俞皓天生不怕冷，今天还是穿短袖。看对方傻傻地换上“情侣装”，有点后悔自己没跟着穿出来。
“谈恋爱真幸福。”纪益鹏看到后开玩笑地酸一句，“可怜我们两个单身寡佬去吃饭，没人疼没人爱的。”
罗子超：“我有女朋友的！”
纪益鹏：“你那网恋算个屁恋爱。”
“要不要一起吃？”俞皓随口问了句。
两位舍友识趣，摆摆手说还去找农邵，往饭堂另一个方向走。
“你们刚聊什么？”温绵川走过来问。
“问要不要一起吃而已。”
“可以啊。”温绵川很爽快，“不然别人说你见色忘友。”
俞皓顿住了，“怎么不见你跟同学吃饭？”
“想跟你在一起嘛。”
“别因为我疏远你原本的朋友。”
“不会。”温绵川笑道，“他们都知道你。”
“是不是连你的导师都认得我了？”
“你不喜欢？”
“有点。”
温绵川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表情瞬间凝固起来，接着垂下眼，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