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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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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岁望着沈清让离去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折扇上的血梅,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

“相爷。”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白袍军已至云州城外三十里,按您的吩咐,埋伏在山谷两侧。”

时岁“嗯”了一声,目光仍落在远处沈清让消失的方向。

“沈将军那边……”黑影迟疑了一瞬,“可要派人盯着?”

“不必。”时岁轻笑,指尖的水珠滑落,“他跑不了。”

扇面上“勤于群臣”四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时岁忽然想起三日前御书房里,帝王把玩着虎符说的那句:“朕要这二十一个‘功臣’,一个不留。”

时岁望向云州城方向,那里灯火如昼。宁远此刻定在点兵,就像当年在南疆军营一样。只是这次他要对付的,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

“你说……”时岁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自语,“沈清让若知道这一切都是局,会不会恨我入骨?”

黑影沉默片刻:“相爷为何不告诉将军真相?”

“告诉他什么?”时岁轻笑,“说陛下要鸟尽弓藏?说当年二十一位将领都是弃子?”扇骨猛地合拢,“他那样的人,宁愿死在忠君的路上。”

望着黑影离去的方向,时岁忽然想起三年前,沈清让凯旋那日,满城百姓夹道欢呼,将军高坐马上,眉眼间全是少年意气。

而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帝王亲手为沈清让披上大红战袍,那一刻,他忽然很想……

毁了这一切。

可如今,他却只想护住那人的天真。

“真是可笑。”时岁低喃。

次日,云州城外。

时岁一袭绛紫官服立于阵前,身侧是面色苍白的沈清让。宁远的三万大军已列阵于城下,战旗猎猎,杀气凛然。

“沈将军。”时岁侧首,唇角微扬,“待会儿可要跟紧我,若不小心被箭矢射中,本相可是会心疼的。”

沈清让冷冷扫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时岁轻笑,不再多言,转而看向远处的宁远,眸色渐深。

“宁远将军。”他扬声,嗓音清朗,“陛下念你戍边有功,特命本相前来招安,你若现在投降,尚可留个全尸。”

宁远怒极反笑:“时岁!你当真以为凭你这点人马,能奈何得了我?!”

时岁不疾不徐地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能不能,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远处山谷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白袍军如黑潮般涌出,瞬间将宁远的大军包围!

宁远面色骤变:“白袍军?!不可能!他们明明……”

“明明在南疆?”时岁轻笑,“宁远将军,兵不厌诈啊。”

战局瞬息万变,宁远的军队在白袍军的冲击下溃不成军。沈清让站在时岁身侧,看着昔日同袍一个个倒下,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心疼了?”时岁侧眸看他。

沈清让闭了闭眼:“时岁,你究竟想要什么?”

时岁沉默了一瞬,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沈清让的侧脸。

“我要你。”他低声道,“活着。”

沈清让瞳孔微缩,还未反应过来,时岁已转身走向战场中央。

白袍军的将领单膝跪地,将宁远的首级呈上。

时岁垂眸看了一眼,淡淡道:“挂到城楼上,以儆效尤。”

“是!”

战事已毕,时岁回身,却发现沈清让仍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时岁忽然笑了。

“沈将军。”他缓步走近,折扇轻点沈清让的心口,“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所以,你那日当真絮叨了半个时辰?”

苏涣正在烹茶,头也不抬的问道。

时岁照例倚在那扇雕花窗前,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沿。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一声,扇骨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从诗词歌赋说到人生哲学,连他最爱吃的梅子都许了三筐。”

他忽然轻笑:“那木头就杵在那,连个‘嗯’都不舍得给。”

茶炉上的水咕嘟作响,苏涣倒出一杯,推到了对面。

“稀奇。我们杀人不眨眼的时相爷,何时学会了哄孩子的把戏?”

时岁终于收回视线,施施然落座。

微蹙的眉峰映衬下,连耳畔那缕总不安分的流苏都显得蔫头耷脑。

“没办法。”他声音忽然轻了几分,“每次对上他那双眼……”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烫!”时岁伸手去试探茶盏温度,却又猛地缩回指尖。

苏涣见他被烫得眼尾泛红还要强撑从容的模样,不由嗤笑:“大冷天的,难道要给你冰镇酸梅汤?”

时岁揉着发红的指尖,忽见窗外飘起细雪。

将军府的大门开启,一抹月白身影撑着油纸伞缓步而出。

他倏然起身,折扇插入后腰:“备车。”

“又去?”苏涣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这次找什么由头?送药?议政?还是……”

话音未落,案上那碟刚蒸好的桂花糕已被顺走。

“自然是为国分忧。”时岁将糕点揣进袖中,耳畔流苏扫过微红的耳尖,“本相突然想起,有桩边关军报要与将军……细细商议。”

“丞相大人商议之余……”苏涣叫住了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岁,“可别忘了明日早朝要汇报云州之事。”

沈清让忽然驻足。他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际,喉结滚动了一下,似在强压喉间痒意。

身后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将军好雅兴。”熟悉的嗓音裹着安神香飘来,“赏雪怎不叫上下官?”

沈清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自云州归来后的数日,时岁总能在各种“巧合”处与他相遇。

街口糖铺、茶楼雅座、甚至太医院药房。

“丞相日理万机。”他紧了紧狐裘,“沈某不敢叨扰。”

马车帘子被扇骨挑起,露出时岁那张昳丽面容。今日他难得束了玉冠,耳畔却仍垂着那缕惹眼的流苏。

“巧了。”时岁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油纸包,“本相正要去将军府讨杯茶喝。”

油纸包展开,桂花糕的甜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听闻将军幼时最喜此物。时岁指尖拈起一块,“尝尝?”

沈清让没接。他盯着时岁被冻得发红的指尖,忽然道:“丞相可知,三日前御史台联名弹劾你擅调白袍军?”

“知道啊。”时岁浑不在意地咬了口糕点,“那老匹夫还说我与你……”他忽然凑近,带着桂花香的气息拂过沈清让耳际,“有断袖之癖。”

沈清让猛地后退半步,油纸伞上的积雪落在了他靴尖。

“陛下怎么说?”

时岁忽然轻笑出声,从怀中取出明黄圣旨:“自己看。”

朕之肱骨,岂容妄议?

沈清让呼吸一滞。这般回护,倒真应了那句“最得圣心”。

“将军现在可信了?”时岁慢条斯理地卷起圣旨,“陛下要动的从来不是白袍军,而是……”

他忽然用折扇点了点沈清让心口:“这里。”

陛下是要诛心。

沈清让望进时岁眼底,忽然看懂了那里面的情绪。

是心疼。

“为什么……”

时岁凝视他良久,忽然轻笑出声:“我记得月前宫门口,沈将军曾应允与本相一同去逛初雪灯会。”

大虞习俗,初雪之日,城内总会举办灯会。红烛映雪,是京都最负盛名的景致。

沈清让的指尖在狐裘下微微蜷缩。那日宫门前的戏言,他原以为不过是时岁一时兴起。

“丞相说笑了。”他移开视线,雪花落在睫毛上,化作细小的水珠,“军务繁忙,恐怕……”

“军务?”时岁忽然收起折扇,轻轻敲了下他的肩,“将军莫不是忘了,白袍军的虎符还在本相手里?”

沈清让猛地抬眸。

时岁笑得像只狐狸,从袖中缓缓掏出一枚青铜虎符,在指尖转了转:“如何?现在可有空了?”

雪越下越大,沈清让看着时岁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叹了口气:“丞相究竟想要什么?”

时岁望着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

“我要你陪我走一趟灯会。”他声音轻得几乎被雪淹没,“就当……全了我一个念想。”

沈清让心头微震。这样的时岁,与平日那个运筹帷幄的权相判若两人。

“好。”他听见自己说。

时岁眼睛一亮,立刻掀开车帘:“上车!”

马车内暖意融融,沈清让解下狐裘,看着时岁忙前忙后地倒热茶、摆糕点,活像个献宝的孩子。

“丞相今日……”他斟酌着词句,“似乎格外不同。”

时岁动作一顿,抬眸看他:“将军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沈清让摇头。

“今日是我姐姐的生辰。”

沈清让蹙眉,朝野上下皆知,这位孑然一身的丞相大人,从未有过什么亲人。

“她叫时絮。”时岁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取自‘才高咏絮’之意。”

“怎得……”沈清让试探开口,“从未见过。”

“她死了。”时岁轻笑,“死在了十七岁的生辰。”

沈清让怔住,手上茶盏微微一颤。

时岁见他神情,笑意反而更深。

“不过是早逝罢了。总不至于让我年年伤神。”

这谎话说的轻巧。

年年今日,时岁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或是批阅案卷到天明,或是独自醉倒在书房。

仿佛只要忙得无暇思考,就能忘记那夜冲天火光中,双亲和姐姐未曾合拢的双眼。

一夜之间,亲人尽丧。

如何能不伤神呢。

“抱歉。”沈清让递上锦帕,“我并非有意。”

“将军若是心疼我”时岁忽然倾身向前,带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将锦帕轻轻推回,“不如想想待会灯会上,要怎么哄我开心。”

他眼角微红,却仍带着笑意:“听说今年的走马灯,绘的都是边关风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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