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听他所言,纷纷应和,“原来是这样。”
家臣逢迎道:“所幸殿下英明,忍众奋勇……”
“住口!”
男人厉声斥责,寒目扫过,那名家臣即时噤声,缩着脑袋到旁边站下,不敢多言。
今元沉声叹道:“原来这就是真相,多么可笑。看来,我确实不该对中原人的诚意抱有太多的幻想。”
山冈奉行这时近过身来,对今元说道:“殿下,这房中本宿七人,如今却只发现六具尸体,没见最后一人的尸身。”
今元微讶,似惊似喜,问道:“还有谁不在?”
老奉行回道:“正是他们当中的使番真田。”
今元两眼骤亮,心底生出希望来。
真田要是幸存,必然知晓事情的真相,和潜龙帮到底是敌是友,那时必见分晓。
今元即时命令众人道:“传令,搜索岛中各处,必要将真田使番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山冈奉行还有担忧,“这样轰轰烈烈的动作,就怕九龙岛会有阻扰。”
今元冷冷嗤笑道:“潜龙帮的人放任刺客横行,致使我部屡遭屠戮,妄想让他们援手,无异束手就死!传令出去,暗查使番的下落,对岛中人的询问就说是在搜寻刺客,万不可走漏风声。若是潜龙帮一意阻挠,尽管让他们告诉那些人就是。”
家臣们立刻领命,广结部众,扩网搜寻,不到半刻,立时传来回报。
“殿下!北院外的石山当中,发现一具尸体,经人辨认,确是真田使番无疑!”
今元遗憾道:“终是迟一步吗?”
即刻和部属家臣同去。
北院外一墙之隔的假石山小道中,武士的尸体倒毙在地,早已气绝。
山冈上前验过尸身,确认是真田无误,再验看伤痕,凶器和先前的死者一般,都是被利刃所杀,死亡的时间和房中之人相近,都在寅时,难以分出先后。
今元当即让人收敛尸身,回到北院,还没等他思虑出计策,春野号那边就传来讯息,说丁堰已经招认。
忍者本是专门侍奉东瀛大名权贵的暗部,司职斥候,探密和暗杀,行事诡秘,手段惨绝,就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在他们手里也遭不过三番酷刑,何况是弑主求荣的“铁判官”?
两道严刑还没用完,丁堰已经哭爹喊娘,鬼哭狼嚎的招认所有罪状。“判官”判的是别人的命,对自己的性命却极为爱惜。
等今元义雄回到船上,坐在舱中案前,译者已经递过来一纸短笺,他展开看去,上面写着齐人的文字,不过寥寥几行。
译者详细说明道:“从姓丁的这里搜出的物件,除去些不入流的暗器和迷药之外,这张短笺被贴身收藏着,上面写的是:寅时二刻,北院石山。”
今元惊道:“你说什么?这上面写的是……”
译者神情犹疑,说道:“寅时二刻,北院石山。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今元将纸笺倏忽攥紧,眉宇愈发阴沉,双目狠厉如同毒蛇猛兽般,“我部的一名使番就死在北院的石山中,正是在寅时前后。”
译者惊道:“难道是丁堰所杀?”
今元将短笺收进袖中,眼神思量着,审慎道:“他对这纸讯息怎么个说法?”
译者如实回复,面露不屑,“丁堰贪生怕死,不过截去二指就已经是痛不欲生,乞命求饶。据他说的,他和巫山某个名叫雏红的女子私通,约定今夜寅时二刻在北院外的石山相会,谁知那个女人被人杀死在石山中,他追击凶手,这才误打误撞来到北院,正中敌人的奸计。丁堰说,他到那房间时,房间里的人早已死去多时,至于杀死巡值的人,也不过是一时情急所至,他坚持自己不是刺客,他是误中敌人的奸计。”
今元闻言,双眉如刀,笑容如寒风凛冽,他阴恻恻道:“看来齐人不但狡诈无信,还十分自大。他这样漏洞百般的说辞,当真以为我们会信?他就这么瞧不起我们天临军势吗?可恶!可恶——”
今元怒极,一拳砸在案桌。
若非他执信潜龙帮这班小人,也不至几次三番被人耍弄,毫无戒备的让这么多部众送死!
他悔之晚矣,恨火难平,抬眼问道:“小天君,你以为如何?”
译者小天道:“如您所言,这人言辞漏洞百出,不足取信。看来比起死亡,他还有更值得恐惧的事情。”
今元沉吟道:“潜龙帮九子,会比死亡更可怕。对吗?”
译者道:“潜龙帮这些人反复无常,心机深沉。若非这样,怎么能纵横东南,独霸一方?右府殿大人会选择和潜龙帮合作,想必也是考虑到这些层面。作为盟友,他们确实很强大,但是作为敌人,他们也足够可怕。”
今元义雄反复思量,迟疑着道:“如今的形势,敌众我寡,一旦交锋,对我部极为不利,但若毫无作为,最终杀手迫近,恐怕我们也难逃一死。”
译者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今元义雄缓缓站起身来,踟蹰踱步着,说道:“恐怕正如那位说的,唯有联合,才有一线生机。”
天色未明,岛岸烟波浩渺,雾气重重,今元义雄决意再访雾绡姬。
岛中帮众见今元晨曦来访,只道他已经和雾绡姬暗通款曲,相互对视,都是心领神会,不可言说的微妙眼神,随即悻悻然离去。
坛主命他们暗中留意巫山动向,却并未下令彻底幽禁,禁绝来往,何况天临军势是九龙岛的上宾,更不可轻忽怠慢。
等左右眼线撤下去,今元这才正式拜访。译者高声道,“东瀛右府殿义直公麾下中务卿今元义雄殿下来访,烦请二位通禀。”
巫山护卫回道:“此时夜深,掌务师姐已安歇,恐有诸多不便,请尊驾明日来访。”
今元和译者相视,小天君立刻会意,再请道:“此事十万火急,烦请二位进去通禀,雾绡姬若有见责,全凭我们一己承担。”
门外弟子略微犹疑,这才轻声叩响房门,不多时房内亮起灯火,叫她进去,随后巫山弟子出来回报,说雾绡师姐请他们进去相见。
今元带着译者,身后两名忍者架着一具裹着斗篷的瘫软身体,五人走进房中。
一进雾绡的闺房,就闻到此中清香缭绕,素雅芳馨,令人心醉神迷。雾绡坐在床上,斜倚着身子,隐在珠帘幔帐后面,见到他们,悠悠然说道:“二位搅扰小女子清梦,不知所为何事?”
她的声音,妩媚之中暗含初醒的迷哑,像是不胜风的娇花般柔弱,更宛如初经风雨的缱绻缠绵,举手投足间依稀可见她慵懒无力的体态,言语恍惚时听闻勾魂摄魄的风情万种。
今元和译者都不由怔住,有那么瞬间,全然记不得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想着但凡能一睹美人芳容,便是死也甘愿。
雾绡姬没听见回复,略微收敛起媚态,将声音略沉下来,“阁下?可听得到吗?”
今元脑海空空,微抬起手,恍惚向前,译者回过神来,连忙将他拦住,“殿下。”
今元义雄这才如梦初醒,整肃冠容,以期能挽回些失态,心中却道:听说雾绡姬是中原最美的女人,我虽然早已见过多次,此时还会为她的美貌失神。白天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比东瀛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丽,夜晚的她更是令人怜爱,这样的人间尤物,我定要让她成为我们东瀛的女人。
忽听帘后嗤笑出声,今元放眼望去,才见雾绡姬床榻左右仍有侍女在近身随侍。他这样的失态,想必已经被她们看在眼里。
今元面色微燥,轻咳两声,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正色说道:“晨曦未明相访,真是十分抱歉,非是我不解风情,实有要事,望和仙子相商。”
雾绡姬抬起如水清灵,似星闪烁般的眸,心中早已有数,还是问道:“什么事?”
一帘之隔,今元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察觉她的视线,已然落到他身后的三人那里。今元眼睛盯着雾绡姬,退后两步,掀开丁堰的兜帽,露出一张面容苍白憔悴,险些要奄奄一息的脸,与先前春风得意,神采飞扬的铁判官判若两人。
雾绡姬似微有讶异,疑惑道:“这人是?”
今元眼神示意译者,小天道:“雾绡姬认得此人吗?”
镜花隔着帘凝眸端详一阵,“倒有几分眼熟,只一时想不起来啦。”
译者道:“雾绡姬就不想从帘后出来,看个分明吗?”
镜花道:“不必,既然没有认出来,想必不是熟人。”
译者一边审视着雾绡姬的动作,一边解释道:“这人是潜龙帮狻猊坛的副坛主,人称铁判官的丁堰,丁先生。”
雾绡姬不以为意,道:“是他?难怪有些面熟,想是曾在岛上有过一面之缘吧?”
今元听她言语,观其神态,不见丝毫惊慌失措之色,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镜花道:“那么,丁先生何以会变成这副模样?尊驾将他送到这里,又意欲何为呢?”
今元的嘴角扯出笑来,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夜小天君率领我部巡夜,巡至北院后园的小石山时,发现这人身披黑袍,行事鬼祟,遂将此人当场擒拿,摘去此人斗篷之时,才知原来这位是丁堰,丁先生。”
雾绡秀眉微拢,疑惑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不带他去找薛坛主,来我这里做什么?”
今元眼睛盯着镜花,笑道:“雾绡姬言之有理,在下原本也是这样的想法。我部唯恐误会丁副坛主,例行讯问,谁知这番查察之下,居然问出了一桩秘事。”
雾绡姬敛眉,道:“这件事和我们巫山有关?”
今元不急不缓,笑道:“据这位丁副坛主所说,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北院石山,乃是与贵部的一名女子有私,他们二人相约在今夜寅时幽会,故而他才会在附近徘徊。”
“这不可能!”
雾绡姬的身体坐直些,说道:“我无情道一脉,弟子恪守门规,怎么敢逾矩妄为,和这等豺性之人相会?”
今元道:“在下也是不信,想是这人一意攀咬。贵派弟子冰清玉洁,岂会与他这样貌陋卑鄙的人有私?在下一怒之下,当场就让人截去他两根手指。奈何丁副坛主非常肯定,还指名道姓,在下这才不得不上门求证,以令他暴露原形。”
镜花听他巧言令色,不置可否,那双凤眸盯着丁堰,正色凛然道:“说吧,那人是谁?”
听其言语,观其神态,已有愠色。丁堰早就被那些东瀛忍者折磨得气息奄奄,心惊胆寒,此时哪有不如实招认的道理?
别看他手段狠绝,性情凶残,其实本来就是欺软怕硬,贪生畏死之徒,此刻生死关头,得罪巫山也比当场被这些倭寇折磨死的好,何况那个女人已经死掉……
原先不敢和盘托出也只是忌惮巫山雾绡姬的威名和坛主的责罚,奈何生死攸关此刻,残身苦痛当时,他也就不能顾那么许多了。
他牙关打颤,气息断续道:“是……是,是雏红……”
丁堰不敢说出雏红已死的真相,唯恐雾绡姬一怒之下就要杀他报仇,现在只能说出名字,保存性命再做计较。
雾绡姬沉吟,半晌,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雏红与你暗通款曲,在北院石山幽会的事,你可有凭证?”
丁堰霎时面如土色,心中暗道不妙。他和雏红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哪里还会有什么凭证?唯有一纸短笺罢了。
“对了,还有短笺,还有那张短笺!就是她!是她约我私会,是她主动勾引我的!和,和我没有关系啊,是她说倾慕于我,约我今夜务必与她相会,丁某屡次推拒,都是她死缠烂打啊!是她年少无知,她她她……”
雾绡姬闻言冷笑,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眸光轻蔑,嗤道:“你说,她倾慕于你?她是眼瞎的吗?请问阁下这副品貌有哪点能入我们巫山弟子的眼界?”
译者这时奉上一张纸片,“短笺在此。”
帘后的侍女走过来接过去,递给雾绡姬。镜花看过后,却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她折起那张纸笺,收进袖里,随后声音平和的吩咐,“把雏红叫来。”
侍女领命出去,丁堰心中忐忑万分,他心知雏红已死,故此百般推诿,将罪过全数推到雏红的身上,现在雾绡要找人来对质?却要到哪里叫人去?
一旦事情败露,雾绡姬必会迁怒于他,东瀛人心狠手辣,料想他们不会救他,此时但愿天可怜见,韩坛主辛坛主早点知道他身陷险境,能大发慈悲,快来助他脱离囹圄。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走进来四道人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