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她毁灭证据那就是不打自招,心中却也明白,她想要这样做的理由,与其说是为毁尸灭迹,倒不如说是在自欺欺人。
群情登时汹涌起来,议论哗然。众人义愤填膺,却是向着他们的谢总盟主,啐声痛骂道:“呸!怪我老宋瞎眼!我还当他是个顶天立地,义薄云天的大英雄,大丈夫!原来是个私通弟媳,暗生野种的伪君子,真真是岂有此理!”
“不错!这种人怎么能做我们川北武林盟主?日后传扬出去,众位兄弟如何在武林同道面前抬起头来啊?”
“谢令如德不配位,咱们该另选贤能才是。”
更有人心怀恶意的揣测,阴恻恻道:“说的对,连自己结义兄弟的老婆都不放过,我看他那些莺莺燕燕,红粉知己……嘿嘿,怕不是早就来者不拒,和他……”
说着,满怀恶意的目光,在张婉仪和温婷两个人流连。
温婷性烈如火,素来娇蛮跋扈,此时尽知谢令如前缘往事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反有如释重负之感。
她侧目望向张婉仪,见她双眸盈泪,娇躯摇摇欲坠也似,眼底浮动暗色,有些悲不自胜。
张婉仪本以为谢令如龙章凤姿,纵然风流浪荡,也不过是他英雄多情,惹人爱慕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还跟他的弟妹有染,甚至私通生子,还曾以此和人私相授受。
她心目中,谢盟主的伟岸形象瞬间坍塌,光辉的幻想破灭,一时千头万绪,心乱如麻。
捧高踩低,趋炎附势本就是人的本性,意气盟盛势之时,天魔手一呼万应,东南群豪如云影从。就算确有其事,也不过是闲言碎语间的一句笑谈,说他是小德有亏,大义无损。
但现在谢令如战败,四位盟主被擒,眼见大势已去,不想被白骨旗清算的群豪当即选择落井下石,恨不能立刻撇清关系,置身事外。
张子期听到那些污言秽语,虽然此时还身不由己,但终是忍无可忍,当即训诫道:“强敌当前,大祸临头,你们却还要来争什么盟主的宝座?还在对谢盟主落井下石?依老夫看来,你们索性见风使舵,都投靠那老魔去吧!”
东江渔隐这话说出来,群豪登时噤声。见风使舵,趋炎附势是一回事,到底没有人愿意做这第一个不要脸面,乞命求饶的人。
祝元放惨白的眼睛掠过众豪杰,不屑嗤笑道:“乌合之众,难成大器。”
祝元放俯视着谢令如,道:“你已是千夫所指,身败名裂,又何必耽于侠义的虚名?把小龙王交出来,再向本座俯首称臣,看在蝉儿的面上,本座可以饶你的性命。”
谢令如怒目瞪视,痛心道:“谢某虽上愧于天,下负妻儿,为人所共弃,但也绝不会向你这等邪道妖魔屈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
祝元放眼眸森寒,昂首拊掌,连道:“好!好!好!”
话未到耳边,玉森罗将大袖摆起,忽然发出一掌,其掌风雄浑厚重,一掌就将祝寒蝉打得口喷鲜血,倒跌出去。,
谢令如还来不及惊诧,这魔魁两掌前探,双臂透出滚滚黑气,两手收拢成爪,隔空御气,掌中犹有漩涡,竟将丈外的司明月和曹锦弦生生的吸向他的掌中。
两手呈锁拿状,抓着她们的颈脖,把二女生生拎提起来,不能挣脱!
张子期失声道:“‘汲魂鬼手’?老魔你要做什么?”
群豪闻言惊声诧异。
玉森罗久隐江湖,以至于在川北武林,群豪虽知白骨旗是邪道之首,祝元放的尸魔功妖法出神入化,阴毒狠厉,却极少人知道汲魂鬼手的凶名!
要是在二十年前,东南的武林门派见到这门功法,当场就会骇然色变,望风远遁。
《尸魔经》的妖邪诡异,不在能将活死人炼制成傀儡的邪术,更非五鬼拘魂阵这样的鬼器妖法,其本源武功的“汲魂鬼手”就是当世屈指可数,阴毒邪恶的武功。
传闻这门武功若是施展出来,施展者的双掌会渗出腾腾黑气,犹如阴冥鬼煞。黑手舞动之时能迷魂慑魄,使人目眩神离;若进攻时,即为铜拳铁臂,力能斫刀断剑,开碑裂石;若是回护防守时,纵有千钧击来也能化劲归虚,消弥无形。
最可怕的是,鬼手但凡触及人身,便可夺人内力,噬为己用,端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妖法邪术!放眼当世,论损人利己,唯有沧海阿修罗部的《修罗典》血魂煞秘法能压它半筹。
血魂煞的武功能摄取心血反补已身,不但会化掉人的修为,还能藉用对方的真气和心血疗伤修炼。两方交锋时,自己越打越强,敌方越打越弱,敌弱我强,施展者还有无穷无尽的真气,实属沧海最让人棘手的邪功!
“老贼!你住手!”
谢令如目眦欲裂,奋身站起,奈何还没走出三步,身体倏忽跪倒。眼见两位娇妻的脸色由青转白,就知祝元放的话不是空言恫吓,她们已是命在须臾!
心中既惊又恨,心惊的妻子的性命难保,痛恨的是自身的无能为力!
“谢家小儿,你到底说是不说?”
祝元放手掐二女,举重若轻,有如无物,他扬声道:“可惜啊,原来二十载夫妻情分不过如此,到底不如这英雄侠义的虚名。你现在守口如瓶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不说,本座将这里翻过来还找不到那个小娃娃?我是在给你,和你的夫人们活命的机会……”
玉森罗当然不是慈悲心肠作祟,他喜欢这种玩弄他人命运的感觉,他要的就是谢令如身败名裂。
祝元放眼底生寒,左掌慢慢收紧,就要将曹锦弦捏死。谢令如心急如焚,眼神下意识的望向东面英魂阁,正要脱口而出,“我……”
一个“说”字还没说完,场外变故陡生。
长鞭舞如虎啸,利剑出有龙吟,一鞭一剑骤然杀出。
深知魍魉鬼犹同行尸走肉,没有痛觉,没有意识,若是不攻命门,是难以一击毙命的,因而她们索性放手施为,使的都是最凶最狠的杀招。
金棘软鞭凌厉凶悍,每一鞭抽来俱都是皮开骨裂;问情剑飘逸优雅,剑法却是毫不留情,招招直取要害。
一红一蓝两道人影杀入战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退四位盟主身边的魍魉鬼,西盟豪杰纷纷响应,立时将五人护在身后。
温婷衣如玫瑰,鞭势汹汹如烈火,骤然夺去人的视线。在她身边的少女身着蓝裳,容貌清雅端丽,身姿袅袅曼妙,神色凛然。
一人一剑站在群豪身前,如水仙微绽,若傲雪凭梅。
其余三道群豪猝不及防,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西道那边怎么骤然交起锋来,忽然听到东边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强行突破东道魍魉鬼的防御,想要冲将出去。
眼神匆匆掠过,恍惚一道衣袂灰影。
祝元放见变故发生,竟也面不改色,安然若山。他这时两掌微松,司明月和曹锦弦立刻从他掌心滑落跌落,瘫伏在地。
谢令如心中忧惧,狼狈的爬过来,伸手去探她们的颈脉,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随即颓然坐倒,暗道好险。
玉森罗惨白瘆人的眼睛睨去东道的方向,而后缓缓收回来,目光稍微在温婷这停留片刻,最后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洛清依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惨白灰败,毫无人色,如同地狱鬼煞般的眼睛。玉森罗的眼睛比幽冥更冷,比毒蛇更恶,望之肌骨生寒,如芒在背。
玉森罗幽幽道:“你们刚刚把什么人送出去了?是小龙王吗?”
他似乎并不在意温婷和洛清依跳出来救下四方盟主的行为,只要他们还在英雄台,只要祝元放在这里,就没人能全身而退,更遑论救人。
温婷神色微动,没想到这老魔面如金玉,心如铁石,似是巍然不动的鬼怪,却心思敏锐,脑海中有非常的智慧。
她站到洛清依身边,“你以为,我们会说吗?”
祝元放不以为意,短暂的直视她后,忽然口唇翕动,三具青魈和三具赤魅听言遵命,立刻向东道追去。他们身法诡异,速度奇快,转瞬已然消失不见。
玉森罗阴冷的眼神盯着那名蓝裳少女,问道:“你是什么人?”
洛清依和他对视,凛然回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的,东瀛忍者遗失的物件,就在我的手里。”
这话一出,纵然安立如山的祝元放,那双惨白的眼睛都不可自抑的生出波澜来。不知是在哪里的青魈鬼使出传声的秘法告诉他,玉森罗恍然大悟,饶有兴味对她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在桢江,杀死本座御下那两具青魈的人?”
话音落地,群豪惊异,场外登时有无数双眼睛注视过来,满眼的不可思议。
白骨旗十六青魈武功高强,横行江湖,东南无不闻风丧胆。眼前这名看似端庄秀雅的少女居然有这样大的本事?
要知道两名青魈联手,普通的名门大派也要避其锋芒,望风远遁,她真能杀死这样的煞星?
祝元放打量着她,音色依旧毫无波澜,说的话更是没有活气,“你现在站出来,难道是愿意将那件失物交还给本座的意思?”
洛清依侧目,环视众人,“你将所有人放掉,我就会将你想要的东西的下落告诉你。”
言外之意,她没有那么愚蠢,东瀛人的物件现在并不在她这里。即使她提出这样的交易,有些太过一厢情愿的天真。
祝元放冷硬的唇角抬起诡异的弧度,他昂然站立,惨白无光的眼睛蔑视着群豪,道:“你以为,你能跟本座谈条件?就现在的形势,你们势单力孤,你怎么跟本座谈条件,你怎么敢跟本座谈条件?”
阴冷的目光睥睨群雄,极其冷酷,群豪莫敢与之对视,纷纷垂简埋首。
祝元放道:“如今川北群雄皆在本座股掌之中,性命都在本座一念之间。东南武林,本座唾手可得!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区区一件失物,就纵虎归山,任由本座的宏图霸业功亏一篑?”
洛清依开始沉默,也无惊异之色。
她何尝不知道呢?出道江湖,她无论是经验和武功,比起霸绝川北,领袖群魔的玉森罗祝元放来说,她既天真,也稚嫩。
她必然,不堪一击。
祝元放昂首蔑然道:“小娃娃,如果本座是你,绝不会为这所谓的英雄侠义挺身而出,那样不但无济于事,还会枉送性命。如果还有一线生机就该忍辱偷生下去,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你不可能战胜的强敌面前。这江湖,是尔虞我诈,你死我亡,并不是少年人的风花雪月。”
苍白的眼睛将洛清依钉在当场,不能移动半步,像是湿冷的毒蛇,慢慢攀爬着她的脊背,开始缠绕勒紧,然后舔噬她的颈脖。
“会死的……”
看着那双眼睛,洛清依感到天旋地转,她痴站在那处,心有余悸。她清楚的意识到,是莽撞和冲动将她置身如此境地。
她开始感到畏怯和懊悔……
玲珑智计卓绝,算无遗策;她的小师妹武功绝顶,无往不胜。而她仅有少主之名,却无惊世绝艳的才能。
“妹妹——”
一声低沉的娇喝唤回她恍惚的心绪,洛清依眸光闪动,意识渐渐清明。
原来是温婷见她神情有异,现出惧色,于是立刻出声示警。
“休要信这老魔的鬼话!虽不是堂堂大丈夫,但唯死而已,又有何惧!”
洛清依如梦初醒,她收回视线,警惕的避过玉森罗的眼睛,舌尖抵着牙关,细微的疼痛让她能保持这种心正神明的状态。
她想起什么,冷笑道:“想不到堂堂白骨旗主,邪道的魁首巨恶,竟然会对晚辈施展摄魂术,当真令人不齿。”
祝元放那张金玉般的脸看不出半点愧色,他道:“不过是本座的一鳞半爪,微末之技。你当真想死吗?”
洛清依挥剑,问情铮鸣,如秋水龙吟般。
“虽非英雄豪杰,既在江湖,怎能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你若杀我,就永远也见不到你想要的那幅宝图。”
祝元放眼眸微沉,仿佛焚着九幽的冥火,要将人烧成森然白骨,“既然你知道那是一幅宝图,看来,你说东西就在你这里,不是空穴来风的。”
他开始缓缓走下阶来,威势凛然,群豪尽皆退避,但听他道:“你最好能交出来,本座有的是办法撬开一个人的嘴巴,尤其,是一个女人。”
祝元放的眼睛打量着洛清依,目光像是爬行的毒蛇,犹如索命的恶鬼,阴森道:“这皮囊甚好,比柳春续还要更胜十倍,本座要将你这张人皮剥下来,充当荡魂鼓的鼓面。你尽管放心,割头鬼的技艺非常高超,不仅能让人皮滴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