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第一周，实验室冷清得几乎能听见暖气管道的水流声。
顾祁宁裹着厚厚的围巾，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师姐李晓从隔壁实验台探出头，递来一杯热可可：“歇会儿吧师妹，你都对着电脑半天了，拼命三娘都没你这么拼的。”
“马上好。”顾祁宁接过杯子，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姝禾发来的消息：「到沪城了」
简短的四个字，连标点都没有，却让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立刻回复：「外婆怎么样？沪城冷吗？记得带伞。」
消息发出去后，她又觉得太啰嗦，赶紧补了个小猫搓手的表情包。
李晓师姐凑过来看：“笑得这么甜，男朋友？”
“不是！”顾祁宁手忙脚乱地锁屏，“就…一个朋友。”
“朋友？”李晓一副了然的表情，“那你耳朵红什么？”
顾祁宁低头猛喝热可可，烫得舌头发麻。
林姝禾的消息回得很慢，直到晚上才发来一张沪城街景的照片。灰蒙蒙的天空下，梧桐树的枯枝伸展着，远处是医院模糊的轮廓。
顾祁宁放大照片看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一家甜品店的招牌，立刻截图发回去：「这家连锁店的栗子蛋糕超好吃！苏城也有。」
林姝禾：「嗯，给外婆带了」
顾祁宁盯着屏幕，突然灵光一闪：「那家店隔壁有家花店，洋桔梗特别新鲜，外婆说不定会喜欢。」
发完又后悔，这暗示太明显了。
果然，林姝禾没回。
顾祁宁把脸埋进围巾里哀嚎一声，李晓在一旁笑出声：“要不要这么惨？走，师姐带你吃火锅去。”
火锅店人满为患，顾祁宁心不在焉地涮着羊肉，手机就放在碗边。
“等人消息？”李晓夹走她筷子上快煮老的肉片。
“没有！”顾祁宁矢口否认，下一秒手机震动，她赶紧解锁查看消息。
林姝禾发来一张照片——一束浅紫色的洋桔梗，摆在病房窗台上，衬着沪城的夜色。
顾祁宁的心跳猛地加速，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回：「好看。」
顾祁宁咬着筷子傻笑，李晓摇头：“没救了。”
回实验室的路上，顾祁宁鬼使神差地绕道去了校门口的甜品店，买了一份栗子蛋糕。
她拍了张照发给林姝禾：「替你尝了，甜度刚刚好。」
这次林姝禾回得很快：「少吃点，实验室数据还没做完吧」
顾祁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林姝禾记得她的实验进度！！
她故意回：「师姐说我最近太拼了，得放松一下。」
发完就盯着屏幕等，果然，五分钟后...
林姝禾：「李晓？」
顾祁宁盯着屏幕笑出声。看，连师姐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忽然福至心灵：「对啊，师姐超照顾我的，还陪我吃火锅。」
林姝禾没再回复。
顾祁宁抱着手机倒在床上，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
春节前三天，顾祁宁终于被父母连环call催回苏城。
年夜饭桌上，妈妈夹来一块松鼠桂鱼：“实验室那个师姐人挺好？寒假这么长时间都陪你留校。”
“嗯，师姐特别照顾我，不过她也是在赶自己的实验项目。”顾祁宁戳着碗里的米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林姝禾发来一张照片——沪城公寓窗台上摆着盆水仙，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春晚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拜年声。
她偷偷拍下满桌佳肴回复：「我妈非说我在学校肯定吃不好[图片]」
消息刚发出，堂妹突然抢过她手机：“姐你笑得好恶心！是不是谈恋爱了？”
全家人的筷子齐刷刷停住。
“是实！验！数！据！”顾祁宁红着脸抢回手机，锁屏上还留着林姝禾刚发来的消息：「年夜饭看着很好吃」
大年初五的傍晚，顾祁宁踩着未化的积雪提前返校，行李箱在雪地上拖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留校生裹着厚外套匆匆走过。她呵出一口白气，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断断续续，最终发来的却是：「看情况」
她盯着这几个字，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
2月14日清晨，顾祁宁翻遍衣柜，最终选了件浅杏色高领毛衣，因为林姝禾曾经说过，这个颜色衬她肤色。
“今天有约会？”李晓靠在门框上看着顾祁宁心情雀跃的样子。
“没有！”顾祁宁有一种内心想法被看穿的感觉，赶忙解释：“就...天气不错。”
窗外确实阳光明媚。
一整天手机都安静得出奇。到晚上八点，顾祁宁终于忍不住发了条信息：「情人节快乐。」
林姝禾回复得很快：「情人节快乐」
仅此而已。
情人节过去几天后，顾祁宁在生命科学楼前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
林姝禾靠在车边，米色风衣被风吹起一角，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桂花糕。”她递过纸袋，里面露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外婆让我带给你的。”
顾祁宁揭开盒盖，淡淡的桂花香立刻飘散在寒冷的空气里。她捏起一块递给林姝禾：“尝尝？”
林姝禾摇头拒绝：“太甜。”
“那我们去食堂？这个点应该还有热粥。”顾祁宁合上盖子，纸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暮色中的校园安静得出奇，两人并肩走着，靴子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不一样的声响。
“外婆身体好些了吗？”顾祁宁放慢脚步，让林姝禾跟上。
“嗯，能下床走动了。”林姝禾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她说谢谢你推荐的洋桔梗。”
食堂里人不多，暖气很足。顾祁宁要了两碗虾仁玉米粥，又加了份清炒时蔬。林姝禾安静地坐着。
“我以为...”顾祁宁打破了这份安静。
“以为我情人节会回来？”林姝禾打断她，目光落在顾祁宁的唇上。
两人同时沉默。
“实验室最近怎么样？”林姝禾转移话题。
顾祁宁搅动着热粥：“还行，新的项目挺顺利的。”
“那挺好的。”林姝禾应了一声，低头喝粥。
“也许吧。”顾祁宁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林姝禾碗里，“尝尝这个，不油腻。”
饭后，顾祁宁提议：“要不要去湖边走走？刚吃完饭，消消食。”
两人出了食堂转身走向图书馆前面的湖边小路。
傍晚的风带着初春的凉意，湖面倒映着最后一缕晚霞。两人并肩而行，顾祁宁偶尔低头，目光在脚下的石板路上跳跃，突然听见林姝禾问：“实验室就你和师姐？”
“嗯。”她故意补充，“师姐特别照顾我。”
林姝禾的脚步声顿了一下，陷入沉默。
“你觉得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顾祁宁突然问，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没仔细想过。”林姝禾停顿片刻，“大概...像冬天的阳光？”
“怎么说？”
“不灼人，但很温暖。”林姝禾望着远处的湖面，“而且...不必刻意寻找，它就在那里。”
顾祁宁笑了：“这个比喻很美。”
“你呢？”林姝禾转头看她，眼睛里映着路灯的光。
顾祁宁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真正的爱是无私的，是愿意为对方付出而不求回报的。爱情应该像植物生长。需要阳光和灌溉，当然也需要空间。”
“空间？”
“嗯，不是占有，而是陪伴与支持。”顾祁宁踢开一颗小石子，“就像现在这样，不说话也很舒服。”
林姝禾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又安静地走了一段。湖边的风有些凉，顾祁宁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冷吗？”林姝禾问。
“还好。”顾祁宁转头看她，“你这次在沪城待了很久。”
“外婆需要人照顾。”林姝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她总说我太忙。”
“老人家都这样。”顾祁宁微笑。
林姝禾突然停下脚步：“家应该是什么感觉？”
顾祁宁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大概...就是有人等你回去的地方？”顾祁宁轻声说，“有热饭，有灯光，有人记得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林姝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的表情看着好像比平时生动许多。
“时间不早了。”顾祁宁看了看手机，“晚上还是很冷的。”
“好，我从你回宿舍。”林姝禾点点头。
回程的路上，两人走得比来时更近些。偶尔手臂相碰，谁都没有刻意避开。
路过生命科学楼时，顾祁宁指了指三楼亮着灯的窗口：“我们实验室。明天还来吗？”
林姝禾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可能。”她顿了顿，“桂花糕记得吃，放久了会干。”
“知道啦。”顾祁宁笑着应道，“晚安，林姝禾。”
“晚安。”
顾祁宁站在原地，看着林姝禾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