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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番外:纤纤(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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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倒吧!”陈芝老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说起这一点,我比谁都有发言权。柳笛要是想要捞取什么‘资本’,早就入团当干部了。凭她的成绩和条件,最起码也能当个宣传委员什么的,还用走这条费力不讨好的路?你们也知道,当初报志愿的时候,她只报了北大中文系,连第二志愿都没有。我怕她掉档,就想给她争取一个保送北大的名额。当时我提议请电视台宣传一下她照顾章玉的事,让她和章玉接受采访,甚至连电视台的人都找好了,谁成想却被她和章玉双双拒绝了。”

“拒绝?”几个老师一起喊起来,“怎么可能?”

“不可思议吧!”陈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可他俩就是拒绝了。当时我先找的柳笛,本以为她会欣然接受,谁知道她却气得不得了,还说了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话,具体什么话我也没太听懂,但有一句话还真记住个大概,意思就是她不想把她对章玉的照顾变成她升腾的资本,把他俩之间的关系变成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唏嘘声,门外的纤纤也轻轻叹了口气。面对这样铁一般的事实,如果再去说章玉和柳笛是为了利益勾结在一起的,那可真是“瞪着眼睛说瞎话”了。

“可是,章玉为什么会拒绝啊?”另一位女老师不解地问,“柳笛照顾了他整整三年,如果他真的为柳笛好,就应该同意陈老师的方案,甚至应该主动说服柳笛同意。”

“是啊,这一点我至今都不理解。”陈芝老师的声音也充满了困惑,“我去找他的时候,并没有说柳笛已经拒绝了。我反复跟他说这个保送名额对柳笛有多么重要,如果得不到,柳笛就连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可他却拒绝得和柳笛一样干脆。他说:‘我不认为这对柳笛来说是一件好事,柳笛也不会这样认为。否则,她就不是我认识的柳笛了。’你们说绝不绝?之前我和柳笛谈话的时候,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她对我说:‘不管您用什么理由,章老师一定不会同意。如果他同意,那么他就不是章老师了。’”

“哇!”办公室里一片惊叹。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还忍不住发出一句感慨:“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她把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

陈老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别看我教柳笛三年,她身上很多东西我都读不懂看不透。章玉更甭提了,咱压根就没有读懂他的机会。可我不得不说,这两个我们都读不懂的人,他们彼此之间,倒真的很懂,很了解。”

老师们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试探着说:“章玉为什么选柳笛当课代表?难道真的是看上了……”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几不可闻,仿佛一只胆怯的蜗牛,试探了几下后,终于羞愧地缩回了头。

陈芝老师又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这就更可笑了!章玉就是想‘看’,你让他拿什么来看?”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其实柳笛能当上这个课代表,与其说是章玉的选择,不如说是柳笛自己的坚持。不瞒你们说,章玉的第一节语文课,我和高校长就站在教室的后门外,从头听到尾。他那种身体状况,走上讲台都闻所未闻,谁敢保证不出问题?没想到章玉这小子倒真有两下子,那脑袋比录音机都好使,五十名学生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大堆名著,居然一个都难不倒他。可走下讲台的他就力不从心了,没走几步就在门口摔了一跤。几个同学扶住了他,结果自然都被甩开了。其余的同学都回到座位上,只有柳笛,仿佛刚才根本没碰什么钉子似的,依然跟着章玉走出教室,并在走廊章玉又一次被撞倒时,再次扶住了他。这次啊,无论章玉怎么使劲儿怎么发火,柳笛就是不松手,来来去去就是一句话——让我送您回办公室。而且听她那意思,如果章玉不允许,她就会一直跟在章玉身后,什么时候章玉遇到危险,她就什么时候冲上去扶住他。听听,你们见过这样执著的人吗?两个人好像还说了一些什么,文绉绉的我也听不大懂,我估计章玉后来也拿柳笛那股子拧劲儿没办法了,才同意了她的请求。想想看,他一个大男人身后总如影随形地跟着一个女孩子,成什么体统?还不如大大方方接受她的帮助。反正他那个状况,还真得需要一个人去照顾。后来我和章玉商讨课代表的人选。我告诉他,按惯例,高一的课代表,都是中考那一科班级第一的孩子,而中考语文第一名的是柳笛。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天天接送我上下课的女孩,她叫什么名字?’我当时就吃了一惊,那时柳笛已经接送他一个星期了,而且开始每天放学后送他到车站等车,他居然还不知道柳笛的名字!当我告诉他,那个女孩就是柳笛的时候,他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竟有一丝欣慰,仿佛我的回答证实了他的某种猜测。然后,他点了点头:‘那,就是她了。’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柳笛是何许人也,自然更不清楚她长得漂不漂亮了。而柳笛更绝,其实她不止语文考了第一名,好几科的成绩包括数学都是全班第一,那时我连班长的职务都给她准备好了,可她什么也不要,就要那个小小的语文课代表。所以,那些说章玉选柳笛当课代表是别有用心的言论,简直是——无稽之谈!”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每个人都在心里衡量着陈芝老师的这番话。然后,又一个很小的声音,带着点儿困惑,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陈老师,这些话,您以前……为什么不说?大家谈论得热闹的时候,我没看见您站出来……为他们说过一句话。”

这句话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却犹如从暗处抛出来的一块砖头,猝不及防地砸到每个人的心里。办公室更静了,似乎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门外的纤纤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她偷偷地从门缝往里瞄了一眼,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好像开学初才分配到这里来,并不认识柳笛,也没接触过章玉。

终于,陈芝老师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我承认,我没有勇气,”她说,声音中有着几分苍凉与无奈,“说三道四的人太多了,我解释两句有用吗?谁又愿意听呢?在那种情况下,谁不是捡自己想听的话去听?至于为什么想听那些话,还用得着我去说吗?我这么大岁数,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我只能做到不去掺和而已。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们什么时候听到我对他俩的事儿议论一句半句?其实,我现在最恨自己的是,事情发生后,我也没那个胆子说出真相。纤纤和她那个有权有势的爹,我实在是不敢得罪。可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章玉人都……没了,我还任由别人往他们身上泼脏水,那也太没有做人的底线了。不管怎么说,柳笛还是我的学生,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名誉。也许这份‘责任心’来得迟了一些,但总比没有好。既然已经因为‘明哲保身’犯下了错误,就别让这错误再扩大下去了。所以,我今天要和高校长一样,站在这把话说清楚,即使有人把这些话告诉纤纤和她爸爸,我也要说出来。因为事实就是事实,章玉和柳笛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相互利用,相互勾结的企图,我不管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情感,反正绝对跟伤风败俗扯不上边,更别说什么‘男盗女娼’……我的天!”她咬着牙,低声说了句,“这个纤纤,怎么骂得出口!”

纤纤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哆嗦,一张脸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瞬间变得滚烫。尴尬与惭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无法再继续呆上一秒钟了。她迅速转过头,逃跑似的离开了数学组,顺着楼梯,风一般跑到了三楼。

来到三楼,纤纤没有停下脚步,她又一口气跑到走廊的尽头,然后扑向一扇落地窗,靠着它,大口大口地喘气。窗户中有一扇是开着的,从外面吹进来的冷风,让纤纤那灼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可胸口渐渐泛滥的一股无名的委屈,却依然让她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的确,听了陈芝老师的那些话后,纵然心中极度抵触,她也不得不承认,章玉和柳笛之间,不可能是勾结与利用的关系了。甚至,她还隐隐觉得,两人之间,或许还存有一份让所有女孩子都羡慕不已的,知己般的情感。可是,陈老师的最后一句话,却着实刺痛了她的心。是的,她骂了章玉,骂得很难听,可那些话是她凭空捏造的吗?她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只不过把它们整合在一起,又狠狠地抛给章玉罢了。这些人中,就包括现在对她爱搭不理的老师,和对她怒目而视的同学。而且,他们中一些人口中的话,还有更难听,更让她羞于启齿的呢!如今,他们又凭什么一致转向,把矛头对准了自己?难道,就因为她是第一个把这些话骂出来的吗?哦,那些话,那些话……那都是些什么话啊!引诱迷惑、投怀送抱、下流卑鄙、不知廉耻、道貌岸然、假装正经,还有那个男盗女娼……天哪!纤纤觉得每喘一口气,那些词就会不受控制地从脑海中蹦出来,变成一颗颗子弹,毫不留情地射向她那颗小小的心脏。她猛然想到,自己尚且如此,章玉骤然听到那些话,应该比自己还痛苦百倍吧!那些话,当初她觉得是那么正确,那么痛快,那么理直气壮、酣畅淋漓,现在却觉得是那么可笑,那么离谱,而又带着那么强烈的伤害与羞辱。难怪章玉下手那么狠,换做自己,即使明知道会受处分会被开除,这个耳光,她也会毫不留情地扇过去。她的耳边,突然响起文俊的那句话:“你那些所谓的‘羞辱’,全是你自个儿作出来的!就连那个耳光,也是!”然后,又是表哥的话:“即使是事实,也不能这样去骂一个人!何况……他有一种罕见的精神。我承认这种精神震撼了我。你所骂的,肯定——不都是事实!”

不都是事实?不,纤纤如今觉得这些都不是事实了,没有一句是事实。可是,这些话当初又是怎样被编出来,被传出去的呢?纤纤又想到陈芝老师的那句话:“在那种情况下,谁不是捡自己想听的话去听?至于为什么想听那些话,还用得着我去说吗?”的确,桃色新闻,总是比其他消息更吸引人,尤其是男老师和女学生之间的桃色新闻,在校园里总是以光速传播。纤纤承认,她和绝大多数同学探听和传播这类消息,大多是出于好奇和八卦的心理,越是负面信息,越能满足内心窥探的欲望。尤其对于章玉这样不受欢迎的怪人,这种欲望更加强烈。可那些津津乐道的老师们,他们难道也仅仅出于一种“猎奇”的心理吗?他们,应该比学生更了解情况,也更该拥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啊!如果不是他们也在那说长道短,纤纤觉得自己和其他同学是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的。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也加入到这支“八卦”大军中了呢?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纤纤混乱的思绪。她如一只被追逐的野兔般,惊慌失措地朝旁边一蹿,一下子钻进那长长的丝绒窗帘的后面。窗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清洗了,积攒的尘土仿佛沉睡多年的恶魔,猝不及防地因纤纤的惊扰而苏醒,报复性地释放出一股浓烈而呛人的气味,让纤纤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成了草木皆兵之人了。

脚步声由远而近,最终停在了落地窗的旁边。纤纤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紧接着,她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脚步声随之消失在了门后。可还没等纤纤缓过神来,从办公室里又传出一个浑厚的嗓音:“尹老师回来了?高校长找你,有什么好事儿啊?”

“好事儿?”一个洪亮且夸张的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算了吧!有好事儿能轮到我?他是想让我接替章玉,去教一班的语文。”

接替章玉?教语文?纤纤猛地一哆嗦。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阴差阳错地走到了语文组的办公室外。刚才说话的,正是同年组的语文老师,章玉的死对头——尹鸿。

“那不正好嘛?”先前那个浑厚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不是一直对章玉的教学方法多有诟病吗?这次正好来个拨乱反正,用你的法子把局面扭转过来啊!”

“哎呦呦,我的李大组长,您可别在这儿说风凉话啦!”尹鸿的语气里竟透着一股求饶的意味,“他那种教学方法多受学生青睐,您又不是不清楚,而且咱们也不得不承认,那是真有成效,不然今年高考平均分全省第一是咋来的?我去拨乱反正?走上讲台不出三分钟,就得被学生给轰下来!如今的一班,每一名学生都是一挺机关枪,稍有不慎就会被打成筛子。我把话搁在这儿,这份‘美差’谁乐意去谁去,我是坚决不当那个可怜的活靶子。”

尽管满心满腹乱糟糟的情绪,纤纤还是差点笑出声来。好个尹鸿,算他识相。我们一班的语文课,是那么好糊弄的?可是……纤纤突然捂住了嘴巴。天哪!自己怎么会这么想?章老师可是被自己赶走的啊!可是刚才,听到没有换成语文老师的消息,她竟不知所以地松了一口气。自己究竟怎么了?章玉已经走了,已经死了,甚至已经化成灰了。难道潜意识中,她还希望他回来给自己上语文课吗?一丝没有来由的辛酸,悄悄潜入纤纤本已纷乱的胸口中。她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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